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无欢拉起沈卿的手,转身便要离开,聂盛借机上前行礼:“娘娘,草民的儿子,已经死了。”
皇后浑身一震,猛地转过身来盯着聂盛,可聂盛却只是漠然转头离开了。
林妙月始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怯怯的退后了几步也准备离开,皇后却叫住她:“妙月,本宫甚是喜欢你,你来给本宫做儿媳如何?”
林妙月本已经做好了嫁给大皇子的准备,可看如今的形势,皇后和大皇子怕是很快就是落败了,忙垂首道:“娘娘,婚姻大事,妙月不敢擅自做主。”
皇后望着她的眼睛蓦地凉了起来,语气也似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你要知道,捏死一个宁国府对于本宫来说,还是很容易的。”
“是,这件事,妙月会跟爹爹兄长说的,多谢娘娘垂爱。”林妙月小脸煞白,但却咬紧了牙关。
皇后冷冷看着她,挤出笑意:“本宫的儿媳,也不是谁想做就可以做的,若是你们呆腻了京城,便回乡下去吧。”说罢,转过身去,只等着林妙月跪下哀求,可林妙月只是行了礼:“谢娘娘指点。若是娘娘无其他事,妙月也先回去了,方才还答应了王妃,要邀她去宁国府坐坐,这会儿怕是在宫门口等着呢。”
皇后黑了脸,眯起眼睛危险的看着林妙月,气得倒是冷笑了起来:“果真是个妙人儿,走吧!”
林妙月知道皇后生气了,但她别无选择,宁国府要荣华富贵,她也要生存,与其嫁给大皇子,倒不如冒险去寻四皇子。
她退下后,背脊也挺得直了些,心里的想法确实坚定了。
皇后看着人都走了,才将桌上所有的东西掀翻在了地上,深深呼了口气,才压下喷薄而出的怒气:“他们以为本宫真的治不了他们了么!”
“娘娘……”旁的嬷嬷想劝,可皇后只是寒声道:“起驾,去寻皇上!”
“可是皇上吩咐了,这几日谁都不见!”
“若是长公主在自尽了呢,他见还是不见?”皇后寒声道。
嬷嬷惊讶的张开嘴:“娘娘,长公主被圈禁在公主府,咱们下不了手。”
“谁说要本宫亲自下手了?长公主此人不仅贪婪,还十分龇牙必报,若是告诉她此法能扳倒淮南王夫妇,她一定十分乐意!”皇后目光灼灼,今日一事,她更加确定了姬无欢此人必须要除掉,否则,就是大皇子有一日能登上皇位,他也是个威胁。
皇后发怒的这些时间,丝毫没有察觉到一直藏在转角没有离开的人。
“大皇子,咱们回吧。”旁的小宫女有些害怕,若是皇后发现大皇子一直在这里偷听,一定会活活打死自己的。
大皇子玩味的收回目光,转头看着阴暗无光的小巷子,淡淡道:“去准备准备,我要出宫。”
宫女惊呆了:“您从未出过皇宫,还是……”
“所以在死之前,我要出去一次。”那个鬼医说了,自己的儿子死了,聂盛的儿子他听母后提过,跟自己一样的病,若是连鬼医也治不好,自己也不可能活,更何况现在,不只是这病会要了他的命了。
沈卿上马车前,听到后面有声音,转头一瞧,是匆匆跑来的林妙月。
林妙月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姬无欢,笑道:“王妃,明日许是会出太阳,不知妙月能不能邀王妃一道出门走走,听说盈福楼又出了不少的新菜式。”
盈福楼么……
沈卿看着她满是笑意的眼睛,眸光淡淡:“明日怕是有别的事情耽搁。”她选择了拒绝,现在她并没有太多的心思游山玩水。
林妙月却忙道:“还有,那位即将要来的大燕皇子,妙月曾听十公主说过一些。”
沈卿微微皱眉,她这是在诱惑自己还是在威胁自己?
姬无欢牵着沈卿的手漠然看着林妙月:“那位皇子本王也很熟,就不劳烦林小姐了。”说罢,直接扶着沈卿上了马车。
马车慢慢抛开,林妙月脸上的笑才落了下来,渐渐化为了冷漠。
沈卿坐在马车上,回头看了看,虽看不清林妙月的表情,但看得到她一直面朝着这边:“她的执念很深。”
姬无欢面色有些变化:“她可曾跟你说过本王当初救她只是?”
“她说是被山匪所抓。”沈卿道。
姬无欢却握着她的搜,微微摇头:“这件事本王后来使人查过,那些山匪并不是真的山匪,只不过是被他们林家逼上梁山的良民罢了,她为了一块地,设计了一整个村子的村民,自己跑到那群村民躲避的山上,然后让人报官说被山匪所抓,后来等我查清时,那些村民已经被抓的抓死的死,没几个活人了。”
听完姬无欢的话,沈卿简直惊呆了,她没想到林妙月这样一个看起来温婉乖巧的深闺小姐,居然有这样深且恶毒的心思,一整个村子的百姓,她居然仅仅为了一点私利做出这样的事!
