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疑问。
这些人确实疯掉了。
单价最高的并非是女仆装，而是一件使用了大量蕾丝边和复杂花纹的哥特式长裙。
纯黑的色调与半透的面纱，让那名试穿的模特看上去充满了神秘感，犹如站在雾中的少女，同时也让现场的宾客大呼不可思议。
不可思议的并非技术，事实上这也确实并非什么特别的技术。
甚至于它的设计风格与理念，在人联的历史上也能找到类似的。
然而就像那件女仆装一样，它们相似却不相同，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新”玩意儿，是独创的艺术流派。
这就有点令人诧异了。
“难以置信……一座位于内陆、编号3位数的避难所，竟然独创了7种以上服装设计风格！”
“色彩上的极简与形式上的复杂……有趣，实在是太有趣了。”
“那件边上开叉的衣服也挺不错，很凸显身材，只是颜色太鲜艳，如果改成白色或者银灰色就好了。”
“听说这些服装都是手工制作的。”
“太不可思议了！他们是怎么想出来的？”
“我现在甚至相信，404号避难所的祖先是一群艺术家……”
会场内惊讶的交谈声此起彼伏，举牌的人争的面红耳赤。
价格不一会便翻了一番。
站在会场边缘的鼹鼠咽了口唾沫，忍不住吐槽了句。
“是不是只要白色和黑色的东西，在这儿都能卖出天价？”
方长表情有些微妙。
“嗯……还有个前提，你得让对方喜欢你，或者至少不讨厌。”
军团的袍子就是黑色的，不管是航天陆战队，还是青年军，都喜欢在防弹甲的后面挂个黑色的披风。
包括他们的藏蓝色军服，以及黑色的作战服。
那些人的服饰在这儿可不会讨人喜欢。
在这里待了一天，他能很明显的感觉到，在理想城支持联盟已经成了政治正确。
就连端点集团的人在表达立场的时候，也不得不拐弯抹角一下——“我们并不反对支持联盟，只是反对战争本身”、“你看，我也是举牌了的人，你凭什么说我是军团的走狗？”
找准对方的需求和软肋，在不使对方讨厌的情况下适度的利用……
想到这，方长心中也是不禁一阵感慨。
不愧是管理者。
连这一步都算到了！
相比起服装而言，食品拍出的价格就稍微逊色了点。
这里的人们似乎并不是很在意拍品本身的价值，更在意拍品的文化附加值。
而食品的文化附加值，很难用肉眼直观感觉，只能在尝试过后由味蕾去体会。
不过即便如此，尹蕾娜的老干爹牛肉酱，仍然拍到了2000Cr的友情价。
而蚊子的老坑酸菜牛肉面占了体积大的便宜，一箱被拍到了5000Cr……虽然那一箱只是看着多，重量其实没多少。
至于那个“趣奇”饼干，倒是爆了冷门，仅仅一盒就被拍出了1万Cr的天价！
方长在VM上偷偷做了笔记，打算等一会儿下线了之后，将自己的发现分享到官网上。
“……企业的主流思潮难以琢磨，他们确实比大多数幸存者聚居地更平等，但不平等的地方同样明显存在。比起军团，他们姑且可以归于亲外一类，但排外之处也是肉眼可见的。”
“当地社会的文化包容性较强，高文化附加值的产品比高科技附加值的产品更容易卖出天价。同时战斗职业玩家，在这儿可以用相对便宜的价格，买到技术含量更高的装备。比如矿工系列外骨骼，在这里没有贡献点限制，不过买了如何运过来是个问题。”
“顺便一提，在巨石城卖出6位数甚至7位数天价的彷生学器官，在这里只需要5位数就够了。不过在不同的市场中，货币的价值没法用稳定的汇率换算，购买力具体差异多少很难比较。”
“对生活职业玩家的建议，有条件的话推荐来这儿开火锅店和拉面馆，一旦联盟与企业达成货币互换协议，Cr兑换窗口很快会开通，甚至有可能影响银币与筹码的兑换比例！”
“不过签证是个大问题，只有企业的员工被允许创立分公司，外来者即使获得工作签证，也只能从事特定的工作，否则会被驱逐出境，这点一定得小心！”
短短一小时的时间，方长已经敲了1000多字的攻略出来。
看了一眼旁边还在目瞪口呆的鼹鼠，他牵了牵嘴角。
呵呵。
卷死你丫的。
……
拍卖会结束。
整场拍卖会下来，成交总金额达到了惊人的8000万Cr！
相当于企业对联盟援助金额的四分之一！
而相对于3亿援助中对于工业设施的三千万援助，这8000万Cr更是高出了两倍有余。
当初刚刚从巨石城返回曙光城的那会儿，书宇便从管理者那里拿到了一张清单。
那是由各行业代表根据企业提供的可进口项目列表，总结出来的优先进口项目。
包括一套价值1700万Cr的氢等离子体熔炼生产线。
和自由电弧不同，该技术分支属于压缩电弧，不但能熔炼金属材料，还可容纳非金属材料，主要应用于特种钢材、高温合金、以及难熔金属的熔炼等等。
