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明儿就要过年,怎的偏选了今日,倒显得仓促。”
贾珠一听,眉头蹙起,只觉说不出的怪异。只到底没料到宝玉惹出那档子事,夫妻两个皆有事忙,便未放在心上。
贾政这一去便是半天,直到申时才领着宝玉回来,面色青红交加,憋了一肚子气:“表兄为此事大怒,表嫂也说了一堆阴阳怪气的话。
都是这逆子,今儿让我好不丢脸!舍了面皮,好说歹说,表兄才应了亲事!
幸而史家还未同意把云丫头许给卫家,不然再弄出一桩退亲的事来,那才叫麻烦!”
贾母和王夫人听说史鼐应了亲事,心中不由念佛。瞥了一眼耷拉着脑袋的宝玉,贾政怒斥:“坐没坐相、站没站相,你哪像个读书人?
好在史家无意要云丫头的命,也不想跟咱家撕破脸皮,不然凭你一个,咱家就跟史家结了仇了!你可知罪?”
贾母和王夫人也晓得此事厉害,再心疼宝玉也未替他说话。宝玉跟着奔波了一日,知这次闯下大祸,只噗通一声跪下,垂着头不言语。
贾政骂了几句,喘着粗气:“你哥哥要成亲了,这档口,我也不打你。过了十五,你就去祠堂罚跪,跪满三日再去上学!”
宝玉一听不必挨打,登时心中一松,连忙对着贾政磕了个头。贾母见他一团孩子心性,叹道:“宝玉,你也不小了,日后还是长点心吧!”
祖母教导,宝玉自是应了。待看向母亲,王夫人却不想看他,竟侧过头去。
瞅着三巨头有话要说,宝玉拖着疲惫的身躯,连忙告辞走了。
回了自己院里,见气氛有些诡异,宝玉以为因着那事所致,面上不由讪讪的,只嚷着累了,让袭人服侍他换洗。
未料是秋纹到跟前服侍,跟以往不同,秋纹忙活完了恨不得离他八丈远:“袭人不舒坦,已经歇下了。”
这院里一向规矩松散,大丫鬟们副小姐一般,不舒服了自去休息,还有小丫头服侍。
到底跟袭人情分不同,宝玉穿上软鞋:“走,瞧瞧去!”
出了主屋,袭人却不在自己屋里,反搬去一间大些的屋子住了。
宝玉“咦”了一声,门口有个小丫鬟见了他,连忙往里头传话:“姨奶奶,二爷来了!”
这句“姨奶奶”委实惊到了宝玉,他张了张嘴,秋纹却掀开帘子请他入内。进了屋里,袭人在床上侧卧着,见宝玉来了,连忙挣扎着起身。
宝玉拉着她的手,顺势坐在床畔:“怎么回事?我这出去一趟,你就当了姨奶奶了?”
袭人强笑道:“是太太的意思,又给我换了个住处。”说罢欲语还休,倒有几分西子捧心之态。
秋纹虽见不得她这委委屈屈的样儿,到底怜悯袭人失了当娘的权利,日后怕是不好过,还是替她解释了一回:“太太晓得爷跟袭人的事,抬举袭人做了妾,又让她吃了绝育药。”
宝玉一听,顿时惊骇不已:“怎么可能?太太一向慈和,又喜欢袭人!”
秋纹不言语,只心中一哂:“再喜欢也就是个玩意,不过仰人鼻息过日子罢了!”说罢,竟存了日后求主子放籍,往外头嫁人的心思。
外头再不好,也比给二爷做妾强!
袭人自服了那药,小腹便隐隐作痛。一听宝玉的话,倒似一巴掌打在脸上,登时难堪窘迫。
捂着小腹,袭人哽咽道:“爷,我没事。”宝玉见她脸色发白,就要请大夫,袭人一把扯住,轻声道:“不行,不能让外头知道,不然这事不得善了!”
宝玉叹了口气,袭人笑了笑,又问湘云的事。待晓得保龄侯允了亲事,知那事算是揭过了,心头大石落地,便催宝玉换过衣裳早些休息。
如今院里就袭人一个妾,因她不舒服,又对未来的日子灰了心,倒不缠着宝玉,一连数日都是各睡各的。
王夫人叫了李嬷嬷问过一回,便不再关注这边。而后便让儿媳妇李纨过来,商量年后为宝玉下定之事。
李纨实没料到二十九那天真是往史家提亲去了,见婆婆吩咐,顾不得惊讶连忙应了。
晚间同贾珠一说,夫妻两个都觉得定是有事发生,只他们不晓得罢了。
按时下风俗,男方上门求娶,女方怎么着也得礼貌性的拒绝一两次才能允婚,以显女儿家贵重。
史家侯府门第,湘云又是长房嫡女,身份尊贵,史鼐断不该似这般火速同意。除非是他没什么好选择!
贾珠沉吟片刻,方道:“这事别再深究了。你如今管家,能把你瞒住,定是祖母、父亲他们决定的。既如此,索性只当不知!”
再者他心里隐隐觉得,湘云跟了宝玉没什么不好。卫若兰是个短命鬼,湘云若跟了他,日后不但当寡妇,还得流落烟花之地,实在忒惨了!
这辈子有自己在,宝玉定比上辈子过的好!
李纨见他面色严肃,自是连忙应了。而事实上史鼐允婚,也的确有贾珠的原因在里头。
初初听贾政说起小儿女亲事,史鼐其实不大愿意。直到贾政羞耻地说出儿子干的丑事,史鼐登时大怒。
家里还有好几个未嫁的女儿,侄女闹出这档子事,若泄露风声,闺女可怎么办?
史鼐拳头握的死紧,砸在小几上,登时茶盏都跟着晃了晃,倒把贾政父子吓了一跳。
史鼐盯着宝玉,恨不得在他身上烧出个洞来!
夫人石氏在一旁阴不阴阳不阳地说起为侄女相看卫家公子之事,贾政便知史家未看上宝玉,自家这是搅了人家计划,登时羞的无地自容。
好在史鼐气归气,关上门痛骂了贾政父子一回,到底没昏了头,待冷静下来,就开始琢磨这桩亲事有没有好处。
很快他就为这桩亲事找到了支持的理由——宝玉虽平庸,可他有个好哥哥!贾珠是御前红人,却跟自家素无来往。此番结亲,日后能亲近一二,也于自家有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