在常余竹声众人身侧的一根长竹顶上,幽灵般轻飘飘站着一个人,竹叶在他头上隆成一个棚盖遮住雨水,瘦小的身影微笑着看着年轻人打闹,他心内仍有疑惑,伸手折下身边一根细竹,放在嘴里悠悠吹响。
林中顿时传来一阵轻快悠扬的笛声,时而如山泉叮咚,时而如鹊语鸟鸣,轻灵飘逸在静夜竹海之中,声声撩人心扉,团团飞霰也为之跃动。
常余众人于静夜中骤闻笛声,初听微感讶异,然而曲调冲和恬淡,渐渐感到心中一片澄清,不自觉地感受到一丝亲切与安全,仿佛再没有什么秘密是不能说的,笛语翩翩,心中蓦然似被人问了一个问题,不答不快。
“?——?”
“在下司天监常余。”
“小女遴甄坊竹声。”
“我是朱镇幽的女儿朱珠。”
“小女王因然。”
笛声偏转,堂皇如笙歌,古朴典雅,宣扬疏达。常竹王侧耳聆听,朱珠回答问题:“对,就是樾阳侯朱镇幽,我是他的小女儿。”言罢得意地一笑。
笙音再变,似巴乌月照凤竹,又如葫芦恋恋情深,朱王闭目惬意享受,常竹开口。
“在下犯错,被老师罚在此处扫山,因住在前山草庐,听到朱珠的呼救声便和两个朋友赶来相救。”常余伸手一指地上的蒯刘。
“哥哥被罚了扫山,我照顾他饮食起居。”竹声在遴甄坊长大,善听丝竹之韵,如今被葫芦丝曲搅得心神荡漾,一对妙目盯着常余,款款情深潾潾流转。
竹音再变,忽而如哨啸动天灵,忽而如唢呐百鸟朝凤,只见王因然素面绯红,峨眉紧蹙,似是在极力抵御尖利的声音,这曲调令其他人均感觉胸中憋闷,似有隐私不吐不快,再看王因然偷偷地将手指放入口中,阖齿狠狠咬破指尖,竟是硬扛着一言不答。
竹曲似有惋惜,却再没有逼迫强制之势。
再一曲竹乐变幻奇炫,声声似有魔力,曲调悠扬,忽而如和煦春风吹拂,忽而又如暖阳高照,便似有人面对面询问一般。
“?——?”
常余答道:“那个高瘦的是水生金船行的师傅,叫刘得川,那个很壮的人叫蒯大,是个屠夫。”
“?——?”
常余道:“他们是竹声妹子在下午买菜时碰到的,听说我被罚扫山,特地来探望我。”
“?——?”
常朱同声答道:“是,我们是第二届学生,现今见习半年时间。”
“?——!”
常竹朱同声答应:“一定不会和别人讲及此事,请您放心!”
乐声渐渐转为柔和悠长的箫声,如长河落日众鸟归栖,四人一阵困意袭来,不一会儿全部美美睡去。竹梢那人扔掉竹枝,所驻之竹慢慢弯曲,把他稳稳地放在地上,也未见那人有什么动作,但见长草如波浪般涌动,载起他和常余六人,缓缓向草庐送去。
常余感觉身上冰凉,一个激灵坐了起来,发现自己浑身湿透,正坐在草庐外边,身边躺着蒯大刘得川竹声朱珠王因然。他百思不得其解,今晚迭遇怪事,刚才正好好地给王因然讲述被劫经过,不知为何就睡了过去,醒来却完整无缺地躺在草庐前。
这时众人纷纷醒来,均是一脸茫然,朱珠问常余道:“这是什么地方?我们怎么到了这里?我可是睡着了?”
常余一摊手:“今晚真是见鬼了,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蒯大一骨碌站起身来:“老子不是给那白鬼打死了么,怎么又活过来了?”
常余又是一惊,心想刘得川的灵丹药效居然这么好,蒯大受了那么重的伤,现在居然能自己爬起来,看上去和没事人一样,他连忙道:“你没死,只是被那白衣人打昏了,我拿来刘兄送我的灵丹喂给你们,这才治好了你们的伤。”
刘得川一直坐在地上纳闷,听常余这么一讲连连摇头。“不可能,那丹药虽然算得上疗伤良药,但我身中那白衣人一脚,自知内脏已然受损,那丸药可治不成如今这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