不止如此，该生产工艺还可以利用水冷结晶器使金属或者合金实现“顺序凝固”，以获得高质量结晶组织。
虽然地球上也有类似的技术，但由于成本以及技术不成熟等问题，应用并不广泛，算上各种类型的金属，全球年产量加起来不到3万吨。
而清单上的那套生产线，在原材料供应充足的条件下，光是月产量便足以达到5万吨以上，并且对于劳动力的需求也远低于联盟从巨石城那儿进口的生产线。
对于企业而言，淘汰的老旧生产线和生产的消费品同样是个天文数字。
一套崭新的等离子体熔炼生产线价值至少在5000万Cr以上，而如果是节能环保且过于活泼的氢等离子体，价格能达到1亿。
哪怕是二手货，1700万Cr也算是友情价了。
而除了氢等离子体熔炼生产线之外，还有一套价值3000万Cr的化工业设备，能够将联盟当下主流的化工业品产能提升200%，能耗削减30%，有害废弃物削减60%以上。
毫不夸张的出，有了这8000万的捐助款，联盟的工业总产值至少能翻个两番！
到了那时候，限制联盟发展的核心矛盾将不再是生产技术。
而是资源！
不过这个其实也不用担心。
通过巨石城这个贸易节点，联盟能获得半个锦川行省的资源。
而在落霞行省的战争结束之后，至少半个落霞行省将被纳入联盟的势力范围。
沙漠中的资源可一点不比南边少，各大绿洲得天独厚的气候条件可以成为天然的粮仓，而落霞以西的大荒漠更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文明坟场。
听说从那儿吹来的沙子里面都有一半是褐色的氧化铁，那里的资源密集程度会比红河联盟那样的垃圾填埋场更夸张。
当然了，一切的前提是能赢下。
只有继续赢下去，这个雪球才会越滚越大。
收敛了震撼的神色，书宇感慨万千地看向了坐在对面的岳前。
“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们好……这笔资金对我们来说太重要了。”
岳前轻轻笑了笑，和颜悦色说道。
“相比起金钱，金钱买不来的友谊对我们而言更重要。能够帮上你们的忙是我们的荣幸，不过……我还是想替理想城的居民们问一下，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出兵？”
“作战计划会在补给线完成之后执行，不出意外应该会在8月中旬……话说您不知道吗？”书宇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
关于进攻时间，企业与联盟应该已经沟通过了才对。
岳前轻轻咳嗽了一声。
“八月中旬吗，我倒是听说过一点，不过消息并不确切……我们不同部门之间信息并不是完全互通的，去支援你们的那个易川是直接对最高理事会负责，而我也是。”
书宇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心中不禁思量起来，自己先前的那句话是否合适。
岳前倒也没有做其他表示，只是不着痕迹地结束了这个话题，转而好奇的打听起了河谷行省南部的风土人情。
同一时间，不远处会场中的方长，终于摆脱了纠缠着他的公子哥和富家千金，拉着一脸羡慕嫉妒恨的鼹鼠去了休息区。
一路上，鼹鼠都在抱怨。
“妈的，我不理解，老子好歹也是个兵团长，为啥就是没你受欢迎？”
对于这个问题，方长认真思索了片刻，正儿八经地回答道。
“可能是……脸的问题？”
“呕呕呕。”鼹鼠作出呕吐状，夸张地捂住了肚子。
瞧着这家伙浮夸的演技，方长呵呵笑了笑。
其实不管是兵团长，还是一名普通的士兵，对于这样的人来说都没什么区别。
他很清楚，虽然长得帅是原因之一，但更多的还是因为那个轰动理想城的视频，以及那近乎传奇一般的战绩。
从400毫米主炮的炮管爬进去，又安然无恙地杀了出来，简直就如同爆米花动作大片儿里的男主角！
当然，方长相信，如果他们的管理者来这儿访问的话，只怕那些热情的漂亮姑娘们会更加疯狂。
那怕忽略掉那些故意留给他的特写，“征服了死亡之爪”的人设，也足够不同寻常的了。
“话说这是什么？”
在沙发上坐下，方长的目光落在了一旁桌上的眼镜，好奇地将它拿在手里摆弄了下。
坐在一旁的鼹鼠也露出了感兴趣的表情，摸着下巴琢磨了一会儿。
“和那个叫云莜的NPC戴着的眼镜有点像……会不会是什么智能连接设备之类的？”
“我试试看。”
方长将眼镜架在了鼻梁上，食指在镜框上一阵摸索，指尖传来轻微的颤动，应该是触发了某个开关。
澹蓝色的光粒迅速散成了一片，如海浪一般吞没了周围。
