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些时候,有大夫过来看病,但瞧见沈卿的脸时,怔了怔,红了脸,而后便是全程垂着眉眼开了药,便快速离开了。
香儿嫌无聊,带着另一个去嗑瓜子休息了,见到那大夫走了,才拿了药去煎,但沈卿却道:“你们都乏了,下去歇着吧。”
二人眉梢微挑,看着她:“珍娘,你不会是想打发了我们,好逃走吧?我可告诉你,这儿乃是后院,出口就之前接客那栋楼的入口,你要是想走,可比登天还难。”
沈卿莞尔,柔声道:“我能留一条命已经是上天恩赐,况且我儿子还在这里,我又能往哪里去?”
那二人对视一眼,看了看她受伤的腿,撇撇嘴,都是愉快的离开了。
沈卿听着她们的脚步声远了,才小心的起了身,绕道床后面那堵墙边。这里的墙只是拿木头做的,不厚实,但为了隔音,倒是一边放了一个大柜子。
沈卿挪不动柜子,只得打开柜子门,靠近最里面敲了敲。
半晌,那边没有任何回应,沈卿又连续敲了一阵,那边才终于有了声音。
“谁?”张晓芳警惕的问道,生怕是那桃姐又设下的陷阱。
“芳郡主。”沈卿开口,张晓芳顿时瞪大了眼睛:“你……你怎么也会在这里!”
“说来话长,我们先想法子逃出去再说。”沈卿道。
可张晓芳显得很沮丧:“我都想过无数法子了,我还会点功夫呢,但根本逃不出去,这里的人好似多少都会些功夫,听那桃姐的话,这儿来的客人都不是寻常人,都是当地的一些官吏,咱们就是出了这楼,也出不去这城。”
“这里是哪里?”沈卿又问道。
“听说是一个叫景阳的地方,属于南诏跟大魏的交界处,但是还挨着蒙古,听闻还有不少蒙古人喜欢来这里。”张晓芳更加沮丧了,她本是要去找姬睿的,哪知倒了血霉,被桃姐这老女人给抓来了。
沈卿心中有数,正要继续说,外面忽想起房门锁被打开的声音,她不敢多说:“半夜等我。”说罢,立马从柜子里出来了。
香儿进来,瞧见床上没了人,心中大惊:“来人……”
“怎么了?”沈卿从床后面绕出来。
香儿打量了她一眼,见她一瘸一拐的慢慢往前挪,满是怀疑:“你在做什么?”
“我们老家有种法子,这种腿上受伤,就要都动动走走,不能老躺着,不然好的慢。”沈卿淡定道。
“是吗?”香儿依旧不信,将手里的汤药扔在桌上,也跟着绕道床后看了看,可什么都没有,打开柜子,也没有什么异常。
香儿回过头看着她瘦弱的身子,冷笑道:“你就这么想出去接生意了?别是打着什么鬼主意吧,我可告诉你,你若是跑了,桃姐会活活打死我的,所以你别想在我眼皮子底下耍什么心眼。”
“若是不替桃姐挣钱,我怎么才能见到我的儿子呢?”沈卿理由充分。
香儿皱皱眉头,也找不出理由来反驳,看着已经被封死的窗户,没再多说:“行了,你去把汤药喝了吧,迟些会给你送饭来。”
沈卿轻声道了谢,便坐在桌前去乖乖喝了药,而后便去歇下了。
合着眼睛没多久,便听到了外面的说话声,虽然压低了声音,但她勉强还算听得清楚。
“是蒙古的耶律将军?”
“是,点名要新的,现在出挑的就这个自称郡主的疯女人还有新抓回来的珍娘,这可怎么办?”
