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肾虚。来不了。(1 / 1)

易应礼主动和安浦年开了房,是易应礼主动,是易应礼开了房。安浦年隔着水雾看易应礼的时候,他在床上刚醒来。

安浦年看着屏幕,喝了一杯柠檬水,上面撒了桂花碎和一勺山蜜。

安浦年带着午后的懒气打字:“?”

易应礼应该是听到了短信提示音,窸窸窣窣了一会,易应礼腰间围一条浴巾,他拿起手机。手机摇晃,安浦年眯了眯眼睛。

“安老师”,易应礼隔着水汽和安浦年对话,“你过来操我吗?”

“易同学,我还不想犯罪。”

“一个也是操,两个也是操。”易应礼用那张性冷淡的脸说这话,容易让人头脑充血。可惜安浦年不是这样的人。他懒洋洋地倚在床上。

“今天肾虚。来不了。”

“我出房钱还来不了吗?”易应礼的脸被水雾覆上一层薄红。

传来安浦年的轻笑。

他从镜子里看易应礼的脸:“不是勾引我吗?这么僵做什么?”

易应礼也透过镜子看他:“安老师,我给你舔出来。”

安浦年笑着看他。

“哦,不让上。”

安浦年不愿意来就是这个原因。安浦年什么人,见过的神神鬼鬼多了,看易应礼的眼神就知道他不让人上。

“不一样吗?”

“行。你来吧。”安浦年关了水,神色悠闲地看着易应礼。他不是非要操人。安浦年喜欢欣赏美人,多个美人出浴他也挺愿意看。

美人含着气在大宝贝上喘也听着不错。安浦年奖励似的摸了摸他的头。

今天不知道是不是格外有人愿意找他,安浦年接通视频。

“你在洗澡?”

“你洗个澡也这么恶心。”付沉看着安浦年温和有致的表情,他的眼睛里带着付沉恶心的欲望。欲望过剩后的一点点厌,一点凉薄。温和的眸子笑着。情绪却不分明。

付沉有时候在想,什么样的败类会长成那个样子。人的性情果真一摊破败。灵魂腐朽,欲望不休。

“什么事?”安浦年似乎轻吟一声。

“我去山上,你最近别来找我。你把老子手弄断了。付言朗天天跟老子闹。你别找我了。”

“哦……嗯。”

“嗯?”

“你在干什么?”付沉再迟钝多日的肌肤接触也让他想起了不好的事情。

安浦年的手机被一把拍下,付沉什么都没看清,易应礼起身吻上安浦年耳根靠后连着脖颈的地方。易应礼手揽着安浦年的肩,在他耳边低喘。

安浦年让他抱了一会。

安浦年捡起进了水的高档手机。

安浦年硬着一半也没管,他翻着上头的消息,找出对话框。

“操死你。”

安浦年手指抚上欲望。

易应礼在一旁淡淡看着。

安浦年点了一只烟,他吞云吐雾地半阖着眼。瞧起来像没睡醒。

“你能不找他了吗?”

“谁?”安浦年抖抖烟灰,心不在焉。

“付沉,你别找他了。”

“哦。”安浦年深切地吸了一口,烟雾吐在眼前。鼻尖。

易应礼低低咳嗽了两声。

“喝点润嗓。”安浦年把保温杯推给易应礼。

保温杯里温着的柠檬水。闻起来是安浦年吐息时候的味道。

“你不喜欢我的长相?我的性格?”

“安老师,你不给我钱吗?”

冷淡的声音,带着湿气的问语。

安浦年眉眼含笑。

“给。”安浦年转了易应礼一百块钱。

易应礼看着手机屏幕。

“我有时候真的好奇,你这个人渣是不是就是不愿意让其他人得偿所愿。”

“哪怕你抬手就能做到。”

“易同学,我教你第一课,人,尤其是像你这样聪明”,安浦年抽着烟,眉眼散着浅淡凉意,“勤奋的学生。”

“不要走捷径。”安浦年接过易应礼喝了一口的甜水。

“不要不劳而获。”

“我见过很多学生,你是其中。”安浦年靠着椅背,双腿交叠,语气懒散。

“最有天分的。”

易应礼笑了。他笑安浦年的姿态。“你以为你是我老师?这学校里,谁当你是老师?”

安浦年按灭了烟。

“我没有师德,理应如此。”

“你呢。”安浦年狎昵地点了点易应礼赤裸着的胸膛。

“你是好同学,前程一片光明。”

“安老师挺敬心敬业,和学生开房给学生开课。”

付沉吐得都要把肝咳出来。太恶心了。世界上怎么有安浦年那么恶心人的败类。付沉吐得心肝脾胃肺没一个不疼的。

付沉打架越发狠了。

有一天,竟然因为学校里的蘑菇不合他的心意,把捡蘑菇的学长揍了。

“你除了打架,就是疯玩。付家六个继承人,就你一个不思上进。付沉,你到底在干什么?”付言朗躲不过去了。付沉变本加厉。不仅伤着自己,还扰乱学校秩序。付言朗有时候都不想在同学面前承认这是他屡屡炫耀在人前的弟弟。

长相倒是如付言朗所说,但这做派嘛。混世祖都没他混,惹祸精都没他能翻天。性子不安分到人嫌狗厌。

“你能干什么?你付沉今天理直气壮地告诉我你有什么活命的本事。你离了付家什么也不会。你一个快成年的男人,你将来靠什么安身立命?”付言朗的话掷地铿锵。

付沉盯着付言朗的眼神。

“我他妈不稀罕付家的钱。老子不要继承权。”

付言朗也是被气得狠了,口不择言:“你一个什么都不会的败家富二代不要继承权?我话放在这里,你付沉靠着联姻都活不下去,因为根本就没有世家看上你这种纨绔子弟!”

付沉不怒反笑:“我纨绔,你一个蠢货说我败家富二代?老子活得差不劳你操心!倒是你付言朗,一个要当警察的脑子都没有,张口闭口继承权,结婚。警校是没人了招你这种蠢货?”两人是兄弟,话说出口都往对方心口上捅刀子。

付言朗一拳头就过来了。两人在山坡上滚来滚去。校领导来了一堆,两个人被分开的时候付沉吐出一口血沫。

“老子看不起你。”付沉放着狠话。

付言朗眼睛血红。

“都是祖宗。一个交换生项目搞出这么多事来。我处理不了这个。我得让付董看看他们的好儿子们。”老校长以前是当过兵的,说话根本不给两人留脸。也不怕以前是他学生的付柏。

付沉被强制遣送回原学校。付柏不在国内此事再歇。付沉去了山上一趟,一点心没散,身上伤多了不少。

安浦年走进门来,付沉慌里慌张地藏了什么在枕头底下。安浦年走过去把东西扒出来。安浦年手里翻着一本破破烂烂的高中语文。

付沉哑着嗓子:“滚出去。”

“你想学习。”安浦年笑。

付沉垂着头不说话,拳头攥得死紧。安浦年把书顶到他头上。“不学无术,还要费墨水?”

安浦年捏了捏付沉的手,拿出付沉手里浸着汗的钢笔。

“安,安老师。”

安浦年动作一滞。

“你教教我。”付沉语气僵硬。

安浦年看着付沉红到耳根的脖子。

“想学是可以。”安浦年把书展到付沉面前,从后面压上付沉。“这个字念什么?”

