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不宜妄动。”御史台邹齐出了声,“就当前来看,赤方向西承宣战合情合理,并且现在也没有明确行为表明赤方意图动乱。在一切明晰前,还是应当先作壁上观,否则稍有不慎,动及本身。”
燕稷眯起眼睛。
御史台邹齐,入朝为官近四十年,两朝元老,为人果断,极言直谏,明辨是非,有‘铁面谏官’之称,先帝时颇受重用,无论朝堂乡野,名望甚笃。
这些不假,可惜,他老了。
老了,心中顾忌的事日益增多,也就开始为自己谋求退路,心中权衡之后,昔日不畏权贵正直谏言的人,便成了站在燕周身后寻得庇佑,保全自身及家眷的附庸。
邹齐话音落下后,朝堂上免不了一场争论。三方派别,两方各持己见,一方沉默不言,争论到最后意见依旧不合,众臣面红耳赤。不由抬头朝上方看过去,后者低头扫一眼,表情似笑非笑。
百官一震,瞬间收回了目光。
皇帝刚继位时就是个心思不好猜的主,这些年城府有增无减,自昨年及冠后更是难测,看这模样明摆着就是要搞事,稍微有点脑子都不会主动去招惹。
要搞事的皇帝慵懒笑:“怎么不说话了,可是有结论了?”
百官低头沉默,大气不敢出,良久,听到上方传来帝王不急不缓的声音:“朕说啊,你们现在急什么?不用着急,毕竟这需要急的人……永远都不会是我大启。”
燕周一派愣了愣,还未反应过来,苏谋和中立派那边已经躬下了身:“陛下所言极是。”
燕稷就笑起来:“既然已经明白了,那就散了吧,万事都要稳住,才不至于落在下风。”
说罢,不等燕周那边的人反应过来,便起身站了起来。刚一动,腰间瞬间一阵酸痛,燕稷不由皱眉,停顿片刻,才若无其事走了出去。
身后,众臣因着他临走前的皱眉感到十分惶恐,生怕自己做了什么错事惹得帝王不满。而谢闻灼长身玉立站在那边凝视着他远去的背影,眉眼微挑,笑容缱绻。
——宛如一个好不娇柔做作的妖艳贱货。
……
一语成箴。
四月十九,东嘉关再次传来消息,赤方又破西凛五城,所过之地敛物屠城,随后直赴国都而去。
同月二十一,西承派遣使臣入京,来的人颇有分量,是西承敬亲王徐远。
燕稷在宣景殿见了他,徐远神情急切,入殿后便迫不及待开了口。他方才慌张,现在却冷静了下来,“陛下,臣奉吾皇之命前来请求援兵,望陛下准允,以免除兵戈,护佑安平。”
这话说的也是冠冕堂皇,只说大局,其他半点不提。
明摆着以为燕稷年少可欺。
“王爷无须着急,先坐。”燕稷道,待徐远坐下后,却不接这个话茬,不紧不慢与他打太极。
徐远摸不清楚他的心思,只能硬着头皮应付,这么过了一会儿,眼看着大启这位年轻的皇帝还是没有任何提及前事的意思,不由着急,再次主动提起。
燕稷慢条斯理给他斟上茶,听他说完,笑眯眯开了口:“王爷说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可是,想让朕援兵,却还不够。”
徐远垂首:“请陛下指点。”
燕稷也不避讳,直言道:“王爷恐怕是忘了说,西承凭什么,能够让朕担着诸多风险出兵。”
“陛下,赤方此次来势汹汹,毁城屠民,手段残忍,云木止的狼子野心绝不会在西承终结,若不及时阻止,来日必成大祸。”徐远沉声道,“到时大启也无法置身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