那人似乎顿了顿,又道:“不怕,反正这疯女人饿她三天,还不是什么都凭吩咐?至于珍娘,她儿子在我们手里捏着,等她伤好了,一样听凭我们摆布。你去找几个好大夫,早点把她的伤治好。”
……
沈卿听着这些谈话,嘴角微微扬起。
是夜,风声越来越紧,但这春华楼却似乎一点也不受战乱的影响,照样歌舞升平,丝竹之声不绝。唯一有点变化的,便是桃姐很忙,每日都要坐着马车四处去逛,见到落单的女子,便会悄悄迷晕了带回来,反正这样的乱世,便是家里女儿媳妇丢了,谁又会大张旗鼓的去找呢?
张晓芳因为知道沈卿也在,心里安定不少,晚上饿的难受,灌了一壶水后便老老实实等着,直到那墙边又出现了声音。
“王妃!”
“芳郡主,你听我说,过几日会有个蒙古大将过来,到时候我要你出去。”沈卿脑中快速转着。
“接客?”张晓芳浑身打了个颤:“不行不行,就算是死,我也不能……”
“你别急……”沈卿忙道:“这是我们最快离开的办法,但前提是,你要帮我问出小宝的下落。”
“小宝又是谁?”张晓芳不解问道。
“一个四五岁的孩子。”沈卿顿了顿:“你不用太刻意,随口问问就好,我的伤恢复的很快,明日我会想法子出去转转,你这几日该如何还如何,别惹恼了她们便是。”
“放心。”张晓芳点头。
二人达成一致,这才回去睡下了。
沈卿看了看左腿上一大块的淤青,眸光沉沉。
第二天一早,香儿便又请了大夫过来,这大夫还是昨日那个年轻大夫,模样周正,一见到沈卿立马又红了脸。
香儿笑得不行,但这大夫许是相熟的,便也没多地方,拉着另一个去外间嗑瓜子去了,只留他们二人在房间中。
沈卿见状,上前一把抓住那大夫的手:“帮我一个忙。”
那大夫看着她素白修长的手指抓在自己胳膊上,脸红的好似沸水煮过一般:“姑娘请说。”
沈卿看了看他,不确定他跟着里的关系,只道:“我想伤早一点好。”
“我会尽力的。”
“我知道有一种名唤马钱子的药,对于治疗淤青红肿也有奇效,不知大夫能不能带一些给我?”沈卿问道。
那大夫顿了顿:“姑娘,药不能乱开的……”
“可我想要早些好,这样才能早些见到我儿子。”沈卿语气哀怜,双眸垂下,半靠在床边,神色凄惶。
大夫瞧见,微微咬牙:“我可以给你加一些……”
沈卿莞尔:“那就多谢大夫。”
这大夫看着她明亮的眼睛欣喜的看着自己,好似一道电流流过全身似得,酥酥麻麻。
等香儿过来时,他看着香儿薄衫下的曼妙胴体,似触电般迅速站了起来,红着脸又跑了。
香儿掩唇轻笑:“毛头小子,我还穿着衣服呢,他就受不了了,若是等我脱了,他还不得流鼻血?”
说罢,赶忙把这件事当笑话一般出去说了,没有察觉到沈卿唇瓣扬起的笑意。
不多时,香儿拿了药包进来准备去煎煮时,沈卿便道:“我们家乡有个老大夫说过,这药要午时煎煮最好,香儿姐姐,你且等等再去煮吧。”
香儿见她也是一心想早些好,自己也能得会儿清闲,便将药包放在桌上,锁了门寻人说话去了。
见状,沈卿这才起了身,走到桌边,看着那药包,眸光微亮。
迟些,香儿取了药去煎了,丝毫没察觉异常,沈卿喝完药后,便提出想出去走走。
“屋子里太小了,走来走去也就这么大的地儿,既然决定留下,我也想看看这里是什么样的。你放心,我不去前门。”沈卿浅笑道。
香儿越发不理解她了,分明是良家子,其他良家子被抓进来时,哭的闹的,还有上吊自杀的,便是隔壁那个自称郡主的,也是成日打砸东西呢,她倒是好,不哭不闹,乖乖喝药养病,还主动想去接生意。
“你没打别的主意吧?”香儿怀疑问道。
沈卿果然微微垂下眼帘:“若是能挣钱了,能不能让我见见小宝?”