付沉闷哼一声,看着纸页上的文言文。眼前模糊,付沉努力看着眼前的字。

安浦年抓上他的手,指向那一个方块字。

“婊子。”

付沉把自己缩在浴室里。

门外安浦年第三次敲门。

“宝宝,老师错了。”

“老师教你认字。”安浦年暗觉好笑。不过一个玩笑,付沉就像疯了似的,又叫又踢。难不成他还真想念书。

浴室模糊了付沉那张桀骜倔强的脸,他发出一阵一阵呜咽声。没有眼泪,眼睛却红肿得厉害,那双凌厉的眼睛布满血丝。健气的皮肤上是大片的青紫和淤红。

水声被开到最大。

付沉出来的时候整张脸糟糕得不成样子。付沉生得白,安浦年乍一抬眼,哑然一瞬。

安浦年敲了几下门后就放弃了。付沉爬上床的时候他手里还端着一杯肉桂咖啡。

安浦年把剥好的桂圆塞进付沉嘴里。付沉想吐。安浦年捂住他的嘴:“宝宝,尝尝,是甜的。”

付沉看着安浦年温柔的眉眼,忽得挣扎起来,他用力摆脱安浦年的钳制,一边钳制还一边发出阵阵低吼。安浦年抱着他:“宝宝不怕,不怕。”

安浦年轻声安抚着濒临崩溃的付沉。付沉只感觉眼前一片虚空,他分不清现实还是幻觉。付沉看到周围是一个个密不可分的金色牢笼,付沉怎么跑也跑不出去。付沉又看到怪物,他不懂往哪里藏,付沉呲牙咧嘴地威胁着环伺四面的怪兽。付沉好累,他实在太累了,付沉沉沉地合上眼皮,又不安地挣扎。

渐渐的,渐渐的。低吼声弱了下来,安浦年听到一声呜咽。怀里的挣扎也逐渐止歇。安浦年抱紧怀里颤抖的身躯。怜惜地亲吻着他的头发。

“宝宝,我的宝宝。”

付沉迷迷糊糊睡着了。安浦年被他闹了两个小时,睡着已经是后半夜了。安浦年妥贴地给付沉盖上被子。

他从背过身去的付沉身后揽住他的腰,把付沉整个人抱在怀里。

放了一夜的肉桂咖啡上飘了两粒拨好的桂圆。圆滚滚白花花的。冷掉的苦涩里伸出舌尖。是甜的。

付沉感觉眼皮上凉凉的,他伸手去摸。

“昨天折腾肿了,别碰。这样你能舒服点。”

付沉试着张了张嘴,嗓子发不出声音。

“宝宝。”付沉感觉自己唇角被什么凉凉的东西轻轻一碰。付沉无意识舔了舔唇。付沉苦得皱眉。

“老师跟你玩呢,不是认真的。”安浦年话语轻柔,他的额头抵在付沉额间。付沉意识恍然清醒了点。他在解释昨天晚上的事情?

他揉了揉着付沉疼得快要炸裂的太阳穴。把人扶起来。

“张嘴吃药。”

一口一口地喝进去,又是一粒桂圆。付沉咳嗽了几声。

清雅低沉的声音响起,付沉听到了昨天他指的那篇文言文。安浦年一字一句地念,把人揽在怀里,玉石一般好听的声音落在付沉的耳朵里。一个字,又一个字。

付沉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太疼了,他的手缓缓环上安浦年的腰。

“宝宝,原谅老师了吗?”安浦年咬了咬付沉的耳朵。

付沉没说话。

安浦年炒着菜,已然大好的付沉在外面沙发上沉默地发着呆。这两天安浦年对他不可谓是不好,几乎是衣不解带地哄着他。不逼他做不想做的事,还用温柔的嗓音每天念书给付沉听。付沉舔了舔干裂的嘴角,垂着眼。眸子里酝出一缕涩意。

付沉莫名地捂着胸口干呕。

“合不合你的口味?”

清炒的木耳山药。安浦年眉眼笑笑的,却难掩疲惫,他静静地给付沉夹了一根菜。

付沉把头靠在安浦年肩上:“难受。”

“嗯。”安浦年低低应了一声。

“想吐了?”安浦年也没发火,语气轻柔地说。“胃还难受?”

付沉抱着安浦年,身子一抖一抖的。

安浦年叹息一声。

良久。

“我是不是不该招惹你?”安浦年出声。

“我有点害怕。”

“怕什么?”安浦年问。

“不知道。”付沉迷茫地回答。

“疼。老师,你弄得我好疼。”付沉像一只凶狠的小兽,却对安浦年露出了柔软的肚皮。

安浦年要说点什么,手机铃声响起。

“安老师,你已经旷班好几天了。”

安浦年失笑:“校长没打给我,你催什么?”

电话那头沉默一会。

直接挂断了。

“我……付沉,你看看我。”安浦年摸了摸付沉的脸。

“付沉,我今年二十六岁,在s城有家公司,假期的时候我会来a城代课。我的家里就我一个。房子里很空。”

付沉怔怔地看着安浦年。

“有时候”,安浦年苦笑,“我也想着,你是不是能给我打个电话。”

付沉看着安浦年展露出来的疲惫眉眼。他的喉咙涌上一阵涩:“是我错了吗?”

安浦年给他舀了一勺姜汁茶树红枣汤:“尝尝,是甜的。”

温热的红糖滋养着喉头。热气萦绕在付沉的五脏六腑,付沉把身子缩了缩。“你好奇怪。”

“这段时间休息好了就去上课。”

“你可以跟我谈谈你的理想,你的向往。”安浦年温和地笑了笑。

“付沉,别害怕。”

“我会帮你。”

付沉看着那张风华无双的脸,真是困惑了。付沉迷茫地看着安浦年的眉眼。

他不知道拉住的是什么。

付沉身处高崖,望一眼粉身碎骨。

付沉拉住了安浦年的手。

付沉没在最后一排睡觉,他拿着书,心不在焉地翻。

“交作业。”

付沉把本子递给易应礼。易应礼看着上头龙飞凤舞的名字。

“付沉。”易应礼敲敲桌子。

“你看新闻了吗?”

“高官强奸未成年女学生,判了八年。”

付沉皱眉,没理解这没头没脑的话。“你要说什么?”

易应礼看着他,那双远山清雾一样的眸子里意味莫名。付沉似乎能抓住点什么,但又什么都看不清。

易应礼收了作业本,去了安浦年的办公室。易应礼随意翻着安浦年办公桌上的文件。安浦年一袭驼色风衣进来的时候看见坐在自己黄花梨木椅上的易应礼。

“催我来上班的学生?”安浦年笑。

“能给我补课吗?”易应礼单刀直入。

“晚上补。”

“你想去哪个别墅?”安浦年挂上衣服。从休息间洗过手出来。

“你晚上睡在哪个别墅?”

“我住公寓。”安浦年走到易应礼面前。

“易同学要帮我完成工作吗?”安浦年意有所指地按上桌面上本子的一角。

“我做什么会让你把关注点放在我身上?”

“对我感兴趣?”

安浦年捏起易应礼的下巴:“易同学做什么我都很感兴趣。”

“难道我会不关心学生吗?”

易应礼站起身来,开始脱衣服。

安浦年把人拽到休息室里。

“是我误会了,还是理解错了。一个品学兼优的优等生,开始叛逆了?”

易应礼开始白天睡觉,晚上熬夜,作业不交,活动不去。反观付沉,却是出奇地听话好学,好学到其他任课老师就像见了鬼。

“付沉,实在不行你睡一会吧。”带篮球的老师人都麻了。这孩子打着球都能打瞌睡。他真怕一个不注意这大少爷被人砸了。

教歌剧的老师路过b班教室教室折返回来给付沉盖了个毯子。

“这孩子怎么中午睡这啊?”歌剧老师一脸诧异。看着好可怜。难道是什么贫困生考上来的?歌剧老师是新来的,只听说过付沉的大名。却是和眼前这个闭着眼睛的清瘦少年对不上号。

安浦年去酒吧看着把自己喝吐血的易应礼,他拧着眉头把人揽出来。安浦年打了个出租把两人送到蓝烛会馆。

安浦年在上手抽烟,易应礼趴在地上神色清冷地呕血。

医生来给易应礼喂了药,易应礼看着手上的针孔。笑着看安浦年:“你不是当看不见我吗?”

安浦年似是苦恼地皱眉。

“安浦年。”

“人渣不喜欢玩寡淡的,还不喜欢玩听话的吗?你想让我崩给你看。你的眼睛不能放在我身上吗?”

那双清山远雾一般的眸子在风烟中灼亮。血色的腥味妖异失格,冷淡的清风清澈地凌在雪中。安浦年当真见识了好颜色。

美人在骨不在皮。安浦年靠着皮质沙发,烟雾模糊了他的眼睛,眼底的欲色看不分明。

“九千万,好啊。”

易应礼只听到有人轻轻说。

付沉把本子交给安浦年:“我写得对吗?”

安浦年看着上面的公式:“嗯,宝宝好棒。”

“你别叫我这个。我能学吗?你看看我能学吗?”

安浦年看他一眼,看到少年眼底小心的期冀。黑漆漆的眼睛,蝴蝶一样的睫毛微颤。

“可以。宝宝有天赋。”安浦年笑。

“真的吗?谢谢,谢谢你。”

“谢谢我?”安浦年琢磨着三个字。

“没什么,我走了。”付沉意识到什么,有些慌乱,同手同脚地离开了。

付沉心情极好地算着公式。

“沉哥你不去玩啊?沉哥你什么时候成了书呆子啊?”慕恒不甘心地喊。

“沉哥你什么时候和我们出来啊?”

