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门上的红灯熄灭,护士从里面推出一辆小型医疗推车,一只红棕色泰迪躺在上面,还未完全醒麻;旁边裹着四只初生幼崽,奶声奶气地嗷嗷叫着,彰显着它们稚嫩又茁壮的生命力。
等候已久的主人赶忙迎上前去,主刀医生顾弋戴着一副黑色细边眼镜,镜片后温柔好看的桃花眼弯出一个柔和弧度:“剖出来两公两母,大小平安。”
泰迪主人连连致谢:“谢谢,谢谢您顾医生!”
“应该的。”顾弋伸手向左,指向住院护理区,“请跟我们护士去三号治疗室等待醒麻,等点点完全苏醒后就可以带它们回家了。后续的护理和消炎问题,有什么不懂的随时问我。”
“好的好的,谢谢您!”
交代完术后事宜,顾弋回到接诊室,看一眼墙上的挂表,五点五十。
他快速摘掉手套口罩,脱下身上墨绿色的手术服,去盥洗池边洗手。正打肥皂时办公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来电人是朱玉。
朱玉是医院的老顾客,养的法斗犬臭臭昨晚走丢,被住在同一小区的关月白捡回了家。关月白没喂过狗,一次性给贪吃的臭臭投喂了一大碗特辣级麻辣香锅外加俩水煮蛋,吃的臭臭上吐下泻进了医院,正巧就是顾弋开的宠尔。
顾弋认出臭臭后给朱玉打去电话,朱玉赶来认领时身边还带着一位倾国倾城的长发美女,说是远房的妹妹,叫星依。
美人星依对高大帅气又富有爱心的关月白一见钟情,水灵灵的大眼睛一直羞涩地往关月白身上偷瞄,眼神中的爱慕藏都藏不住。
为了给自家妹妹制造机会,朱玉以感谢的名义说要请关月白和顾弋吃饭。
盛情难却,顾弋答应六点下班后跟另外三人一起吃晚餐。
医助方平进来,看到桌上响个不停的手机,替顾弋按了接听键,轻轻贴到他耳边。
顾弋一边冲着泡沫一边接听:“喂,朱先生……嗯,下班了……您不用开进来,门口停车挺不方便的,我马上下去……好的,待会儿见。”
方平收回手机,顾弋也正好洗完。
擦手时方平从白大褂兜里拿出一支护手霜,顾弋接过后,笑道:“我总养不成这个习惯。”
“你还好意思说!我上个月才请了几天假?回来你的手都起皮了,还犯了胃病。”方平板起脸:“你这人工作起来不管不顾,也要注意下自己的身体!”
顾弋扬起毛巾,“终于又找到训我的由头了是吧?”
方平笑着将毛巾接过挂好。
他特别喜欢顾弋这种活泼亲近的语气。这时在他心目中,顾弋不再是曾经那个被人群簇拥遥不可及的学长,也不是现在高他一级的老板,只是一个真真切切的、令他心动无法自持的男人。
从大一到现在,五年了,眼见着数不清的男男女女狂蜂浪蝶一般往顾弋身上扑,又挨个被顾弋礼貌而冷淡地发了好人卡,方平本就小心翼翼的爱慕更添卑怯,不敢对顾弋表白,怕顾弋拒绝,更怕顾弋会因此疏远他。
暗恋的滋味既甜蜜又痛苦,他多少次劝自己离开,却没有一次成功,只能被动等待着。
等顾弋找到一个心爱的女人,等他结了婚,我大概就可以死心了……方平想。
“朱先生在楼下?”方平取下衣架上的外套递给顾弋。
“嗯。”顾弋接过外套,边穿边答:“为臭臭的事,非要请客吃饭。”
“朱先生怎么突然这么客气?在我印象中,他话很少,挺高冷。”方平状似玩笑地问:“别是替那位美女约你吧?”
顾弋伸出修长漂亮的食指摇了摇,“不可能。我敢打赌,美女绝对对关先生一见钟情了。”
方平挑起眉毛,悄无声息地试探:“那就是帅气的朱先生本人想约你了?”
“朱玉再好看也是男的!”顾弋佯怒:“我看你是越来越没大没小了,敢这么开你老板的玩笑!”
方平举起双手做投降状:“我错了错了,我全世界最好的老板消消气!”
顾弋笑骂一声,将车钥匙扔给他,“吃完饭我就不回来了,你开我车回去吧。天冷,省得等公交了。”
方平伸手接住车钥匙,拇指摩挲两下,抬头看向顾弋。
“你别……”
“什么?”
