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诞上得,朕为何上不得?”拓拔宏坐在柔软的荞麦壳睡垫上,巍然不动,还伸手捏了一把按人体力学弄出来靠背,舒服地发出叹息,“阿泽的日子,真是比皇帝还享受啊!”
冯诞也有些无奈:“阿泽,工匠们已经在改制御驾,最多明日,便能换上,你且忍一日!”
“他要只是坐着,我还能忍!”萧君泽磨牙道,“可他还睡我床,还吃我炸鲫鱼、牛肉干!”
“又不是没给钱,”拓拔宏躺在靠背上,吃着阿诞递来的水酒,“你看那两匹照夜白,可是好多大臣都求不来的名驹,价值千金,朕找你要过一文钱么?”
“你大可拿走!”萧君泽冷漠道,“这拉车本是挽马的活计,不需要它们越俎代庖。”
“何必如此小气,”拓拔宏主动给他递上一条小鱼,被对方无情拍开后,又放自己嘴里咔嚓咔嚓,“你不是说想要一处石炭矿么,来,自己选一个。”
他拿出一本朝廷的矿山名录,放在案几上,推到少年面前。
“嗯……”
居然被人氪金了!萧君泽矜持了一下,怒气消了不少,拿起那本矿山名录,仔细翻看起来。
拓拔宏在一边解释道:“石炭用处不多,且多在平城一带,多是给边境六镇军营之用……”
石炭其烟有毒,拿来炼铁后,铁器柔软不堪用,也就烧烧陶,给军营的底层兵卒用用,所以朝廷的矿山并不多,大多数人冶炼都是用木炭,毕竟木炭易得,石炭则要从矿山中运出,成本过高。
萧君泽看了看,洛阳附近有三个煤矿,一个在嵩山,一个在河阴,一个在北邙山,其中河阴那一个靠洛阳最近,且在黄河南岸,水运便利,便大笔一挥,要了这个矿。
“尽管选,不必客气,上边矿山,皆可送你。”拓拔宏微微一笑,颇有几分骄奢霸道之意。
“不用那么多,否则你以后还要找借口来我处拿回,麻烦!”萧君泽将那本名录轻轻推回去。
拓拔宏本想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但想到最近被打了几次脸,便略为谦虚地问道:“阿泽,你要石炭做何?”
石炭虽然能点燃,但卖不上价,十分鸡肋,若是个铜矿铁矿锡矿,他肯定是不会那么轻易给出的。
“烧。”萧君泽简单答道。
“烧?”拓拔宏略出思索之色,“为何不用木炭?”
“因为,穷尽邙山之木,也不够我烧,”萧君泽抬眸看他,“要是能用石炭冶铁,更胜木炭,你觉得,这石炭,还会如此廉价么?”
拓拔宏闻言,懒洋洋的身子立刻坐起,十分端正:“还请阿泽说得明白些。”
萧君泽轻笑一声,于是讲起了煤的生成,说这也是木炭,为什么是树变的,因为他曾经见到煤炭里有木头的年轮,不知多少岁月演化,为什么这种木炭就无法冶铁呢?
反正一番推断,其中还夹杂了对五行物质的质疑。
“你说,在五行之外,还有他物?”这可和拓拔宏的理解差别太大,一时间陷入困惑。
没办法,五行终始说从战国年间诞生以来,几乎完全融入了中原文化哲学之中,无论炼丹、看病、看相、风水、甚至是德行、国名,都要往这上边靠。
前些日子,拓拔宏还准备改五德始终说里从燕国继来的土德,让北魏直接承继晋朝的金德,是为水德,也就是不承认后赵、前秦、燕国还有南朝的宋齐这些政权染指过中原正统——一言蔽之,你们都是垃圾!
“不能完全确定。”萧君泽没把话说满,但他提出一个对方无法拒绝的诱惑,“但是,你要不要一起,补全五德?”
“这是何意?”拓拔宏有些明白,但额头却微微见汗。
“那可是能成圣人的权柄,”萧君泽轻声道,“解释权,也就是释经之权,归你。”
并不复杂,就是给他添加化学物理属性,比如五行之金,其下有多少个元素,又代表了哪些真理,方便推而广之,当然,也方便承担那些儒学世家的,一点点反噬。
他的印刷术,就是为此准备的。
他要让皇帝陛下,开放一些职位,来一个——属于理科的科举。
第41章 我说真的
名不正则言不顺。
无论什么时候,做什么事情,正名都为第一紧要。
因为师出无名,便会让人心生疑虑,不能让人心安,减少支持者。
只有讲清楚——哪怕是欺骗式的讲清楚,也会减少阻力,得来支持者。
而还有比皇帝更师出有名的么?
没有了。
所以萧君泽需要一位皇帝,尤其是在前期,这种的文化上的正统,汉人门阀必然不会坐视不理——那些大儒们有着一种恐怖的学习能力,他们能吸收所有合适的知识,用来为封建王朝服务,并且剔除其中不利于统治的部份。
他很期待,这种情况下,会激起什么样的火花。
……
就在萧君泽正在编写新版教材时,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影响了他的计划。
三月十九,北方快马传来消息,太师京兆武公冯熙于十日前,在平城去世。
这个消息引发了很大震动,他是文明太后的兄长,皇帝的岳父,尤其是对冯诞的震动极其巨大——这位冯太师,就是冯诞的亲生父亲。
冯诞知道消息后,整整一天没吃东西,急得拓拔宏团团转,还催着让萧君泽去劝。
“这有什么好劝的,”萧君泽平静道,“他此时正伤心呢,需要一点空间,你抱他在怀里大哭一场,睡醒了他便会缓过来,我去没用什么用的。”
拓拔宏觉得有道理,回了车驾便没有再下来。
魏知善在一边多看了少年一眼:“你还真能找到办法?”
“电、咳,书上看到的。”萧君泽随口掩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