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5点。
方长平躺在床上，带上头盔重新回到游戏，而当他再次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水泥灰的天花板。
身下是破旧的单人床。
他挪动沉重的后脑勺，一股很淡的香味从那被挤压的枕头扑入鼻中。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其中夹杂着一股机油的味道。
他侧过脸，看见了坐在床边的少女。
她手中握着一把螺丝刀，正捣鼓着左臂的零件，不知是在换电池还是在换机油。
这游戏总是在奇怪的地方意外的真实。
“你醒了？”注意到床上旳动静，多莉看了他一眼。
此刻的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无袖t恤，借着窗外的晨曦能隐约看见一抹白皙，让方长有点儿不知该把视线安放在何处。
“嗯。”
看出了这个男人的窘迫，多莉狡黠地笑了一声，揶揄了句说道。
“你睡得可真沉，怎么喊都叫不醒。”
方长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梁。
“其实我平时酒量不这样，下次咱再喝一次。”
多莉笑着道。
“没事儿，我不嘲笑你。”
方长：“”
md！
这破游戏就这点烦。
喝多了就频繁掉线，一断片就宕机，连都连不回来那种。
昨晚发生了些什么他完全想不起来，只记得黑灯瞎火中看见了什么，又没看见什么。
后来实在登不上来，他就去阳台上抽烟，顺便和群友们对线去了。
不过话说自己昨天一整晚不省人事
方长表情微微一变，下意识伸手摸了下自己的裤腰带。
倒不是担心那姑娘对自己做了什么，他是那种怕吃亏的人吗？
主要是怕少了个腰子
看着在腰间一阵翻着的方长，多莉调侃了一句继续说道。
“放心，我没动你的东西。”
方长当然不会说自己刚才是在找什么，干咳了一声岔开话题。
“这是哪？”
“我家。”
虽然是意料之中，但方长眼中还是浮起一抹惊讶。
误会了他眼中的意思，多莉无所谓地说道。
“是不是很破？”
方长环视周围一眼，不到15平的一居室里塞了不少东西。
漂亮的衣服看不到几件，墙角的瓶瓶罐罐旁边摆着机械零件，还有打磨零件的工具。
“再找个卫生间吗？恐怕得麻烦你出去上。”看着四处打量的他，多莉说道。
方长摇了摇头。
“没其实以废土上的标准而言，这里环境还不错。”
巨壁内的空间有限，和地广人稀的北郊肯定没法比。
多莉的嘴角翘起了一抹得意的笑容。
“确实，能遮风挡雨，不用和别人挤一起，一个月只用付52筹码的租金，我挺喜欢这儿的。等有空了，我打算养一盆多肉，放在窗户边上。”
听她叽叽喳喳地说了一些话，方长感觉自己的听力不太够用，但还是靠着和国际友人交流的经验，猜了个大概出来。
“多肉？”
“嗯，一种叶子很粗的植物，听说能吸收辐射。”多莉一脸确信地说着，似乎真相信这种说法。
吸收辐射这种事情
方长表情有些微妙。
不是他想抬杠，是他真的很怀疑，这植物真要是有这本事，直接在反应堆旁边种两盆得了。
不过话说回来，话说在废土ol中，他好像很少考虑辐射的事情。根据官网的设定，辐射残留虽然是个问题，但却不是这儿的主要问题。
相比之下，黏菌、掠夺者、变种人有太多比辐射更加致命的东西了。
就在方长胡思乱想的时候，少女正好奇地看着他。
“你不相信吗？”
方长轻轻摇头。
“没其实我们那儿也有这种说法。”
“哦，看来你不信。”多莉哦了一声便挪开了视线，继续捣鼓着已经快装好的机械臂。
看着绿色短发下的侧脸，方长忽然动了一丝恻隐之心。
他也不知道这情绪是从何而来。
虽然同样很享受游戏，但身为一名专业的玩家，他从来都只是把npc当成一段数据，更很少对哪个角色倾注感情。
这大概是他和老白、边缘他们最大的不同。
喉结动了动，方长神使鬼差地开口道。
“你有没有考虑过，换个环境生活？”
