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耳畔的马蹄声,宝钗注视着牌坊,目露敬意:“这是大表哥挣来的吧?”
薛姨妈朝外看了一眼,笑道:“除了你大表哥,贾家再没第二个探花了。唉,你姨妈真是好命。我要有你大表哥这样的儿子,真是做梦都能笑醒。”
宝钗也知母亲心事。自家将来全靠哥哥,但薛蟠已是十一了,提起读书就头疼,只勉强认得几个字。让跟着父亲去铺子里学生意,他又嫌无聊透顶、琐碎枯燥。
于是连自己都晓得生意上的一些事,大哥一天到晚还只知道玩。父亲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哥哥仿佛牛心左性,打死也不知悔改,倒把父亲气得够呛。
母亲虽心疼大哥,但也为薛家的未来担忧,心中更觉对不起父亲,生的儿子竟是一块扶不上墙的烂泥。
况还遇到个少年英才的大表哥,不仅父亲赞誉有加,母亲也对哥哥的事更加焦虑。
此时见她这么说,只得劝道:“哥哥也有哥哥的好,上次您说岭南荔枝好吃,他花了好大价钱从外头寻了两盆荔枝树,为的就是孝敬您呀。”
薛姨妈无奈一笑:“那孽障要能上进些,我便不吃荔枝也高兴!”
宝钗正要说些什么,就听薛蟠在外头道:“娘,妹妹,咱们到了!”
薛姨妈闻言,连忙正了正头上的钗。等扶着丫鬟的手,踩着车凳下来,抬头望向这壮丽宏伟的荣国公府,她微微挺直了脊背,带着一双儿女便往侧门走去。
似贾府这等人家,一般中门是不开的,只从侧门出入。那门子早得了招呼,连忙迎了薛家人进去。
宝钗跟在母亲后头,第一次走进这座勋贵大宅。刚刚外头的“敕造荣国府”牌匾,和宁国府一样,应该都是御笔亲赐。
等一路穿花拂柳走进内宅,路上引路的下人换了三波,瞅着贾家下人的穿着,便知这家既富且贵。
她虽出身江南巨富之家,但毕竟九岁的年纪,见识也不深。因着即将拜见贾府老太君,难免有些紧张。
等一路到了松鹤山房,丫鬟笑吟吟掀开帘子,宝钗跟着母亲、哥哥给贾母行了礼,抬头便见到一个头发花白、系着珍珠抹额的慈祥老太太。
这位老太太和她周围之人,看向自家三人的眼神里没有俯视和高傲,宝钗一下子觉得,贾府和江宁那些官宦人家是不同的。
跟那些人家的太太奶奶姑娘们接触多了,就晓得什么是门第差距。好比去外头逛个银楼,出钱的总是自己,可也得不来人家一句好。
自家哥哥也一样,只是他心粗,也不当回事。自己却难免有些郁闷,只不知这世道为何商贾就要低人一等。
薛家修桥铺路、施粥舍米的事没少做,可也得不来人家高看一眼。自家顶着皇商名头,又和贾家有亲,旁人不看僧面看佛面,这才给些方便罢了。
一念至此,又瞅见老太太的慈祥眼神,宝钗愈发觉得贾府拿他们当亲戚,唇角不由一翘。
只听贾母笑道:“姨太太远道而来,就在京里多住些日子。你们姐妹多年不见,也趁此机会亲香亲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