付沉挂了电话,打饭回来的时候还哼着歌。付沉脚步轻快地进入教室,付沉脸色忽得一僵。付沉面容冷冽地看着本子上大大划着的几个叉。

“不用谢我。”易应礼端着保温杯站到他身侧。

“你他妈……”

“做了一上午没一个对的,付沉,你天生就不是一块学习的料不是吗。”易应礼表情未变,淡淡开口。

安浦年看到因为打架出现在自己办公室里的两个人,他看看易应礼被打出伤口的脸,再看看付沉完完好好的模样。

“出什么事?”

“付同学因为作业做得差,打我。”

付沉不可置信地看向易应礼,看着面无表情的易应礼,付沉沉着脸不说话。

“做得不好吗?给我看看。”安浦年说。

付沉倔强地盯着易应礼,好像要在他脸上盯出朵花来。付沉也不说话,就是盯着易应礼看。

“他没一个做对的,自尊心作祟,怎么会给你看。”易应礼不温不火地开口。

“你他妈。”眼看拳头就要落下。

安浦年止住人:“打也打了。同学之间能有什么矛盾。”

付沉恨恨地看了一眼安浦年,踹了一脚他的桌子,转身走了。

“事实呢?”安浦年抽着烟,不急不缓地问。

“他因为我和你走的近找事。”易应礼这几天频繁出入办公室,频繁在交作业以外的时间出入安浦年的办公室。

安浦年打开监控。

易应礼淡淡看着。

安浦年磕了磕烟灰:“找事?”

“他找事不是吗?”

安浦年笑了。

“是。”

易应礼关上办公室的门,对上外面靠着窗的付沉的眼神。窗外的栀子花藤绕进来,招招摇摇地落在窗台上。付沉站在那里,像一锋凌厉出刃的刀。

“付同学不去教室改错题,是不会吗。”

两人在安浦年办公室外又打了一架。说是打架,易应礼更像是单方面挨揍,安浦年拉开门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了面如纸色,呕出几口血来的易应礼。

他眉目微皱。

“医务室吗?这里有个学生需要抢救。”安浦年简单挂断电话,也没有理会愣在一旁的付沉。安浦年蹲下身检查着易应礼的身体状况。

“我没有……”

那么用力。付沉抿了抿唇,在旁边垂下眼一言不发。

栀子花落寞的影子打在付沉身上。阳光分割一半。阴影凝固得像是一幅画。

安浦年安顿好易应礼才看向从救护车一路像透明人一样跟到病房的付沉。

“到饭点了,自己买点东西吃。”

“他死了吗?”

“还好。”

“这件事看见的人不少,处分就不用了。”安浦年像口述什么寻常事。

“周一去国旗台念个检讨。”

“哦。”付沉也没走。

隔了一会。

“你不骂我吗?”

“我为什么要骂你?”安浦年似是惊讶。

“你不是老师?我打了人,你不骂我?”

“那你觉得你错了吗?”

“老子……随便。”付沉像要发脾气,又无故消了火。

“去买饭吧。”安浦年揉了揉他的头。

易应礼睁开眼睛:“把我打成这样,念一个检讨就可以过去吗?”

安浦年摸了摸他脸上被打伤的地方,易应礼看着安浦年。

“不是什么大事。”

易应礼偏头。

“安老师心理素质好,在安老师这里能有什么大事。”

“要么,你自己打回来?”

易应礼一脸讽刺地看向安浦年。

安浦年没在易应礼脸上看过如此明晰的表情,他觉得神奇。

“我帮你打?”

易应礼哼了一声。没说好。

也没说不好。

安浦年不知道从哪里找过来一根教鞭。握在手心,朝自己另一只没有戴玉戒的手拍了两下。

易应礼看着安浦年玩笑一样的动作。

“你觉得我很好笑吗。”

“都躺着了,逗你开心还不肯。”安浦年笑着坐下,把教鞭搁在病房床头。

付沉买饭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两人一个在床上看书,一个在窗子那头站着打电话。

看付沉来了,安浦年说了几句挂断。

付沉觉得安浦年的脸色有点不好看。付沉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我去公司一趟,过几天回来。”安浦年穿着外套。“照顾好自己。”

话也不知道是对谁说的。

付沉嘟囔了几句话。没人听清。

安浦年关上门,脚步加快,医务室门口停着司机开过来的车。安浦年面目温静平和,唯有眉心那一抹山雨欲来的郁气。“走吧。”

黑色车窗玻璃阻隔了空气里的阳光。校园里的喧嚣也隔离开来。

“这是什么?”付沉举起床上的木条。

“他拿来教育你的。不巧你没赶上。”易应礼神态悠然地吃着饭。

付沉把木条扔下:“操你妈的,你有病是不是?”

紧接着,付沉神态别扭地从兜里掏出一张卡。

“那个,老子给你的医药费。”

“别说老子打了你,谁知道你这么不经打?”

易应礼接过卡:“多少钱?”

“啊?”

“几十万块吧。”付沉不甚在意。

易应礼拿着手上的卡,用他玉白的手指摩挲着卡上的条码:“你说你自己要赚到这么多钱,得花多少时间?”

付沉闻言一怔,去接水的手顿了一下。滚烫的水泼在指缝。顺着手指滴下。

“或许你这辈子都赚不了几十万。可惜。”

“人和人的不同,是不公平的。”易应礼说这话的语气又淡,付沉看不出他在嘲讽自己。

易应礼和付言朗不同,他语气淡然,好像真的在把真相告诉你。不置品评,却叫人难堪得想要低下头去。

“你他妈想好再说。”付沉怔在原地。

“你以为你在学习吗?不过是一群人哄着一个傻子。付少爷,你学不学的也不重要。没人说你。”

“是因为没人在乎你。”

落针可闻。

偏就不怕死的易应礼继续开口:“之前是。”

“现在是。”

“所有人都有事可做,有地方可去。就你没有。”

付沉手里端着杯子,眼神阴沉地要化出墨。

易应礼自顾自地看起书。

付沉摔了门走了,临走的时候放出一句幼稚的狠话。

“你他妈连几十万都没有。”

发狠的没有沉默的淡定。付沉抽着烟,感觉自己真是日了狗了。

“妈的”,付沉抽了一根烟,给自己气笑了,“还真是什么人都能踩老子头上?”

一个穷鬼,他妈的挑衅他付沉。

付沉的眸子阴沉沉的。

付沉睡得不安稳,他翻来覆去无法入眠,整个人昏沉沉的,付沉点亮床头的灯。坐了一会拿出手机。

“安,安浦年。”

“做噩梦了?”安浦年并没有因为半夜四点付沉给自己打电话而露出不悦神色。

付沉盯着手机里穿着黑色丝质睡衣的男人。那边没那么亮。付沉只能隐约见着男人俊朗的眉,优越的骨。“你把灯开大一点。”

传来一阵摩挲声。

付沉看到了床上的眼罩,看清了安浦年眉间的倦色。

“你能念书给我听吗?”

安浦年起身,他随手抽出床头的一本诗集,低沉清雅的声音响起。安浦年眉眼温柔,在灯下显得神圣。

付沉几乎要看呆了,他无数次深切地打量过眼前这个人,用眼睛恨过眼前这个人。可是他从来不知道安浦年原来长成这样。

读诗的薄唇亲吻过自己的嘴唇,眼睛,付沉的耳间爬上一抹热。

持着纸页的手抚过自己腰间。不知什么时候,读诗声停了。

付沉惊觉,他抬眼,对上安浦年似笑非笑的眼神。

付沉整个人开始发红发烫,他抖着手气急败坏地按掉通话。付沉怔怔地坐在床上。前半夜的昏沉好似梦魇。付沉睡了过去。

易应礼冷眼打量魂不守舍的付沉。付沉给他放碗都要放到床上。

“付沉,我没记错的话,你今年高二是吗?”

付沉愣了一下:“你他妈有病。”

“一个高二的学生不学习,也应该有不少可以做的事。”易应礼说道。

“你就算自甘堕落也可以有个分寸。”易应礼咽下了付沉加了过量盐的汤。

付沉手痒,但突然想起什么,付沉冷笑:“你昨天还说老子没事做,今天就改口了?学霸一天一个想法?”

