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云山坐在驴车篷里赶车,后面跟着十几匹军马。他极力坐向车篷深处,手握鞭子伸直向前抽驴子的屁股,恨不得一步跨上官村岭完成任务。因为在驴车里没颠簸几下,洪宣娇的辫子已经完全脱出,让绿娇娇在摇摇晃晃的车里再编回去是不可能了,绿娇娇只能把冯云山的原装头发再编成短辫子,能挺过一时算一时。
心情紧张的时候,短短两里路象走了一整天,冯云山和绿娇娇不时偷眼瞄瞄向荣的军官队。军马当然比驴子跑得快,十几匹军一直围在驴车四周护送他们山上,可是冯云山又不能让军官们跑到自己前面看到车篷里的情况,于是双方越赶越快,转眼就到了官村岭上。
向荣坐在马背上举目四望,发现这里是山岭和平原的交界低岭,可以鸟瞰整片思旺平原,向下一冲就可以到浔江岸边,随时可以控制大片区域,果然是兵家必争之地,正好用作主阵扎营地点,他对冯云山说:“阮秀才,我有点事问你。”
躲在驴车篷里的冯云山一听头都疼了,这老头看过地方好然后拉队上山扎营不就得了嘛,还问什么问呀?可是人家问出口了,回大元帅的话总不能坐在车里不出来,他硬着头皮慢慢磨下驴车,绿娇娇从他身后打出一把油纸伞,一手捉住他背后的衣服,贴着他的后背一起下车,努力遮住冯云山没有辫子的后背,这样子从向荣看来,象是一个害羞的小女孩躲在大人身后。
冯云山不敢再向前走,他一直站在驴车旁边,眨巴着眼睛咽着口水问向荣:“官爷想问什么呢?”
向荣侧头看看他身后的绿娇娇:“阮秀才,你那小妾真是很粘人,挺有福气的嘛。”
冯云山不敢转动头部说话,他把身子转向正对着向荣,绿娇娇碎碎步贴着他的背一起转身,冯云山手向后一捞接过伞自己举着说:“嘿嘿,这种乡下女人打不得宠不得,就是难教,嘿嘿嘿。”
“嘿嘿,女人嘛。”向荣看着他也干笑了两声:“上一年你们在这里盘营的时候,是多少人?”
“回官爷话,最多时有七百多人。”
“你看这里可以扎多少人的大营?”
冯云山哭丧着脸说:“呵呵,我哪里知道哦官爷,我只是凑份钱请团练护镇,避长毛的时候就带上家眷来这里。”向荣细细看了四周的地形,微微点头自言自语说:“带上家眷也可以的话起码可以扎下三千人”
这时冯云山看到远处山岗上的草丛不自然地摇动着,他的心扑通一下狠跳,心里想道:洪宣娇带的兵肯定全埋伏在四周,她不会这个时候杀出来吧?冯云山知道夜长梦多心里急着离开,他对向荣说道:“官爷,我们可以走了吗?阿梅她身子不好,再淋雨就得病了”
向荣看到冯云山的神色古古怪怪,绿娇娇更是一付畏畏缩缩的样子,他问道:“阿梅有身孕了?”
“呵呵,呵呵呵,是啊”冯云山对向荣的关怀哭笑不得,手上举的伞一下一下地敲在自己的肩上。这不是冯云山心情紧张发出的小动作,而是向山上发出军中的旗号。
在古代行军布阵作战完全以旗号指挥,向哪个方向摇旗,军队就向哪个方向行进和攻击,冯云山打出的是向后的旗号,就是让洪宣娇带伏兵退开,让出地方给向荣领兵到岭上扎营,他也不知道洪宣娇是否看到这个小动作,更不知道洪宣娇是否理解,只管不停地向后摇伞,身子一点一点地向后移。
向荣看到他的动作如此古怪,对于身经百战的老将再不起疑心实在说不过去,他催马走到冯云山身边,双眼注视着对方眼睛深处,冯云山则一点点地向后移。
向荣突然问道:“你很紧张吗?”
“不是,我没紧张。”
“那你摇什么?”
“我我想解手。”
向荣仔细地看着他说:“你去解手吧。”
“我人多看着尿不出来。”冯云山已经完全陷于解手的困境中,他实在想不出要是向荣强行要自己表演解手,他应该面对向荣还是背对向荣。
“哎哟哎哟”绿娇娇突然用力抓着冯云山的背,一手捂着自己的肚子叫道:“相公,我肚子好疼!”
冯云山一听就知道这下解围了,他颤抖着声音对向荣哀求:“军爷,你们都上来了,就放我们走吧,我要带阿梅回镇里看大夫,你知道孕妇的事不能拖”焦急狼狈跃然上脸。
绿娇娇疼得身体发抖,紧贴着冯云山的背后,一点点地把他向后拉,向荣看到这样的场面,觉得再刁难下去大概真要搞出人命,于是退开两步说:“快去看大夫吧,有大清军队在你们不用逃到广州,有身孕别到处跑,回家好好安胎。”
“谢官爷!”冯云山一说完,绿娇娇就惨叫一声向后滚进驴车篷里,冯云山随即转身钻进驴车向思旺镇方向下山,转过山边小路一个调头就冲回官村岭高处。
绿娇娇和冯云山绕个大圈回到太平军的伏兵之处,冯云山滚身下车扔下一句“解手”就往树林里跑,杰克伸出双手接着跳下车的绿娇娇紧紧抱住,连着亲了她几下说:“我的天,你回来了。”绿娇娇扯下旗袍扔到车上,擦一把额头喘过一口大气说:“呼,好险好险,怎么样?下面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