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自卑是内在的,自发性的,她没什么学问,也不懂什么规矩体统,明明是个好出身的女子,却碍于常年呆在草原上,对中原女子盛行的那些礼仪,淑女做派全然不通。
对这种落后,她肯定感到很懊恼,但又不能表现出来,因为她一旦有所表现就会更加让人看不起。
于是,她只能用鲁莽粗俗,混不在乎来掩饰,她狂野的举止让那些经常对她指指点点的小娘子,也不敢当着她的面说她的是非。
就算她们提起来,她也可以装作毫不在意。为了表现自己性子真的很强悍,她做什么事情都想抢在前头,绝对不甘人后。
这一次,她争着要来参加作坊学习,估计也是出于这样的想法,你们能去的地方,我也一定要去,不管我是不是能学会,能不能做好,总归一句话,绝对不能落在别人的后面。
在这件事上,沈安没有欺骗她的必要。他说的都是实话,本来她杨金金在长安城的名声就不怎么样。
人人见了她,都要尊称一句母夜叉在世,她虽然作风强悍,其实心里也还是很在意的。
而沈安,在长安城里只是名不见经传的一个小人物,虽然现在是有钱了,可对他的那些故事传闻,坊间并没有多少了解。
可以说,在长安乡民的眼中,沈安的底细是很清白的。这样一个好儿郎,却也要去找李世民退婚。
那么,人人都会认为是他受不了杨金金的刁蛮凶悍,悔婚而已,也就是说,母夜叉再次被甩了。
这对于好面子的杨金金来说,无异于是灭顶之灾。说不定,她都会发疯的!
“所以啊,既然你也不想和我结婚,我给你机会,让你去找陛下说清楚,这不是很好吗?”
“再者说,”金金挑眉,越来越不耐烦:“还再者?你怎么有这么多的借口!”
沈安笑了,借口这个东西本来就是东拉西扯,借题发挥,当然是要多少有多少的。
“你现在贵为益阳县主,身份地位上都比我高几分,这件事由你去说,成功的可能性也更大些。”
“花言巧语!”杨金金扔下这么一句话,根本就没有搭理他,这真是让沈安万分沮丧的一件事。
成还是不成,你倒是给个准话啊!
杨金金回到了自己的桌案,继续组装炸弹,其实,她那颗炸弹已经完工,根本不需要再做什么。
她现在拿着个小锉子,不是锉锉这里,就是磨磨那里,明眼人一看便知,她纯粹是打发时间。
随着两人身影分开,房二等一干人等迅速坐好,装成很认真的样子,沈安都不想给他们一个眼神。
这几位都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人物,出了这样大的事情绝对不可能一干屁都不放。
现在还在这里装假正经,真是笑死人了。不过,他也没工夫和他们理论,左不过,这一次是他自己给人家送把柄。
他们想笑就笑吧,唯独让他憎恨的,便是那坐在皇城里,遥控指挥的皇帝李世民。
你说说他,到底是安的什么心。
居然还真的要把杨金金这样的恶女打发给他,他这些日子,兢兢业业,为了他们父子的身体健康,为了大唐的丰功伟业,他天天忙碌,几乎都没有空闲的时候。
可他呢?
他是怎么回报自己的?
不说是巨额的赏赐了,他就是不搭理他都可以的,沈安一点也不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