“你还承认你是高二的学生吗。”

付沉被气得摔门而去,打又打不了,骂这人也不当回事。那副装腔作势的样子真让人反胃。付沉也不信易应礼是大家口中的完美学生,优秀校草。

妈的。

就他妈装腔作势。

易应礼看着电视,把那碗汤喝了下去。

安浦年正在开会,接到学校抢救室的电话,安浦年示意众人继续,起身走向长廊。

“吃了过量的盐?”安浦年都不知道自己听到这个答案有多离谱。

安浦年能听到电话那头微弱的喘息声。

“我了解了,尽量不要留下后遗症。费用我会出。”

做过手术的易应礼躺在病床上。听到消息本来还在无聊地翻着诗集的付沉只感觉当头一棒。他从学校的书店浑浑噩噩地走出来。

他只是加了多一点的盐。

付沉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办。做了手术啊。他打架打得再凶也从来没把人搞进抢救室过。听说还留下了后遗症。付沉到底是个十六岁的孩子,此时只感觉自己天都要塌了。

付沉浑浑噩噩地回到休息室,把自己关起来。付沉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在难受。为什么啊?为什么成了这样。

付沉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又抽了几根烟。

“操!”

付沉蹲下神来,捂住了自己的头。

付沉慌得不知所以的时候,也不知道怎么就拿起了手机,也不知道怎么就按通了安浦年的电话。

“安总,这是重要谈判,您刚刚出去一趟已经让投资方不满意了。安总,您确定要单方面宣布暂会吗?”被单独叫出去的秘书担忧地说。

这是他们公司最有潜力的新项目,公司上下,尤其是安总对这个项目的付出不可计数。安总平时对下属都很照顾,公司更是比平常公司要高出很多,还有节假日的福利和假期,全公司上下的人都多次感慨自己投简历的时候选择这家公司真是再明智不过。秘书很担心安总,全公司的人都很挂心让安总劳心劳肺的新项目。“您如果累的话,我可以给您争取半个小时的茶水时间。我提前准备了之前做过国宴的糕点师傅。”

“不用了,会议三天后进行。”安浦年说完就离开了。

秘书团在困惑下很尊重安总的决定,他们没有谁再去提这件事。

看着被挂断的电话,付沉有些不知所措。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手忙脚乱地想从地上起来。没注意磕到了桌子,琉璃台上的杯子摔了几摔,玻璃碎片摔在付沉脸上。

安浦年只感觉眉心跳了跳,只不过一会没接电话,惹事的那个也在医院躺着了。他电话打给正在单人病房不安分地想要翻二楼窗子的付沉。

“跳楼?”

安浦年电话没打通却接到一个新的。

付沉看着楼下的人,和躺在花丛里的手机。

伸回腿,把窗帘拉上了。

付沉看着安浦年的脸,不说话。

“安浦年,我怎么办?”

付沉率先沉不住气。

“这回安老师是真要当个老师了。”

安浦年竟然还有心情在这里开玩笑。可不知怎么的,付沉看到他那样的态度,紧绷的神经竟然一下子松了下来。没有那么慌,也没有那么烦了。

付沉的黑眸紧紧盯着安浦年。

“易应礼没有家长,两个十六七的高中生打架不过是教育局出面。”

“媒体不会报道高中生互殴。问题是你姓付,媒体会报道付家小公子把同学打进医院。”

安浦顿了顿。

“然后自己想不开要跳楼?”

“你还在笑?”付沉捕捉到安浦年嘴角那一抹一闪而过的笑意,觉得不可思议。

“不然我哭给一个高中生看?小孩子不用操心事。”

“交给大人。”

“你……安浦年。你是不是很累啊?”付沉看到安浦年还在坐车。

“亲我一下。”

安浦年看着少年呆愣的脸。

“有点累了。要宝宝亲一下。”

“你……你这人怎么这样?什么时候……我要给易应礼道歉吗?”付沉心里的压力无端落了下来。

“还是那句话,付沉,你觉得你自己,做错了没有?”

付沉沉默。

“脸上伤着了,疼吗?”

付沉沉默了一会。

点头。

安浦年松了松领带:“么。”

“你怎么这么不要脸?!”付沉惊了。付沉惊讶于一个成年男人做起这样幼稚且尴尬的动作。更别说这人还是温雅成熟的安浦年。

“还要亲?”安浦年凑脸过来。占据了屏幕的俊帅脸庞。付沉只感觉自己头脑热得发紧,他着急慌忙地把电话挂了。都忘了自己是因为什么原因找他。

安浦年淡笑一声收起手机。

“这个项目拖一拖”,安浦年不知道在跟谁说话,“你那边施点压让投资方急起来。”

“呵,都知道我要过来”,安浦年椅在皮座上,“公司砸手里算什么。”

“本来就是要搞砸的。”

付沉一下一下扎着墙上的飞镖玩。他不愿意看手机上铺天盖地的消息和付言朗气急败坏的质问。

还有付柏让他回家的留言。

付沉看到安浦年进来没回过神。

“你不是在出差,去公司了吗?”

“抱一个。”安浦年俯身拥住付沉。

付沉动了动,闷着嗓子说:“我是不是惹祸了?”

付沉知道安浦年是大忙人,他专程过来一趟。应该是很难处理的事情吧。

“你是安老师的学生,你的事安老师处理。”

“你怕什么?”

“易应礼怎么样了?”付沉见到人才突然急冲冲地问。手机上的消息他不想看,从安浦年嘴里说的话他却无端地没那么抗拒。

“他做了个手术”,安浦年回答,“比较严重。”

“以后还有复发的可能。”

付沉低着头:“怎么会这样呢?”

“怎么会这样呢?!”

“我没有。”付沉突然扯住安浦年的手腕。

“我明明没有……”对上安浦年温和却总让人感觉冷漠的眼神,付沉突然哑了声。

“什么?”

明明是温柔和无奈,付沉却诡异地感觉到了微不可查的凉和薄。

“我不想回去。”

“安浦年,我不想回付家。”

安浦年抱着人:“去我家怎么样。”

“我给你做饭吃。”

付沉的眸子动了动,他的睫毛轻颤:“安浦年。”

“你是人渣吗?”

安浦年拍了拍他的屁股。

“人渣也不能让我的宝宝饿着。”

“胃还疼吗?”

他竟然还记得自己之前一吃就吐的事情。付沉心情有些古怪,又多了抹不可言说的复杂。付沉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我疼不疼的安老师会关心吗。安老师不是眼睛里只有付沉吗。”

安浦年刚一走进病房,就听到虚弱清冷的声音响起。别说不请自答了。安浦年一句话还没说呢。

“你在付沉房间装摄像头做什么?”安浦年挽起袖口,说了句。

“我只不过是小小的手术,比不过安老师眼里的胃疼。”易应礼吐了小口的血。

温热的毛巾给易应礼擦了擦脸,安浦年在水盆里拧了拧毛巾。擦干自己的手。

“说吧,易同学。这次想要什么?”

“我要住在你家。”

“哪个别墅?”安浦年笑了笑。

易应礼脸色苍白,嘴里的话却像往日一般让安浦年觉得好笑。

“你操付沉的时候怎么不问他哪个别墅?”

“啧。”

安浦年看着面色冷淡的易应礼,双手向前搭起来:“聊聊,付沉要怎么处理?”

“他无故伤害同学,不应该休学吗?不应该有处分吗?”

“我是学生会主席。”

安浦年觉得越来越有趣,他捏了捏易应礼冷淡的脸:“好,学生会主席。”

“处分。”

“记一下他还能申什么大学?”安浦年状似思考。

“我要他滚出学校。”易应礼见安浦年并不搭腔,单刀直入。

沉默了一会。

“他滚出去了……”安浦年看着易应礼,温和的表情中带着危险。这是安浦年第一次在易应礼面前不加掩饰。

“我操谁?”

易应礼还是住在了安浦年学校附近的平层公寓里。连带着付沉。安浦年让人把病床都搬过去了。

“家里就一张床,凑合一下。”安浦年做着饭。

易应礼靠在厨房门上看安浦年:“一张床,我就不能和你睡吗。”

安浦年炒着番茄鸡蛋,自动油烟机开始工作。易应礼闻到烟味和橄榄油的味道。

易应礼走过去摸上安浦年的裤子,摸了几下摸出一包烟来。

他用打火机点燃一根烟,火光燃在指尖,安浦年皱了下眉头:“行了。”

安浦年把他手里的烟扔了。

安浦年把火一关。菜炒到一半。蛋液粘稠,有部分沾在锅底,形成一层白白的膜。

安浦年转身。易应礼跟着他走。

书房里,安浦年给易应礼倒了一杯温水。“你看过你的诊断单吗?”