香儿想起她儿子还在桃姐手里,倒也不怕了,正好她也想去转转:“听说今儿来了好些个蒙古人,抠门的紧,我也正想去看看热闹呢,但是我只能带你在这后院走走,前头却是不行的。”
“好!”沈卿欣喜道。
香儿这才翻了件自己的旧斗篷给她,这才出了门。
一月的天儿,还是冷,但是雪已经停了,房檐滴落着化开的雪水,滴答滴答落在地上。
只要人不出后院,倒也不用特意去跟桃姐禀报,香儿便带着在四方连着的长廊上走了走。院子里收拾的还算干净,有几个已经老了的女子穿着素布衣裳正在收拾打理,寒风一吹,冻得她们直哆嗦。
香儿鄙夷的看着那些人,跟沈卿道:“她们也都曾是这儿的姑娘,年老色衰以后,没人要了,给穷苦人家做妾都嫁不出去,自己又没银子赎身,便留在这里干活。我往后可不会这样。”
“你要赎身?”
“赎身?”香儿掏出随身携带的小镜子抚弄了头发:“我可是要嫁人的,咱们这儿往来的不是富商巨贾,就是官吏,嫁给谁做妾都比自己赎身然后嫁个平头老百姓的好。珍娘,你还有儿子呢,你也要多接些生意,你这样的姿色,一定能被大户人家看上。”
“是吗?”沈卿浅笑,看着她的侧脸,认真道:“若是如此,我一定帮帮你,毕竟你对我这么好,还愿意带我出来。”
香儿一顿,眸中精光一闪:“你要是肯帮我,回头你被谁赎身嫁出去的时候,把我也捎带上就是,我看你老实,等去了那些大户人家肯定不知道怎么办,若是我也在,我们姐妹两一定能争一席之地。”
沈卿嘴角高高翘起:“那就多谢你了。”
“不客气。”香儿说完,看了看这四合院唯一的出口,顿了顿:“我去瞧瞧你儿子,就当帮你了,回头你可不能忘了我。”
沈卿等的就是她这句话,点头应了,但她身上值钱的物件被这些人早就拿走了,只能说了几句好话。
香儿很受用,乐颠颠的走了,留下另一个不怎么说话的跟着。
沈卿看着她出门径直往左拐,暗暗记下了。等她一走,便走到了院子里,看似闲逛,实则是细细观察着。
忽的,墙外传来一声叫卖,那丫环也听到了,浑身一绷紧,闭紧了嘴巴不说话。
沈卿见状,心里刚升起的希望也落了,那外面一定不是她所想象的大街,而是诱人翻过去的诱饵。
她回头看了丫环一眼,似做无意道:“你是自小就来了的吗?”
她摇摇头,垂着眉眼不愿意搭话。
沈卿看了看院子里的人,其中一个褐色绸衫的妇人刚刚还抬头往这儿瞧,见她看过来,便忙低下了头去佯装打扫。
沈卿知道为何香儿之前说没人能逃出这里了,因为里里外外,全部都是那桃姐设下的陷阱,这群看起来身世可怜的妇人,也不过是她安插在院子里的眼线,也难怪香儿能这般放心的领她出来,还放心的自己离开。
沈卿装作不知道,又去廊上坐了会儿,才回了房间歇下了,等到所有人歇下,才敢去后床后的柜子。
张晓芳已经等了一整天,听到声响,忙过来:“王妃,我还没打探到小宝的位置,不过听她们说过,离这里不远的地方有一条破烂巷子,里面住的都是从这里赶出去又被控制着不能离开的人,小宝会不会在那里?”
“有可能。”沈卿颔首,但想起今日之事,又道:“从明日开始,不要再打探了,安分等着,两日后,是我们的唯一的机会,到时候你听我的,千万不要犹豫!”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