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僧最是豪迈,只摆手说道:
“这有何妨?何处不吃人呢?这位鼍龙大王算收敛的了,张某听说,北方有些妖王作乱,最爱到我方与北方的边境乃至战场上掳人来吃,甚至豢养平民,圈地为国。”
罗僧顿了一下:
“而且如今这世道,那些达官贵人、王侯将相,变着法的搜刮民脂民膏,和吃人的妖怪又有多少区别呢?我看啊,难说哪个刀子割肉更痛!”
“这……也是……”
女子深深看了他们一眼。
“话说回来,魏女不也曾是人吗,死后成鬼,被人祭祀,也是因此才存留至今吧?”罗僧又探,“魏女不也看得惯吗?”
女子却不答自己是看得惯还是看不惯,而是一笑说道:
“看不惯又有什么办法?这位鼍龙大王在此已久,就连正神也不管他,甚至于原本魏水河的河神也被他和他麾下军师杀害,小女子体弱,又身在这条魏水河中,除了向他称臣,还有什么办法?”
“为何正神不管他?”罗僧眼睛一眯。
“传言鼍龙大王来历非凡。”
“什么来历?”
“……”
灯光映照出女子姣好甜美的面容,她却只是微笑着缓缓摇头,并不多言。
“哈哈。”林觉轻笑了两声,将话题转走了,“既然足下向鼍龙大王称臣,想来过几天鼍龙的寿宴,足下也要前去了?”
“这便是小女子冒昧前来的第二个原因了。”
“哦?请讲!”
“鼍龙大王平常不管境内妖怪,不过每到这十年一次的寿宴,但凡有名有姓的,却都必须要前去赴会。小女子也是如此。”
女子轻声无奈的说着。
正当林觉二人以为她或许要向自己二人请求购买或交换赴宴的礼物时,便听她道:
“然而小女子当初跳水身死之时,鞋子不慎失落,此后也几乎不上岸,用不上鞋,唯有这十年一回,却是必须得有一双鞋子。因此每十年都向水上路过的有缘人请求帮忙购买一双绣花鞋,奈何此次不慎耽搁了,临近这几天,又没人敢在水上行走,没有鞋子,小女子无法赴宴,只好斗胆来求几位了。”
“这有何妨?”
“小事一桩!”
“嗯~~”
三人都做出了回答。
“那就多谢了。”女子说道,“前方渡口不远有个集市,若是方便,想请二位替小女子购买一双红面金丝绿线兔纹绣鞋。”
“……”
三人不禁对视。
这要求还挺细致。
甚至小师妹本来已经准备转身,想说自己多带了一双鞋备用,拿出来给她看看合不合适,闻言又弱弱的把手收了回来。
她那双鞋,太普通了。
女子拿出一段柳枝:
“这是尺码。”
又从怀中摸出一小粒碎银:
“这是鞋钱。”
林觉和罗僧不禁对视。
“罢了罢了!相逢就是有缘!明早张某把船靠岸,去给你跑一趟!”罗僧仍旧豪气的说,伸手一挥接过了钱,“若在鼍龙大王寿宴上遇见,我们和别的妖怪有些合不来的地方,或是有些误会,还请神女为我们说两句好话。”
“应该的。”
“如何把鞋给你呢?”
“买好扔进水里即可。”
“好!”
几人约定好后,女子很快便起身,款款施礼,与他们道别,便提着灯笼又走回了河中。
“呼……”
守夜灯重新亮了起来,照亮船舱。
三人互相对视,都没说别的话。
罗僧捏着银子细看,擦掉上面水迹。
“这位姐姐倒是长得漂亮,也好说话,投河身死太可惜了。”小师妹开口打破沉寂,“不知她有什么故事?”
罗僧这才嗯了一声。
这算是此时应该说、又方便说的话。
于是罗僧便开始为他们讲起此地流传的关于这位魏女的故事。
和他之前简单说的差不多,仍是王宫贵胄家的女子与心上人相恋,却不得父母的允准,被逼嫁给他人,然后宁死不从,跳河轻生的故事。
只是讲得要详细一些。
此地乃是秦州,临近京城,有很多公主郡主、富家千金,又有很多文人书生、名流名士,他们都喜爱这样的故事,这类故事也容易流传下去。
这位大概也是搭上了这样的便利,这才在死后被人立庙纪念,乃至供奉。
换了别地,也许死就死了。
逐渐夜深点灯而眠。
半夜又下了一阵小雨。
次日清早,河水仍旧生烟,水雾弥漫山河,像极了一幅水墨画。
岸边却时而有人行走,有人声。
罗僧真在下一个渡口靠了岸,三人暂时下船,不必找人询问,只看来来往往的背着背篓、挑着担子的人就知道了,前方应当真有个集市。
这也不奇怪,渡口往往都很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