“看了。”

“哦,看了。”安浦年笑。

“我觉得这其中有你安老师的责任。”易应礼突然靠近安浦年,两人的鼻尖贴得很近,站位的问题,易应礼颇有些咄咄逼人的意味。

安浦年苦恼地揉了揉眉心,温柔的眼睛困惑地看着易应礼。

易应礼凑近安浦年的唇:“我要两千万。”

“这么快就花完了?”安浦年只是扬眉。

易应礼离开他的身子,“我以为安老师会嘲笑我不知廉耻,还异想天开。”

“不配这个钱。”

“怎么会这样想?”安浦年似是很惊讶,他温柔的眉眼轻轻皱起。

“安老师不会这样侮辱自己的学生。”

易应礼吃着饭的时候突然问。

“你为什么不操我?”

“不是不让?”安浦年有些无辜,他给自己夹了一筷子青菜。

易应礼轻哂。

“你还管让不让。”

“这个汤好喝吗?”安浦年的眸子微微眯起,带着笑意。成熟男人的眉眼间竟浮现出一抹天真。

“你自己尝尝。”易应礼含了一口,吻上安浦年的唇。安浦年的手揽上易应礼的腰。动作强势,易应礼的嘴唇很凉,安浦年的口腔里带着冷茉莉和苦茶的滋味。微量的唇间是饱满的甜。安浦年咬破一个圆子。奶香溢出来。

易应礼低喘。

安浦年用纸巾擦干自己的嘴和手。

易应礼趴在桌子上喘息。

“两千万不够,再给你一只股票好不好?”

易应礼从桌子上下来,安浦年扶了他一把。

“谢谢安老师了。”

付沉磨磨蹭蹭不知道在医务室做什么,凌晨两点才到了安浦年的家。他按了门铃,打了电话。

付沉一个人坐在门外,头窝在肩上睡了一晚上。安浦年早上出门差点踩到人。

睡在安浦年卧室的易应礼幽幽转醒,他穿好校服去了洗漱间。

“你家长的电话打到我这里来了。”在易应礼和付沉吃早餐的时候,安浦年翻着手机,说。

早餐是水煮白蛋和肉饼吐司。

“要不一起去?”

安浦年看着时间:“今天是周六。”

安浦年带着自己的两个学生去逛街。

给易应礼买了件白t恤就被付沉转头一句:“晦气。”

带着付沉去甜品店选蛋糕吃就被穿着白t恤牛仔裤的易应礼淡声说一句:“只有付少爷喜欢吃这种金子做出来的甜品。”

付沉本来就没想吃,听了这话更是差点把店掀了。

因为易应礼不能打。

安浦年今天着装休闲,戴着口罩和眼镜,一副按付沉的话“做贼心虚”的样子。按路上回头的少女的观点。

这个帅哥好神秘,不会是明星吧?!

安浦年戴口罩不是别的,易应礼缠着他亲了一晚上。

安浦年戴眼镜不是别的,睡眠不足看不清路。

车上易应礼就没戴口罩,安浦年看了他好几眼,半阖起眼睛补觉,付沉则是问易应礼怎么看起来更傻b了。易应礼冷淡回答。

“过敏。”

像是生怕点不着付沉。

“食盐过敏。”

安浦年从高档茶店里买了一盒茶叶给付沉拿着,在路边摊上买了一袋水果给易应礼提着。

“见家长有点诚意。”安浦年大约是困,显得比平时懒散几分。声线带上几分若有似无的喑哑。

安浦年闭起眼休息。

付沉和易应礼一个不理一个。付沉单方面不理易应礼,易应礼在后座做卷子。

“不好意思,最近感冒。”安浦年看着别墅沙发上的付言朗,说道。

付沉环视四周。

“他妈的就你一个?你他妈是我家长?!”付沉说不清自己心情怎么样。

易应礼没家长吗?

他妈的没家长的是自己吧。

“你是付沉的老师?第一次见面,幸会。”付言朗起身和安浦年握手。十八岁的少年显得很是成熟。客套社交有模有样。

“嗯。”安浦年饶有趣味地和付言朗握手。付言朗比起付沉,确实有几分付家继承人的样子。听说这小孩以后要当警察。

“父亲在国外谈生意,一时赶不过来,还望安老师不要见怪。”

“付沉的事你们家里人了解多少。”

付言朗面色一沉,他把杂质报纸哗啦啦扔在桌子上。

“报纸上都有,真是笑死人了。”

“哦,我的意思是,事情的前因后果。”安浦年显得很淡定。

付沉磨了磨牙:“跟他没好说的,他个没脑子的蠢货能想明白什么?”

“付沉,你想挨揍?”

“你说”,对上安浦年的目光,付言朗深呼吸,“你说这是个怎么回事。爸给我打电话我还不信。我不信我的弟弟恶毒到不把人的命当命。”

这话就说得重了。

付沉火上眉梢:“我恶毒的要命。你们付家人都一个个他妈的活菩萨。”

“慈善家。说不定路上认个乞丐都当亲儿子?我可以换啊。”

“付沉!你有种再说一遍。”

“两位同学有了矛盾,作为’代’监护人,付沉的哥哥?不妨听他们自己说说。”安浦年温润地笑着。

付言朗气得不说话。付沉更是不点就要炸。

“言少爷,付少爷打我,或者捉弄我,或者怎么样都可以。但是我人微言轻,我也不要什么补偿。只希望不要影响到我的学业。”易应礼淡淡开口。

付沉大笑。

付言朗气得青筋直跳。“你的同学比你脑子好,比你上进,还比你懂事。你除了惹事你还能干什么?惹了事还不敢承担。付沉,我怎么不知道你不仅是个废物,还是个孬种?”

付沉被安浦年拦住,安浦年拖住付沉的腰:“坐下。”

付沉阴沉沉地扫了安浦年一眼,冷哼一声就要走。

易应礼冷眼旁观。

“你走,你每次惹了事都一走了之。付沉你除了逃避还会干什么?这个家里谁对你不好?你要这样报应我们?你知不知道你这一出要给付家带来多少损失?”

“你知不知道爸爸为了你的事又白了几根头发?”付言朗气得直喘气,好像要把这辈子所有的扎人话一股脑地说出来。

“还想转学,想一出是一出?出国?你是国内混不下去想去国外躲着吧!”

安浦年看付沉,眸色意味深长。

“出国?”

付沉根本听不清其他人在说什么他,他的脑子嗡嗡嗡的全是付言朗的话。

“你好样的。”付沉笑了。

“我确实……烂泥扶不上墙。我说真的,你求求你爸放过我吧。啊?我他妈不想当你们付家的儿子?”付沉笑。

“反正我本来也不是啊。”付沉吊儿郎当地说。如果忽略他几近要攥出血的手心。

付言朗也突然安静下来,他定定地看着付沉。

“有时候我也在想,如果当初是我死在了被绑架的那一天,你没有救我。”

“我就可以没有你这个弟弟。”

付沉几乎要站不稳,但他倔强地看着付言朗。

良久,付沉开口。他不知道自己的声音有多嘶哑。

“我也希望。”

是我死在那一天。

付言朗闭上眼睛,摆摆手:“算了。安老师,付沉毕竟是付家的孩子。这事就拜托您了。有什么需要配合的您尽管开口。”

安浦年起身朝付言朗点了点头,就去追说完那句话就一言不发走掉的付沉了。

安浦年那一刻看到。

少年背景单薄地像纸,一个人走向沉沉昏色。

易应礼留在原地,他把一直提在手里的袋子礼貌地放在桌子上:“言少爷,如果付少爷可以不在学校,这样对他也好受些。或许付少爷只是不愿意学习而已。”

“我没有父母”,易应礼说道,“我之前就是靠奖学金交学费和生活费。做手术的钱是安老师帮忙垫给我的。我的身体之后可能还需要一些花销。”

易应礼平淡地说着,好像并不是在说自己的事情:“我有几个兼职需要身体好一些。您今天这样和付少爷起冲突。”

“我不想要补偿,我只希望我能上个大学。”

付言朗看着站得笔直的少年,心里划过一丝不舒服,付沉这事做得太过。“抱歉,不管你想不想要,付家都会给你一个交代。”

“至于你的提议……我会和父亲考虑的。”

安浦年扯住付沉的胳膊:“坐我的车。”

付沉把头靠在安浦年身上,少年身子颤抖,安浦年静静地抱着他。

安浦年轻声在付沉耳边说。

“我们不听他的。”

“安浦年……”

付沉是在安浦年的怀里睡的,他紧紧地抓着眼前人,就像抓着救命绳索。付沉梦到自己在一片水中,扯上一快浮木。付沉挣扎着喊:谁来救……我。

“安浦年……安浦年……”少年脸颊通红地在自己怀中低声叫着。像一只落水的小猫。安浦年给他擦着额头上的细汗。

“宝贝儿。”

“我在呢。”

付沉抹了一把脸,他刷着牙。安浦年在浴室洗澡,他看一眼穿着自己睡衣的少年。

“我给你请了假。付家那边要给你办新闻发布会。我给你写了讲稿。背不会就念出来。”

“为什么背不会?”