像是走神后又立刻清醒,方平眨眨眼,笑道:“没什么,外面的饭菜口味重,你别吃太多油腻的,容易胃酸。”
“知道了。”
顾弋走后,诊室里只剩方平一人。看着手中仿佛还残留有顾弋体温的车钥匙,他再一次无声叹息:你别总对我这么好,万一有一天你要结婚,我会更舍不得。
随朱玉来到用餐地点,顾弋一抬眼看到餐厅门头,有些意外。
榕枝叠翠是容城顶级的私厨餐厅,只供晚餐,从不外送,来客需要至少提前一天预约并标明人数,否则不予接待。
他们中午才说定一起吃饭,根本不可能预约成功,可朱玉就那么大摇大摆地往里走……
耿直的关月白抬手,刚想提醒朱玉小心吃闭门羹时,就看到榕枝叠翠的经理郦茂亲自打开门,恭恭敬敬地喊了声“老板”,将朱玉迎了进去。
进门后,关月白环顾四周,不由得惊叹出声:“从外面看不出来,原来里面这么大呢!”
“那颗树剪得真圆润,是罗汉松?”
“嚯——!顾医生,你快看那条蟒蛇,跟真的一样!”
不怪关月白大惊小怪,毕竟就连从小生活优渥的顾弋,也不由得为这华侈且不俗的装修所惊艳。
五层挑高的室内空间宽敞明亮,落地窗边是清秀古雅的花草绿植,大厅中央有一座水汽蒸腾的巨大假山,一条足有两人粗的赤色巨蟒从假山探出,以腾云驾雾之姿绕过店内的三根雕凤石柱,蛇首悬于餐厅角落的餐桌之上,气势恢宏。大理石地板上凿出蜿蜒逼真的河流状水渠,水流在假山和水渠中循环流淌,声音轻灵悦耳。
榕柏槐杨柳榆桑……店内三十二张餐桌以树命名,蛇首下的桑号桌是朱玉的专属桌位。
朱玉星依坐在一侧,顾弋关月白背对门口坐在他们对面。
郦茂身体微躬,站在朱玉旁边,朱玉抬抬下巴,示意让客人点餐。
郦茂微笑着对自家老板亲自带来的两位贵客道:“本店没有菜单,但川鲁粤淮扬,闽浙湘本帮,两位尽可随便点,本店应有尽有。”
顾弋道:“女士优先吧。”
“那顾先生关先生有什么忌口没有?”星依问。
“没。”
“那我就替大家点了啊。鸡丝黄瓜,五香赤鱬,腰果鹿丁,清炒祝余,文思豆腐羹,奶霜梅花包……”星依点一道菜就伸出一根手指,报菜名似的语速极快,被请的两人刚要客套地劝阻,她已经把手收了回来:“暂时就这些吧,不够我们再点——哦,再来一壶萆荔茶!”
朱玉挑眉,调侃道:“你倒是聪明,知道我店里有萆荔,献宝似的什么都想让人家尝尝。”
星依红着脸低下头。她虽然不是什么娇滴滴的小女人,可当着心上人的面还是很容易害羞的。
朱玉笑了笑,放过她,同顾弋关月白聊起天。
不一会儿服务生便上齐了全部菜品,其它的还好,只是那壶黑灰色半透明的萆荔茶怎么看怎么透着一股不可言说的黑暗气息。
星依先给朱玉倒了一杯,又向桌子对面的顾弋和关月白热情推荐:“你们别看它黑黢黢的,喝起来可是清口留香!”
关月白很给面子的直接灌了一整杯,顾弋轻呷一口,品了品,点头道:“确实很不错。”
朱玉轻斥星依:“行了,哪有上来就先劝人喝茶的——二位见谅,我这妹妹总是想一出是一出,动筷吧,菜要凉了。”
星依自己还没吃,先给关月白夹了一筷子鱼,“月白哥,你尝尝这个,赤鱬很好吃的!”
关月白受宠若惊地抬头,正好撞上一双水汪汪亮晶晶的眸。
朱玉有些丢人地别开眼,不再去看星依那既笨拙又不含蓄的示爱行为。
一顿饭在关月白和星依不经意间制造出的粉红泡泡里缓缓进行着,餐厅推拉门上的花朵样风铃响起,星依一抬眼就能看到来人。
当那个顶着一张勾人的白狐面,身着骚气的枣红色休闲西装,怀里还搂着一个俊俏男伴的高大男人出现在门口时,她的眼神在顾弋和“白狐面”之间来回逡巡,最后定格成一副大白天见鬼的惊悚表情。
展南羽一进门就察觉到有一道异常热切的目光打在自己身上,狭长的双眼漫不经心地望回去,就看到一个大美人正盯着自己,神色还颇为……惊艳?
展南羽薄唇勾起,回以轻佻的一笑,只见美人神色一顿,随后面色愠怒地低下头。
不是那个意思啊?