就在他以为这是某种AR效果的时候，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便发现自己完全站在了另外一个陌生的世界。
是的。
是站着，明明前一秒他还是坐在沙发上。
方长抬眼望去，和煦的阳光洒在脸上，映入眼帘的是一望无际的草原。
幼嫩的草尖随着微风轻轻浮动，摇曳着他的刘海。
然而遗憾的是，单调的气味儿和失真的触感，完全感觉不到一丁点真实。
哪怕那映入眼帘的影像，确实已经达到了摄影级的水准，站在草原上的方长仍然能明显的感觉到，自己是一个空洞的模型，而这具身体并不属于自己。
这种感觉与《废土OL》截然相反。
在《废土OL》的世界中，虽然一切都带着滤镜，但他能明显感觉到自己是活着的，NPC是活着的。哪怕他很清楚那是个虚拟的世界，但仍然能感觉到那是活着的虚拟。
而这里的世界。
更像是虚拟的活着。
不过即便如此，也足够令方长震撼的了。
“牛逼……”
他蹲在地上摸了摸草坪，放开双腿向前奔跑了一阵，像个孩子一样四处游荡，眼中满是诧异与不可思议。
没想到有生之年不但能玩上虚拟现实游戏，甚至能在虚拟现实游戏中玩虚拟现实游戏。
这是什么无限套娃？
还是说，这里其实是未开发完全的地图，或者说风格完全不同的游戏？
就在方长打算继续探索着的时候，胳膊上传来的触感打断了他的思绪，也打断了他的链接。
整个世界化作了澹蓝色的光粒，如破碎的拼图散成了一片飞舞的蝴蝶。
重新回到了休息室。
坐在沙发上的方长怔了怔，注意到了将自己叫醒的元凶——那只拉着他胳膊的手。
瞪了一眼鼹鼠，方长没好气地说道。
“拉爷干啥？”
“有人找你。”鼹鼠看了眼他的左手边。
方长扭过头，顺着鼹鼠老兄的视线方向看去，只见一名穿着正装的侍者，恭敬地站在那儿。
见方长看向这边，他用温和的声音说道。
“方长先生，有人托我带一封信给您。”
方长愣了下。
“信？谁给我的？”
“李淑月小姐，晚会的宾客之一，说是有些事情想与您商谈，这是她托我送来的信。”说着的同时，他取出了一封信，向方长递了过来。
接过那封信，方长还没来得及拆开，便感受到了背后针扎一般的视线，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回头看向一脸幽怨的鼹鼠，他表情略微尴尬的说道。
“要不……你替我去？”
甩了这家伙一记白眼，鼹鼠把那虚拟现实眼镜从他手中抢了过来，架在了自己的鼻子上。
“滚，自己去！”
……
遥远的沙漠中，一只商队驻扎在一望无际的荒野。
虽然理论上夜间更适合赶路，但夜晚的沙漠可一点也不安全。
白天匍匐在沙砾之下的毒虫和野兽，这会儿都爬出来觅食了。
听说一些体积庞大、生性凶勐的节肢动物，连死亡之爪都得退避三舍。
坐在篝火旁边，战地身上披着一张厚厚的毛毯，和阿丹相对而坐。
科尔威并没有完全信任这些商人，私下里同他说过，两人必须有一人保持清醒，轮流守夜。
战地当然不会反对。
正好他也需要一个和阿丹独自接触的机会，于是主动申请后半夜执勤。
看得出来，这个阿丹对他同样充满了兴趣，所以主动走到了这。
“落霞行省的绿洲到底长什么样？”战地随便找了个话题，打开话匣子问道。
用树枝拨弄着火堆，阿丹思索了片刻说道。
“广袤无垠，沃野千里，那儿有充足的澹水，适宜的气温，以及丰富的光照，是这片废土上少有的沃土，当地人即使什么也不做，也能靠着野生的瓜果吃饱……和布格拉自由邦相比，那儿简直是天堂。”
阿丹眯了眯眼，望着远处一片寂静的沙丘，似乎陷入了遥远的回忆。
片刻后，他说道。
“……不过那儿正在打仗，你恐怕见不到它最美的时候。”
战地饶有兴趣地问道。
“你好像很了解那里，是因为经常去吗？”
阿丹点了下头，用随意的口吻说道。
“我和雄狮王国的温特亲王做了十几年的买卖，他的军队一半以上的精锐都是由我的商队武装的，我连他们有多少套外骨骼都知道。”
忽然可能是意识到这位穿山甲的身份，他又紧接着补充了一句。
“当然，相比起那些封建领主，还是和军团做买卖更划算……真希望这辈子有机会去凯旋城瞧一眼，听说那遍地都是黄金，满屋子都是珠宝。”
黄金在废土上并不算罕见，不过足够数量的黄金就另当别论了。
战地心中笑了笑，脸上却不做任何表情。
他知道眼前这个人对军团并非真正的忠心，不过恰好自己也是。
就在这时，寂静的夜色中忽然传来啪的一声枪响。
正在烤火的战地心中一紧，眼疾手快地扑灭了篝火，同时抓起了放在旁边的步枪。
对面的阿丹同样紧张，不过倒是没慌，嘴里小声的念叨。
“十一式骑兵步枪，转轮式机匣，7mm口径……”
他的表情渐渐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