安浦年没想到他说了那么多付沉竟然在听这句。

“因为发布会就在下午?”安浦年抹了一把头发上水。

付沉跨着水汽走了进去,付沉双手张开,抱住安浦年。

安浦年低头看一眼自己88万美元买的米色丝制刺绣睡衣。把花洒打开给自己冲洗头发。付沉呛了水越发往自己怀里扑腾。安浦年被他推在墙上。

少年长得高,年轻的肉体带着荷尔蒙的爆发力,两个人对视着。说不清是谁先开始的。

浴室里花洒开着。

付沉喘息:“我们……算是在接吻……吗?”

安浦年闻言停下动作。安浦年的动作慢了下来。安浦年低头看付沉。水雾迷蒙中那双眸子显得极为深切。

水声停了。

安浦年抚摸着付沉的脸,轻轻碰上他的嘴唇。右手拉住付沉的手,和他十指相扣。

付沉睁开眼睛。眼前的人极其沉迷。极其深情。付沉突然感觉一阵浓烈的情感自自己胸腔蔓延开来。麻麻的,铺天盖地。心脏都要灼烧起来。

安浦年用手遮住付沉的眼睛,在他唇上,鼻间,脸侧轻啄。

付沉脸红到底,他想推却推不开。

安浦年吻上了他的唇,极尽缠绵。

付沉背着安浦年给他准备的发言稿。

安浦年躺在床上玩他的手指。安浦年轻咬,一根一根含过去。付沉觉得脸热,不去看他。安浦年轻笑一声:“宝贝儿。你是甜的。”

“请问付沉你究竟是付家几公子呢?你与其他付家公子的关系是怎么样的呢?这次的时间其他付家人都有参与吗?”

“请问付少爷是否欠贫民学子一个交代?是付少爷的故意为之还是这一切另有原由?是否和付少爷众说纷纭的家世有关……”

付沉上台,把发言稿忘得一干二净。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

安浦年在后台看着直播,有人来跟安浦年套近乎。

“反正就这样吧。你们就当付家没我这个人。”

一句石破天惊的话让场子里瞬间一静,接着记者疯了一样地涌上来。

“安总,不知道有没有机会……”

“你是传媒公司的负责人?”

“安总有什么吩咐。”来人及其上道。

“组个局,晚上吃饭。叫上能说得上话的。”

“能请安总吃饭是我的荣幸。”来人笑成一朵花。

酒局上来了不少人,都没带着伴,知道有学生收敛了不少。就算如此,还有几个娱乐圈的明星不请自来。

开玩笑,s市风头正盛的科技新贵,更别说还帅到人腿软。就是不要钱他们也想搭上这跟线。

安浦年笑了笑:“承蒙各位给面子,我的学生闹出了点麻烦。你们觉得他像那些要进少管所的问题少年吗?”

付沉眸色一紧,他拨弄着眼前的菜,纵使知道安浦年是在帮他,可他禁不住还是心头一凉。

他是那种要进少管所的人?付沉觉得不在意,可又觉得心里有点难受。

“这,这自然不是。付少爷看着一表人才,又是安总,安老师的学生。怎么会是问题少年呢?这件事一定有隐情。对,有隐情。”

旁边的人也连忙搭腔:“这事放在我们身上。安老师大可不必担心。都是捕风捉影的事,哪有那么严重啊?我觉得付少就挺好的。看着有前途。”

“对啊,对啊,安老师不仅公司开得好,教出来的学生也优秀。来,我敬安老师一杯。”说完又觉得不妥。

“安老师是老师,以茶代酒就行了。我这脑子,我自罚三杯。安老师随意。”

安浦年举起桌上的酒喝了。不能说是很给面子,只能说是让大家受宠若惊。众人的视线不由得落在付沉身上。

让安浦年这么护着的,是他什么人?

安浦年对学生这么好?

安浦年拍了拍付沉的肩:“我喜欢这个学生,他有天赋。我希望他以后有个好出路。”

付沉先是被“喜欢”两个字惊到了,再是听到安浦年说“好出路”。付沉觉得心里有点麻酥酥的,胸腔里又泛起酸,又痒又酸。付沉疑惑地看着桌上的酒杯。他的杯子是空的。无意识间坐得离安浦年更近了一点。

众人闻言一滞,接着都哈哈赔笑。

“当然,安老师的学生,罗马大道也是要走一走的。”

有一就有二,敬酒的人越来越多。安浦年也不拒绝,一杯接着一杯。众人见状,越发确定这学生在安浦年心里的地位。一时间有不少人连连夸赞连人都没有问一句的付沉。

还贴心地问他要不要换个更可心的果汁。

安浦年在付沉耳边低声说:“我出去抽根烟。你告诉他们玩一会就各回各家。”

付沉能看出来,哪里是抽根烟,安浦年明显是喝得不舒服了。他喝了酒口腔里的气息带着薄荷味。付沉看见过安浦年和他接吻的时候舌底的糖。他好像嗓子一直不舒服?之前喝的汤也都是养着嗓子的。

安浦年走了,众人也不敢烦付沉。

付少爷看着就不好惹,别说还是安浦年看重的学生了。众人恭维地笑了几句就都各自散了。明星们见安浦年走了留下个未成年也不感兴趣,笑眯眯地打过招呼也都离开了。

包厢里一时安静下来。

安浦年让付沉在包厢里等他。付沉也没乱跑。他百无聊赖地玩着面前那个盯了一会的空杯子。

接着,付沉拿过安浦年喝了一半的酒。

抿了一口。

安浦年在眺望台上抽烟,他神色寂寥,带着醉意。夜间冷风吹过,明月高悬。

袅袅婷婷扭着腰走过来一个小明星。说是明星,不如说糊咖小网红。黑料一堆,粉丝全无。

那明星长发及腰,金色带着卷,脸上化着心机的裸妆。紧身裙露出白花花的大腿和一手可以握住的腰。

安浦年抽了一口烟,淡淡看小明星走过来。

小明星看着安浦年入了迷。怎么会有这么出尘绝色的人?俊美的五官,温润的气质。夜色里那一抹撩人的欲。斜倚在栏杆上的颓色。

小明星几乎要爱上他了。怎么会有这样让人第一面见就想和他私奔的人?

先前想好的搭讪词一个都用不上了。明明包厢里的男人只是疏离,只是让人不敢对视。

只是很有钱。

小明星看着安浦年不说话。

安浦年抽着烟:“有事聊?”

小明星眨巴眨巴眼:“那个……安总,你可以给我签个名吗?”

“可以合照吗?”

小明星只感觉自己心要跳出嗓子里来了,咚咚咚地作响。

他笑了。

小明星只恨命不能给他。

“签名照?”

小明星只感觉面前人的嘴一张一合。她茫然地点头。

“我有点醉了。”安浦年把手搭在小明星肩上,靠着她吐息。

小明星感觉身子都麻了半边。她僵硬地感受着肩膀上多出来的重量。安浦年的头靠着小明星的颈窝。每说出一个字小明星都要麻一下。

小明星第一次感觉她要站不住了。

“好纯情。”安浦年撩起小明星的发丝。

“安,安,安,安,安总。”

“我要站不住了。”小明星都快哭了。她整个身子又软又酥,感觉下一秒就要倒。

天呐,这个人又在笑。小明星只感觉天都要塌了。

安浦年在人要倒的瞬间扶住她。

“这个道行”,安浦年曲起指节点了点小明星的额头,“还要找陌生男人搭讪?”

小明星呆呆地看着安浦年,那张明媚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近似呆萌的表情。

“安哥哥,可是都没有人喜欢我?”和安浦年并排坐在天台围栏边上的女孩郁闷地往上吹着自己的碎发。

安浦年抽着烟,斜坐,背靠在月色照亮的青苔墙上。他们坐在一个角落,靠近晦暗的星辰。

“安哥哥,我就算不会唱歌,演戏也不怎么样。是糊咖网红。我就不能够当主角嘛?当了的主角就要被骂嘛?”女孩冲着星星一下一下地吹头发。

安浦年拿出手机给女孩点:“喜欢哪个导演?”