“换个环境？哪儿不是一样的呢。”丢掉了手里的螺丝刀，她随意的说着，那侧脸的轮廓与声音均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成熟。
方长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你就没有梦想吗？比如想做的事？”
“想做的事情？”多莉认真思考了片刻，说道，“开一间酒吧算吗？”
“我还以为你会说想开一家咖啡店或者花店。”
“咖啡店？花店？巨石城有这种店吗？”多莉一头雾水道。
“没，只是在我的老家，我总听喝醉的姑娘们这么说一会可以陪我我找那个卖仿生学义体的医生吗？”方长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口袋，找出一枚筹码。
然而话刚出口，他才发现自己兜里这最后一枚筹码是白色的，面值写着個大大“1”，脸上的表情也不由跟着尴尬了起来。
看着他表情前后剧烈的反差，多莉没忍住噗嗤了一声。
伸手接过那筹码，她轻轻拇指一弹，将它扔进了桌上的铁盒里。
“没问题，反正我一会儿也没事做。”
“看在昨晚你那么绅士的份上，陪你逛会儿好了。”
曙光城。
404号避难所，狭窄的单人间响起刺啦的漏气声，接着发出一声大呼小叫。
“妈耶，老子可算是活了。”
从培养舱中坐起的夜十，捡起挂在舱头的蓝外套穿上，先是去公共浴室冲了个澡，然后去了b2层的广场。
由于是上线高峰期，当他到这儿的时候，广场上的人不少。
包括他的熟人，狂风、戒烟和蚊子几个也刚好在这里。
走上去和大伙们打了个招呼，夜十见蚊子一脸鬼鬼祟祟的样子，不由好奇问道。
“你在干啥呢？”
“走开，走开，别耽误我干正事儿。”
夜十还没来得及翻白眼，戒烟已经先他一步吐槽了。
“靠，你能有啥正事儿？”
“他大概是在蹲那个叫帕伊的npc吧，我之前听他提起过。”狂风面无表情地看着蚊子，眼神略有些怪异。
虽然偶尔也有玩家因为违规操作被关小黑屋，但和他同样理由的似乎就他一个？
至少好友列表里就他一个。
见蚊子又社死了，周围的玩家们也跟着七嘴八舌地插进了话题。
“我想起来了！上次好像也是，我听尾巴说，这家伙被抓了个正着。”
“听说照人身上扑！”
“而且还没碰着！”
“太丢人了！”
戒烟一脸吃惊地看向蚊子。
“我靠，兄弟，你是变太吗？”
蚊子脸胀成了猪肝色，反驳道。
“滚蛋！老子只是想弄清楚那个油是什么怎么做出来的。”
没有专业的分析设备，他只能大致推断出那瓶燃料含有部分易于辨认的烷烃、烯烃成分，至于剩下的就一头雾水了。
这几天他一直在找那个叫帕伊的npc，然而那小姑娘似乎是被他吓到了，再也没出现过。
蚊子不禁有些懊悔。
或许自己当时应该稍微收敛一点儿。
广场上的话题就像一阵风似的，刮过之后又换了别的。
见时间不早，众人纷纷商量起一会儿去哪练级。
夜十看向了狂风。
“咱待会去哪？去巨石城会合吗？”
狂风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手。
“我先把胳膊给装上。”
这孱弱的力量，总让他感觉少了些什么。
就在这时，夜十忽然想起一件关键的事情。
“话说装那东西得先卸一条胳膊吧。”
狂风点了一下头。
“嗯。”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么。
夜十表情怪异的看了一眼他的右手。
“那你卸下来的胳膊咋处理？”
狂风愣了一下。
这个问题他倒是没考虑过。
沉默了一会儿，他表情微妙的说道。
“找个地方埋了吧。”
b4层的浏览室。
坐在电脑前的楚光，向后靠在沙发上伸了个懒腰。
“总算是搞定了。”
坐在办公桌上的小柒，开心地竖起了两只牙签大的拇指，加油打气道。
“主人真棒！”
楚光回了它一个疲倦的眼神。
“谢谢夸奖，要是你能再多帮帮我就好了。”
虽说这小家伙能帮他将每一条命令准确的传达到正确的部门，但一些创造性的工作，仍然是它能力范围之外的短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