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从简不动。李谕抬起头:“丞相,有什么话,你先把鞋穿上再说。”
萧从简按捺住怒火,淡淡道:“岂敢有劳陛下。”他自己提起鞋,转身往里走。去屏风后面,穿好衣服鞋子,整理好仪容。
李谕正坐在榻边等着他,一见他出来,就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萧从简好像第一次注意到皇帝的眼神看起来如此诡异。恨他吗,不是。嘲笑他吗,也不是。只是那眼神似乎要将他盯出一个洞,贪婪又露骨。
他此刻有数不清的事情要问皇帝。但有一个问题是不必问的。
为什么?
他想这个问题不用问了。不问,才好给彼此都留点颜面。他不用吹嘘自己劳苦功高,皇帝也省得虚情假意,表示是迫不得已。
这故事历朝历代说得还少吗,说来说去不过都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眼下这情形,皇帝应该暂时不会杀他。否则昨晚下在酒中的就该是剧毒,今天丞相府就该办丧事了。但很难说,皇帝这一步走得实在诡谲。他又想起他病重时候,皇帝的三次亲临探视,那不是作伪。作伪做到那地步,也太过了。
想到此节,萧从简突然又想到文太傅那句话——“你已经被他迷住了,骗到了”。看来文太傅是说对了。皇帝都要对他下手了,他竟然还想起皇帝过去是如何亲厚他。
“那么,”萧从简终于开了口,“陛下是准备什么时候办我的案子?臣不能总是待在这东华宫。”
李谕岔开话题,答非所问:“丞相可有哪里不适?朕怕那药力太猛……”
他说得讪讪的。
萧从简心道,跟现状一比,这些都是细枝末节。看来皇帝是一点底都不肯透。
于是萧从简干脆不说话了。
他看都不想看皇帝一眼。
李谕大致能猜到萧从简在想什么。萧从简这时候生气愤怒都是应该的。他没指望现在就能得到萧从简的好脸色。
他也垂着头不说话。这里是他特意为萧从简重新布置过的,只求让萧从简住得舒服些。
两个人就这么熬了一会儿。萧从简跟入定了一样,满面怒容就是什么都不说。最终还是李谕败下阵来,先开口说了话。
“丞相……”他一开口,萧从简就打断了他。
“陛下还叫我丞相?从来没有被关押起来,不能理事的丞相!”萧从简气极了。
李谕还是坚持道:“丞相,你现在是在东华宫,不是在地牢!”
萧从简再也忍不住,刷得站起来,他站得太猛,又正在激愤之中,再加上未消散的药力,顿时一个天旋地转,差点栽倒。李谕一把抱住他,他一双手都在颤抖。萧从简也是气得手颤。
两个人竟保持这姿势站了一会儿。萧从简才费力地推开皇帝。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他沉沉问皇帝。
李谕咬住舌尖,几乎要咬出血来。
“朕知道。”他说。
“倒是丞相,知道朕为什么要这么做吗?”他问萧从简。
萧从简放声大笑,好像从没听说过这么好笑的事情一样。
他笑得咳嗽起来,平息下来才道:“陛下要说这全是臣的错亦无不可。至少乌南之战,都是臣之罪。臣不该淹死那两万人——陛下用这个理由杀我可以给天下人一个交代了吧?”
李谕也急红了眼:“谁说朕要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