“打字,新戏加个人。”安浦年伸头看手机屏幕,女孩颤抖着手点输入不上正确的字母。

啊啊啊。她好紧张啊。

啊啊啊,安总太撩了。

啊啊啊啊啊。她死了。

小明星长这么大从来没经历过这么让她心跳超速的场面。

安浦年问她:“想要多少粉丝。”

小明星不止手在颤抖了,她心都跟着抖。小明星此刻真的很想抱住安浦年的大腿,高喊哥哥我可以。

但小明星咽了咽口水。

“安哥哥,你和其他有钱人都不一样。”

“他们都瞧不起我这样的。就想睡我。不止有钱人,粉丝也瞧不起我。”女孩金色的头发在月色下一扬一扬的。

“都瞧不起我。可是我只想混吃等死不劳而获啊?安哥哥,我是不是废掉了?”

“安哥哥,我什么时候才能像天上的星星一样啊?抬着头才能看到,看到的时候blgblg的。”女孩托着腮,一脸憧憬。

安浦年揉了揉女孩的头发。

女孩整个人都怔住了,她呆呆地任由安浦年揉了两把她金色的长发。烟草气息夹杂一点嫩绿薄荷味道靠近,女孩呆呆地看着安浦年。

“安哥哥,你今天喝的什么酒啊?”

女孩娇媚的面庞红艳得动人。

安浦年从上衣里拿出一根水笔,甩了两下:“买给你。”

安浦年给小明星开了一张一千万的支票。

女孩走的时候还晕晕乎乎的。

同时又忍不住悲哀地想。

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喜欢其他男人了。

安浦年去包厢的路上,被一个人撞上了。安浦年眉头微蹙,安浦年挂在手臂上的外套落了灰,还被人踩了一脚。

“对不起,对不起。”

“我有急事,我是a大的学生。你的衣服我会赔偿!”

“对不起。”男大学生着急地鞠了个躬,跑了。

安浦年看着手上的学生证。

“你回来了。”付沉说了句,然后就不吭声了。

“你喝酒了?”安浦年掐掐付沉的脸。

付沉双手抱住他的腰,脑袋在安浦年腰上蹭了蹭。

“宝贝儿,回家了。”

“我没有家。”

付沉说得坚定。他语气愤愤的,像要与什么势不两立。

“你想怎么着。”安浦年给自己倒了杯开水。

他把茶叶抖落进去。

“人渣。”付沉看着安浦年的表情。这个人为什么不理自己。

“呵。”安浦年笑了一声,他伸出手在付沉眼前摇了两下。“记得它捅你的滋味吗?”

付沉眼神一滞,他的眸子泛上狠。

“操你妈。”

安浦年解开皮带,付沉往后头躲。安浦年也不急,他不紧不慢地走到被凳子绊倒的付沉跟前。

“我有多久……没教训你了?”

“呼。”安浦年衣服松散,他倒了那杯已经放冷的开水。

付沉的股间流出酒液。他一动不动。过了一会,付沉把身子蜷缩起来。喝了酒的安浦年不似往日温润,他翘着腿给自己点了一支烟。发丝被薅在后面。有些凌乱。安浦年抬脚踹了踹付沉的屁股。

手里的烟灰散落下来。落在透明的酒精里。

杯子被放在付沉头边。

安浦年似乎听到付沉喊了一声,像是被什么堵了喉咙。付沉发出奇怪的声音,像在笑。

安浦年靠在远处假山人工泉那边的长椅上,闭着眼睛睡了过去。

第二天安浦年揉着眉心醒来,他看见了自己昨天穿的外套。

安浦年拿起盖在自己身上的外套,起身。

付沉蜷在沙发角那里,安浦年摸了摸他的额头:“烧了怎么不喊我?”

安浦年看清了地上的狼藉。

笑了。

“几百万一瓶的酒你用来洗地板了?”

不难看出付沉把酒全开了,开了就往地上一倒。各种酒液混杂,发出令人作呕的腥味。付沉在酒液里坐了一夜,难怪会烧得厉害。

付沉抬头:“我操你妈。”

安浦年看他:“哦,昨天没喝够?”

付沉被安浦年扯着往洗手间走。中间他摔倒,被酒瓶碎片划伤,付沉捂着头,被安浦年一路拖行到洗手台处。

安浦年放水,一把把人拽起来。压着他的头就往下摁。

呼噜呼噜冒着水泡,安浦年扯着他的头发往镜子前一推。安浦年松手。

“欣赏一下。”

安浦年另一只手把刚才随手从路过桌上拿的空啤酒瓶往付沉头上一扔。

几滴酒液混着水液从付沉额上滴下。

红色的血被水液冲得稀薄。

“我操你妈。”

安浦年温和地笑了笑,他转身走向沙发台,安浦年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

不一会,付沉面前摆了一摞高度数白酒。

付沉是个狠人,付沉咬着牙往下灌。一杯,两杯,付沉边吐边喝。吐着喝,喝着吐。付沉最后捂着胃在地上抽搐。

他颤抖地伸手拿酒,安浦年的鞋踩了上来。

“不是挺能喝吗?上面的也舔干净。”

安浦年抱着昏迷不醒的付沉往外头走,付沉身上披着安浦年的外套。付沉中间醒了一会,他看见安浦年的脸。

“操你……”安浦年堵住他的嘴。

“我不是很想听到你的声音。”

安浦年看着从兜里拿出来已经被酒精泡烂了字迹都看不清的学生证。哑然。

“安总,人已经给你救过来了。你悠着点,这里不比国外。他十六七这个年纪你要坐牢的知道吗?”

“需要注意什么?”安浦年把学生证重新放回兜里。

“他身体好。没事。”答话的人也觉得好笑。都不知道这是运气好还是不好。这么折腾都没事。

“休息几天蹦蹦跳跳的。”

安浦年手里端着鸡汤。

鱼片用鸡汤煮了,鸡翅和龙眼油亮亮的,从很远就能闻到肉汤飘香的气味。

“你等等。”穿着蓝色无菌服的男人拦住安浦年。“你给他吃这种东西?安总,你不会不知道小孩嗓子怎么样吧。”

“哦,那做什么?”安浦年问。

随手就把汤连带着碗倒进了男人推着的铁架子下面的医疗垃圾桶里。

“你给我喝多好啊。”男人惋惜地看着那碗汤。

“喂点盐水?”男人耸耸肩。“年轻小孩饿着点没事。得病吃多助长病气。”

安浦年看人:“海盐水?”

“白开水加碘盐。”男人面无表情。安浦年就是这样,求人没有求人的样子。一副“我跟你说话是在施舍你”的表情。男人牙根微痒。

不跟他计较。

安浦年走进去给付沉拉上帘子。

“睡一会。”

安浦年搅拌着手里的盐水。

“想喝的时候漱漱口。”安浦年把桶和盆都放在付沉病床下面。

“我很疼。”

“安浦年……真的好疼。”

安浦年看付沉。

莫名说了句。

“我回去找你的时候有个学生撞了我,把学生证留在了我这里。”

安浦年抱住付沉。

“宝宝。”

“好疼啊安浦年。”

付沉在安浦年怀里抖。安浦年沉默地抱着他,一下一下地轻抚。

付沉抱着安浦年睡了过去,安浦年的皮肤是温热的,他的手是干燥的。付沉闻到了他怀里皂香的味道。安浦年的嘴唇是凉凉的,付沉感觉脸上黏糊糊的,身子却暖洋洋的。好像疼痛也有了归处。

安浦年抱着人,湿润带咸的水消杀口腔里的细菌,付沉把漱过口的水吐在安浦年的手心。湿答答的感觉并不好受,安浦年却只是用消毒过的水擦了擦手。付沉偏过头去不理安浦年带有消毒水味的手。安浦年用冰水给他擦了擦额头。

“安浦年,你读书给我听吧。”

安浦年躺在床上,挂着水的付沉窝在他怀里,安浦年的手指翻着手机:“金色的麦田里有一群青涩的种子。”

“稻草人卧在田埂上,天空中的塑料袋在笑。滂沱大雨浇灌下来。喑喑哑哑的哭声打湿了泛着泡沫的海洋。”

“安总,投资人那边在催了,您三天又三天,投资人会撤资的啊。他们之前投的钱也找我们要个说法。安总您怎么呆在a市不回来了啊?”安浦年翻着邮件,低沉清润的声音响在付沉耳边。

“安浦年,什么意思啊?”怀里的少年问。

安浦年笑:“随便读的。宝贝想听吗?”安浦年把耳机递给付沉一只。

嗯嗯啊啊的声音顿时让付沉黑了脸。

“你他妈有病。”

安浦年笑。“你学着点。不会叫床也是个问题。”

付沉了古怪地看着他,接着咬安浦年的手。安浦年敷衍地摸了两下就放弃了。他把手机放在床头,朝付沉身上一躺。

“宝贝咬疼我了,要宝贝负责。”

“神经病。”

两个人在床上闹的时候病房的门被推开,一脸无语的男人进来:“干嘛呢?安浦年你真不要脸啊。”

“你他妈闹得动静老子在整个走廊都能听见。”

“你他妈扬声器放av?”男人的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不能说不能理解,只能说是非常鄙视了。

安浦年看着缩到被子里的付沉。手在下头按了按。

穿着白大褂的男人骂骂咧咧地走了。

付沉把门锁了不让进。段青映在门外嘲笑一身西装端着饭盒的安浦年。“你玩啊。继续玩啊。”

安浦年懒洋洋地看他,伸手打开食盒就在外头吃了起来。段青映不知道他要干嘛,皱着眉。隔了一会,病房门打开。吱呀的声音让段青映扭头就走。

操了。故意膈应他呢。就他的伴听话是吧。

付沉缩在床上不说话。

安浦年自己在桌子上吃着饭。

良久,安浦年开口:“过来陪我。”

付沉把被子盖到身上,背对着安浦年。

“你的生日是几月,快到了是吗?”