“往后离她远些。”姬无欢拉着她的手,露出些许笑意。
沈卿微微珉唇,抬眼看他:“在你眼里,我是不是也是这样不折手段的人?”
姬无欢莞尔:“据我所知,梅云阁并未杀过手无寸铁的无辜老百姓。”
沈卿微微叹了口气,弱肉强食,但作为强者,做起码的底线要有,而林妙月,却好似没了底线:“她既然如此执着,便不会轻易放弃的,她能跟出来,说明她并没有答应皇后嫁给大皇子。”
“她的目标,只怕是老四。”姬无欢一眼就能看出林妙月乖巧小白兔外袍下掩藏的野心和残暴。
“四皇子如今去了南诏,年后才能回,这段时间,她应该不会轻举妄动。”沈卿细细想着,忽然,姬无欢抓着她手腕的手顿了顿,一下紧一下松的,让她也跟着怔了一下:“怎么了?”
“卿儿,你上个月月事是什么时候?”姬无欢问道。
“你该不会以为……”沈卿也感到有些不妙,从同房到现在,已经过去将近两月了。
姬无欢莞尔:“回去寻个大夫吧。”说罢,小心翼翼将她拥入自己怀里,以前的日子,只有他一个人,后来有了她,变成了两个,现在若是再多一个,会更加幸福吧。
沈卿感受着姬无欢打心底的喜悦,她本沉重的心也跟着喜悦起来。就算现在所有事情尚未了结又能怎么样呢,不都还是要过下去。
马车晃晃悠悠回了淮南王府,姬无欢立即去请了大夫过来,当大夫点头的时候,淮南王府可以用举府欢腾来形容,丫鬟婆子们几乎是奔走相告,因为王爷太高兴,直接给所有人都发了一个季度的例银作为赏钱。
最高兴的还是素秋,她眼里嚼着泪,连忙写了信给狄云,又让狄云把消息传给了夏娆。
而姬无欢也直接跟朝廷告了三日假,只说家有喜事。
朝廷大员们皆说他太猖狂,不过是怀孕而已,便要直接告假,但更奇怪的是皇帝的态度,非但没生气,反而赏赐了不少了东西过来。
老夫人听到这件事时,气得一夜未眠,第二天便去寻了躲在湖边小屋的二老爷。
“如今你要眼睁睁看着肃穆公府就这样败落下去吗?”老夫人看着坐在书桌前捧着书看不停的二老爷,直接怒声道。
冯姨娘立在一侧不敢说话,二老爷却似没听到一般,直到老夫人下令,让人将他屋子里所有的书全部扔出去。
二老爷一反常态的没有像以前那样,逮着谁都骂,只是平静的看着自己的娘,道:“你们烧死她,又不敢杀了他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今日。”
“她那是败坏妇德,该死!”老夫人咒骂着,二老爷却蓦地红了眼睛,平静笑道:“若不是爹为了求肃穆公府的荣华富贵和平安,怎么会把她送到宫里去?你们不就是想让她败坏妇德,来护肃穆公府的荣华富贵了体面么?”
冯姨娘不知道还有这样的典故,忙低下了头,却更加不齿老夫人。
老夫人浑身僵住,面子似乎有些挂不住,只怒睁着眼睛,揶揄道:“我好歹是你娘,你难道想逼死我,看着肃穆公府败落吗?”
“早该败落了,这多出来的几十年荣华,本就是你欠他的。”二老爷说完,垂下眼睛不再多说。
老夫人上前便扇了他一巴掌,看着他也早已花白的头发,泣不成声:“我怎么生养了你这么个吃里扒外的白眼狼!”说罢,转头离去。
等老夫人一走,冯姨娘立马上前来:“老爷,您没事吧。”
二老爷深深叹了口气,看着老夫人离开的方向,指了指一直放在角落里谁都不许碰的盒子:“把这个拿去,明日一早送去淮南王府,就说是我送给未来……未来小王爷的。”他始终没说出‘孙儿’二字。
冯姨娘忙点头:“时间不早了,妾身服侍您歇息吧。”
二老爷躺在床上时,问道:“还有几日过年?”
“还有四五日。”冯姨娘看着他眼睛直直的望着帐顶,有些紧张:“老爷,您怎么了?”
二老爷拉了拉她的手:“这么多年,辛苦你了。”
冯氏微微珉唇:“这本是妾身该做的。”
二老爷笑笑,不再多说,等冯姨娘出去后,看着空寂黑暗的房间,拿出了他一直藏在床头香囊中的一只白色玉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