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曾交给臣长钉与聘单,帮臣去信给北地,殿下与贺小姐素昧平生,见其落水想要救人亦是出于真心,这些臣都亲眼得见,看得真切。”
洛久瑶眼睫微敛。
不是这样的。
前往长景殿是为了遇见他,交付物件是想取信于他,去信给北地亦是要借机证明自己的价值给东宫看,从而在宫中立身。
落水救人更是因沈林说过贺家蹊跷,而贺令薇刚好是一处调查的契机……行事之本早已经在她的思绪中刻下烙印,即使她不想如前世那般多番算计,可直到如今,她所做的桩桩件件却皆有目的。
她远没有沈林所说的那样坦然。
洛久瑶垂首,眼前的纱便也轻荡,缓缓坠下。
本该垂落至膝处的纱却被一只手接住了。
轻纱随着流淌进来的光线一同覆落在沈林的掌心,隐隐透出他修长的指节。
他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声音却柔和又清晰的落入她耳中。
“如今亦然。殿下将幂篱取下,臣才能看清楚殿下。”
洛久瑶指尖微僵,好似随着胸腔内的心脏一齐颤动起来。
她伸手触到那一点跃动的光亮,也触到他微凉的掌心,将轻纱拨开了。
—
马车没有回沈府,而是中途停在了熙朝茶阁侧的巷子中。
洛久瑶再次扣好幂篱,二人一同走入雅间。
落座在沈林身后,洛久瑶才发觉,她两次见到程惊鸿皆是在这间茶阁。
少年才自西冲府练过兵,不嫌冷似的换了身轻袍,脚步轻快地自房门走入。
他一拂衣摆,大咧咧坐在对面。
“几日不见,沈大人终于又想起我了——呦,今日也是溪山雪芽?”
沈林点头:“是想找你帮个忙。”
“好啊,是什么……事?”
程惊鸿应答的干脆,忽而看向沈林身后,眉头微皱,“那是沈无忧?他怎么?”
话说了一半他才发现来者的异样,端着茶盏遮遮掩掩地朝沈林身后打量。
沈林道:“程惊鸿,我知道你在看她。”
程惊鸿放下茶杯,支着手臂懒散靠在茶案侧,故意道:“是啊,我看今日的沈无忧,怎么还蒙着张面啊?”
洛久瑶不声不响。
沈林面不改色:“他近几日身体不适,风吹不得雪淋不得。”
“身体抱恙你还带人出来?”
程惊鸿仍盯着洛久瑶瞧,言语间颇有些意味深长,“所谓抱恙是指……变瘦了些?变矮了些?还是用了你的那柄刀?”
闻言,洛久瑶轻抚过腰间匕首,又想,程惊鸿是在说她又矮又瘦吗?
沈林添了盏茶推至对面:“程惊鸿,你的问题真的好多啊。”
程惊鸿目光不收,嘴上也不闲着:“既是你请我来,我才多说两句话你便嫌烦,这什么道理?”
沈林终于侧了侧身,挡住他的视线。
程惊鸿轻笑一声,收回目光。
“行了沈林,我已猜到是谁,你就也别藏着掖着了?有本事能藏一辈子不给人瞧?”
“是那日的那个姑娘,对吧?”
程惊鸿直截了当,冲他眨眨眼,“我又不吃人,还是我瞧上一眼就要同你抢人是怎么着?”
话音落下,洛久瑶终于伸手,轻拽了拽身前人的衣角。
沈林迟疑一瞬,朝旁侧让开些。
洛久瑶靠近茶案与他并坐着,摘下幂篱。
这一世的程惊鸿从未见过她,她眼下无需回宫亦不必遮掩。
贺家的府邸有程惊鸿的人守着,沈林便免不了同他打交道,他们总要见上几面的,她不能一直以沈无忧的身份示人。
洛久瑶对上他的目光,道:“程大人叫我许瑶就是。”
“许瑶。”
程惊鸿念她的名,似在思索着朝中哪个官员是许姓。
洛久瑶看出他的思虑,信口拈来:“民女是韶溪许氏人,自幼在宫里当差。贺小姐遭遇不测时我刚巧在南蓉园伺候,对这桩案子有些许了解……是沈哥哥心善,生怕我与此案有所牵连会遭遇不测,便在大理寺审问后买通了司狱将我带回。”
听她未如常日般唤他,而是再次用了如此亲近的称呼,沈林的耳尖一时发烫。
他面色镇定,却下意识轻抚耳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