“想要什么生日礼物?”安浦年问。

“你怎么知道我生日的?”付沉慢吞吞地答。

“今年十七岁了。”安浦年似在思索。

“说起来你十六岁就被男人操了。”

一片静默中付沉把桌子上的台灯,盐水,地上的盆,朝安浦年砸了过来。

安浦年被推搡出去,紧接着半盒子的饭就朝安浦年劈头盖脸砸了下来。还有一碗半温不凉的猴头菇参汤。安浦年顶着一张沾着汤汤水水的温雅俊脸去办公室找毛巾的时候。办公室里传来段青映放肆的大笑。办公室里其他忙着的人都抬头看安浦年。

“你吃啊,继续吃啊。”

其他人不像段青映没素质。其他人只会暗暗打量。

然后在心底惊讶。

安总脾气果然好。他们知道安总脾气好,没想到安总被饭泼了脸还这么情绪稳定。

果然是干大事的人。其他人不由得敬佩。和安总做事就是放心。

“你是a大文学系的?”

大学生真诚点头:“非常抱歉那天弄脏了你的衣服。”

安浦年拿着手机点了点,给大学生看外套的官网链接。大学生的表情都凝滞到快要哭出来不过瞬息。

“我……我没有那么多钱。”

穿着三千块一双的球鞋的大学生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没钱。还惹了大事。

“我赔不起。”大学生都想咬指头了。把他卖了他也赔不起啊。

完了完了。

这下要摊上官司了。

安浦年看大学生干净的眼睛:“论文写的什么方向?”

“古典文学。”大学生显得很呆。问什么答什么。

“孙悟空与白龙三太子的命运纠葛:文化价值观下的纽带,超越血缘的理解与共存。”

连论文题都说了。

安浦年听了这个题,看了大学生一会。

“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我,我要不……你要我当牛做马也行啊。”大学生莽莽撞撞地说。

“那就课余时间当个助手吧。”安浦年笑了笑。递给他一张名片:“我在君和联创学府当老师。你没课的时候过来,一周一次就可以。”

“好的,谢谢这位老师!”大学生连忙鞠躬。

“我现在写论文没课,我天天过来!”

“老师放心!我做事很勤快的!”

“我以为你不会来上学了,因为你没有聪明到可以理解简单的公式”,易应礼站在付沉身后,手里抱着一沓作业本,“还没有自知之明。”

“滚。”

“检讨是你自己写的吗?念的时候能看的准字吗?发布会所有人都为你准备了你表现那么精彩,要靠安浦年的人脉帮你逃过一劫。”

“付家是彻底放弃你了吗。”

“你他妈不要没事找事。”付沉趴在桌子上,眼睛扫过书页。这书是他从图书馆借来的。翻了半天没找到安浦年给他说的作者。网上查不到。

易应礼拿起付沉面前的书,当着他的面撕了。

两个人打得连一步上八个台阶的体育老师都没拦住。还是叫了校警察过来才勉强把两人不带伤地分开。

“都在外面站着给我检讨。”老校长气得直咳嗽。

“给我站直了写一万字检查。写不完我看谁敢送他们进医院!”老校长大约是气疯了。他执教这么多年就没见过这么能惹事的学生。上报纸不算,上了报纸还来。

老校长感觉自己一向强健的心脏都不好了。

校服被扯得不成样子,易应礼清淡站着,付沉整个人歪得不像样子。两个人脸上的表情,一个“万事与我无关”,一个“老子爱干嘛干嘛”。老校长气昏了头,抢过校警手中的警棍就是两下。

学校里的学生们围了一群,被驱散开来,班里的还朝着窗户外头往事发地伸着脖子望。

大家都无心学习,想看乐子。

君和联创学府,简称君和二高。高得吓人的学费,全市高不可攀的升学率。a市几乎所有个性分明的富家子弟,都被砸钱砸进了君和二高。这所学校里的学生,要么是无心学术只想创业的精英富二代,要么就是付沉这种不想学习也不想上进但又得进个好大学的混子。

精英富二代都出去实习了,剩下的都想看乐子。

安浦年风风火火地赶来,他皱着眉看两个浑身没一块正常地方,还站着不知道在干嘛的少年。安浦年第一次发了火。

没有人知道安浦年还是会踹人的,温和清俊的男人几乎是单方面殴打拿着警棍要往付沉身上抡的校警。

安浦年整理了一下袖口,对着目瞪口呆的校长和一众老师淡声开口:“法院上见吧。”

“卧槽,安老师好帅。”

“卧槽,安老师他真的,安老师为什么不是我的老师。”

“我已经被安老师圈粉了。谁懂啊。安老师简直杀疯了。”不过一早上,安浦年“打人”的事迹就传遍了校园。

“法院上见”更是成了今日份校园论坛头条。

无数学生争相模仿,都模仿不出安老师的神态,气韵。他们每每复述出这几个字,都感觉热血沸腾。

车上很静。

付沉陡然笑了:“装什么啊?你他妈好像来真的似的。”

“你不会来真的吧。”付沉有点惊恐。

“你们两个”,安浦年没搭付沉的腔,淡声说道,“两个病号,被人打不知道跑吗?”

“我怎么不知道你们这么听老师的话。”

“我只是一个没钱没背景的要拿救助金的穷学生。还欠了这周的医疗费。”易应礼开口。

“呵。”安浦年不想反驳易应礼的话。

易应礼是拿救助金没错,但像易应礼这种优秀到能拿上新闻的学生,就是校长儿子被开除易应礼都不可能被开除。

“为什么要跑?老子怕他?”

“我怕你。”安浦年看了付沉半晌,说了一句。

“反了他了?一个领工资的老师,跟我大呼小叫?真是反了?!”

“校长您别生气,安老师估计也是不清楚事情始末,冲动了点。安老师风评很好,您也不能开除他呀?校长您消消气。”

“再说了”,主任皱着眉,“安老师虽然是个老师,但他穿的吃的都不像一个老师能买的起的。更别说他的车,房子。还有我看好多大人物对他挺尊重的。”

“不就是一个老师,能翻了天?那是没有人想触老师这个名头,他以为真是他的本事?”

“哎呦,不就教训两个小兔崽子吗?他要告我?我当年上学的时候站在冰雪天里挨揍都没听说过有这个理?”老校长真是没见识过现在的老师了。

“您也别冲动。这事安老师不占理。校警察还在医院里躺着呢。诊断单都有。他告我们,我们也告他呀。”

“荒唐!”老校长气得拍桌子。

告来告去的,搞的都是君和的名声,丢的都是他的脸面。但老校长又无可奈何。前脚上了报纸,这下,又安排上一个头条。

“嗯,付同学被打进医院,您作为付同学的家长,也要抽空关心孩子。生意上的事情固然重要,付同学高二的年纪,正是需要家长关心的年纪。”安浦年靠在窗台上,阳光照亮了他的半边脸。付沉看着打着电话的人,攥了攥拳头。

“我建议您回国一趟。没关系。我不麻烦。付同学现在在医院躺着,身上没一块好地方,我一个老师看着都心疼。小孩不管犯了什么错。”

“也需要大人来撑腰不是吗?”

付沉怔怔看着阳光下的安浦年,突然垂下眼。

电话结束安浦年走到付沉身边,吻住了他的唇。

付沉抓住安浦年的袖子。

付沉突然搂上了安浦年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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