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也好,百越也罢,贵族士人这些,其实都是朝廷转移矛盾的视线罢了。”
“财政问题一日没有解决,大秦就一直是在刀尖舔血,随时都可能出事,而大秦也早就骑虎难下了,就像是始皇巡行,无比的耗费钱粮,但若是不这么做,朝廷需要填进去的钱粮只会更多,而且一旦让地方察觉到秦廷衰弱,那更是危险。”
“就我看来。”
“大秦本就没路可选。”
“而另一个解决之法,便是身死债消。”
“只要秦朝覆灭,压在秦身上的巨额债务,便会成为化为乌有。”
“没有了修建长城的支出,各种水利工程的兴建,庞大的官僚体系,巨大的军功爵支出等等,整个天下压力都会瞬减,甚至你也可以这么认为,普天下除了大秦皇室,及少部分官员,所有人都希望秦覆灭。”
“因为秦之子民,自生下来就背负起了巨债。”
“还不清的负债。”
“这些负债将所有人压垮了。”
“没有希望,没有未来。”
“只有无尽的黑暗跟痛苦。”
“而秦法又如此严苛,更是断绝了他们消极应付的退路。”
“秦亡其实才是大势所趋。”
“也才是民心所向。”
嵇恒很冷酷的说出了真相。
扶苏脸色已是苍白。
他甚至感到有些窒息,大脑已是空白一片。
嵇恒暗叹一声。
在他看来,始皇还是心不够狠。
若是真的狠下心,在立国时,彻底跟秦国撇清干系,虽会背负千古骂名,但大秦局势其实会好很多,不至从一立国就背负起那么庞大的累赘,上百年军功爵制的运行,给大秦背了太重的压力了。
只不过真那样,恐会落得众叛亲离。
因而便只能效仿后世帝王。
大开杀戒。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将立国时的功臣屠戮一空,那同样也意味着身死账消,只要杀的足够狠,再赖一些账,大秦的前途其实很光明的。
只是始皇最终还是没有狠下心,虽明面上重立了一个大秦,但却全盘接下了秦国的一切隐忧,开了新朝,注定要有新气象,这一番动作下来,反倒将大秦彻底给勒住了。
眼下更是积重难返。
嵇恒看着一脸悲伤的扶苏,冷声道:“你也用不着那么悲痛,大秦走到如今地步,并非是始皇一人之错,而是上百年的积弊,想将这些积弊清扫哪有那么容易,破而后立,从来都是十分艰难的。”
“过去有匈奴百越在前,又有贵族跟士人作为遮掩。”
“大秦还能勉强敷衍。”
“而今匈奴北逃,百越覆灭,贵族跟士人一溃千里,朝廷也当去面对这些隐忧了,逃避始终不是办法,唯有直视挑战,乃至是跨过去,才能成就一个伟大的帝国。”
“虽然很难。”
“然大秦别无选择。”
“你不要抱有任何侥幸,也不要听信任何流言。”
“退守关中是不现实的。”
“不将财政的包袱甩掉,关中秦廷也立不住,只会为关中秦人推翻,所以等始皇归来后,秦廷很大一段时间,都会致力于搞钱上,至于地方官吏的胡作非为,豪强的异动,贵族以士人的不甘反击,朝廷恐都不会去理会。”
“他们针对他们的,秦廷做秦廷的。”
“若是秦廷能扛过去,一切自会春暖花开。”
“若是抗不过去,那就死!”
“凛冬将至。”
“这注定是一个冷冬。”
“扶苏你要做好杀人的准备,你要杀的人会很多很多。”
“多到背负骂名。”
“大秦除了要极力搞钱,便只能靠杀人,来实现‘身死账消’,只不过最终是秦廷死,还是其他人死,就要看你的狠辣程度了,我很早就告诉过你,大秦需要的从来都不是什么圣君、仁君,大秦需要的一直都是暴君。”
“唯有暴君,才能镇抚天下。”
扶苏脸色变了又变。
最终。
眼中闪过了一抹暴戾跟血色。
他声音已有些嘶哑,嘶声道:“扶苏明白了,虽千万人吾往矣,扶苏为大秦储君,生为大秦而生,死亦当为大秦而死,绝不会苟且偷生,更不会想着逃避退缩,杀人,扶苏的确不喜,但为了大秦,为了我嬴氏数百年的天下,扶苏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