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当作是被狗咬了一口罢了。
可如今见到这人时,乐嫣才发觉自己根本过不去,根本从未忘记。
只一眼,乐嫣就能有八分确定了。
“夫人为何如此神情?你我可是认识?”那男人瞧着凶猛,规矩礼仪却是不差。仔细瞧来亦是剑眉星目,举止清朗,奈何面上未曾洗净的胡人血统,破坏了这一份汉人的儒雅之姿。
乐嫣衣袖下的手掌悄然攥紧,她下颌轻轻低下,将面容隐于火光暗处。
“不认识,只是一时间吓了一跳。”
这话并不礼貌,奈何对面的娘子身姿纤细,声音细柔,如何也不会有男子因她的无礼而生气。
男人微微退后一步,那身姿便匆匆移去。
乐嫣坐去自己座位上,自始自终不敢抬眸。
“你没事吧?”仲瑛问她。
乐嫣跽坐于案边,她抬头冲着她浅笑,“我头晕沉沉的,只怕是白日里吹了风,等会儿义宁他们来,你帮我解释一下,我先回帷幄歇息一下……”
仲瑛连忙抚上她的额头,并不滚烫,见此松了一口气,只以为是她吹了风头疼。
“你放心,只是吃不到我们今日猎的狍子岂不可惜?不如我等会儿差婢女送些去你帷幄中,你留着醒来吃。”
乐嫣颔首,她只觉得自己的掌心生出一层汗,又是冷又是热。
饶是如此,她还是在最后关头冷静的问仲瑛:“方才那位出帷帐的男子,是哪位将军?”
仲瑛不疑她,只道:“你说的是武威将军?你连他都不知晓啊,他是承恩公府的长公子,太后内侄。”
第57章
中帐内,这夜篝火彻夜未歇。
酒过三巡,众人退去,皇帝招来陈将军,他对母家一应外戚感情疏淡,唯独只对着这位母家表兄弟十分看重。
“云起这两年在北境可谓是劳苦功高,北边可还安好?”
案前摆放着一碟碟新烤出来的炙肉,皇帝虚握着酒盏,语调温和问他。
陈将军自不敢居功自傲,道:“回禀陛下,自安阳一战北胡损失惨重被驱赶回了雁门关外,这两年他们王庭老王离世,内部自相残杀争夺两载,如今分做两个王廷,好几派势力,实力早已大减不成气候。”
尤记当今皇帝初登基那年,南应趁朝廷往北境出兵,便趁机屡次袭击边境。
那几年苦于国库空虚,南北兵力调派不及,皇帝只能让步,只能朝中许多事情睁只眼闭只眼。
后面局势慢慢平稳下来,亦离不开云起之功。
替他坐镇朝廷,后两年朝中缺武将,又亲自前去镇守雁门关。
皇帝心中自是感激这位表兄恩情。二人如今虽一君一臣,却也相谈甚欢,并未因为身份不同有了生分。
陈将军言语间颇为恭谨,皇帝说道:“今日你回朝,与朕间不该再有君臣之礼,一切如旧时便是。”
陈伯宗亦是不再客气,款款而谈,说起雁门关布防,聊起北境近状,最终落在南应上。
皇帝年轻气盛时,心中觉得祖父父亲骨性温和,才叫那群丧家辱国,龟缩到黔南的正统之君屡次欺辱到跟前来。
那时的天子觉得,若他登位必会率服万军,控弦百万,叫万境臣服。
可如今他真的成了君主,才明白祖父父亲的不容易。
常年征战,赢回的是不值一提的贫瘠土地,损失的却是数万百姓骨血。
边境早已十室九空,难寻男儿。
朝廷,黎民百姓需要休生养息。
“是以,陛下便应下南应议和一事,不打算乘胜逐去?”
陈将军对着皇帝是少年时同一营帐出来交情情谊,也只有他才敢问出旁人不敢问皇帝的话来。
烛火笼在皇帝面上,映出他眉骨挺越,线条分明的侧脸。
他淡声道:“知朕者,怕是只有你了。”
陈将军几不可见的笑了一声,他总记得当年那个说出以战止战,以杀止杀的少年将军。
他以为,皇帝不会放过这等时机。
“臣来时便听在传前朝余孽的事儿,都道是在京畿作乱惹怒了陛下,叫陛下迁连南应,连原本该入主中宫的南应公主也另行赐婚去了。”
皇帝对朝政之事,对四军动向了若指掌,可这等民间谣言却从没落来他耳中,他倒还是头一回听这等话。
“到处都传,臣来时还觉得奇哉,这些前朝叛党藏了二十多年,一直没露头,如今如何趁着南应和亲这节骨眼上蹦出来?莫不是不愿叫公主入后宫不成?”
皇帝听闻,便道:“还真叫你猜对了一些,南应那边传回的消息,只恐是他们内边自己人起了纷争。”
陈伯宗亦笑道:“二位公主前朝血脉,又是周道渊的女儿。如何能入陛下后宫?这群人当真是稀里糊涂的,便跟着乱传消息。臣倒是听闻太后也盼着南应公主入宫?太后想必心急陛下的身后事儿,才如此急的糊涂了。”
皇帝面色平静,“你比朕还大了一岁,着实不小了。此番你回来前,太后都朝着朕耳边念叨过几次,你回来正好,顺便将婚事也一同办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