男女通吃的展南羽无所谓地笑笑,刚要从星依身上移开目光,却在扫到坐在星依对面顾弋的背影时,顿住了视线。
那人肩平背直地坐在那里,姿态闲适又不失端庄,像一株静默绽放于和煦春光下的翡翠兰,温润又矜贵。
展南羽胸口莫名涌出一股酸软热意,并逐渐膨胀充盈,沁入四肢百骸,化成某种陌生又急切的渴望,勾得他全身血液都在血管中簌簌颤抖。
这感觉既诡异又剧烈,一瞬的无措后,他滚了滚发痒的喉咙,咽下口水,暂时把这种莫可名状的激动归类为“见色起意”。
预定的松号桌在桑号桌的左前方,展南羽刻意从桑号桌旁边路过,在经过顾弋身边时,确定自己在一室浓烈氤氲的花香中,闻到了这个男人身上那股浅淡若无的清冷梅香。
这味道勾得展南羽心猿意马,入座后,便以更加放肆的目光打量着顾弋。
顾弋是很标准的美男子样貌,丹唇外朗,皓齿内鲜,白白净净一张脸蛋儿长得清隽俊朗;齐鬓的短发用发胶打理得清爽得体,发色黑亮乌润;黑色的细边眼镜平添了几分书卷气,气质斯文禁欲;高领毛衣衬出完美的肩颈弧度,再往下,是包裹严实却仍能看出诱人曲线的细腰长腿……展南羽心痒难耐地舔舔唇,已经开始脑补将这人扒光占有时的销魂场面。
从进门起就被展南羽冷落的施然回身扫了浑然不觉的顾弋一眼,不满地用食指敲敲桌子:“展哥是被妖精勾了魂吗?”
展南羽收回黏在顾弋身上的目光,薄唇微扬,语气却没有起伏:“施然,我不喜欢爱吃醋的情人。”
“我——”施然刚想发脾气,就看到展南羽双眼微眯,一双本就薄情的长眸更显冷漠。
施然哑了声,缓缓低下头。
他能感觉到展南羽对他态度上的变化——才交往不到两个月,当初那个满嘴甜言蜜语的温柔男友就变成了眼前这副冷漠敷衍的模样,仿佛只要他一个忍耐不住提出分手,对方就会立马答应,然后欢欢喜喜地开展下一段恋情。
他伤心又愤怒,但更多的是不甘心——凭什么?凭什么他爱得死心塌地,展南羽却说冷淡就冷淡,甚至当着他的面就开始惦记别的男人!
施然一直不吭声,展南羽只好压下内心的不耐,叫来服务生点餐。
当初被施然追求时,他确实喜欢过这个小孩儿,毕竟施然长得是真漂亮,而且敢横声横气地跟他展南羽说“我看上你了”的人,只有这么一个。
展南羽一开始觉得挺有趣,所以就算会得罪施家,也还是答应了施然的追求并把人带上了床。
起初他也乐得惯着施小少爷撒娇使性子,可一次两次被踩中底线,在工作应酬时也要被查岗,展南羽开始烦了。
他本来就是个风流浪荡的,对施然的新鲜劲儿一过,便开始对这段玩闹般的恋情感到厌倦。现在物色到了新猎物,他更是下定决心要尽快跟施然断了。
看坐在顾弋身边的关月白有些眼熟,展南羽给人事部经理发去消息,不多时,手机屏幕上就出现了关月白的员工信息,展南羽再次将玩味的目光投射到顾弋身上,胸有成竹地笑了。
关月白站在总裁办公室,有些摸不着头脑地看着坐在办公桌后面的新总裁。
展南羽笑着起身走向待客沙发,伸手示意关月白:“来,坐吧。”
展南羽那张优越的白狐面笑得毫无瑕疵,关月白却感觉后背冷气直蹿,眼前飘出斗大的八个字——不怀好意,笑里藏刀!
“你别紧张,咱们公司一向特别注重人文关怀,今天叫你过来呢,只是作为公司新上任的管理者对优秀员工的一些了解慰问而已——小关,你在公司工作有三年了吧?”
这台词听着怎么感觉像是要被潜规则或者炒鱿鱼的节奏?
关月白有些懵逼地点头:“是的,展总。”
“那在你们组也算是有些资历了。”展南羽笑道:“说实话我刚接手科荣,很想尽快熟练有关于公司的一切,书面形式太浅表,所以我更愿意向你们这些优秀的老员工沟通了解。”
关月白持续懵逼,“展总尽管问,我知无不言。”
“哈哈,放松,咱们就是聊聊天,不用这么严肃。”展南羽叠着腿,白皙如玉的食指点着膝盖:“小关,我听说你们技术部二组现在还会接一些外包运维和服务器硬件相关的业务?”
关月白神色一凛:“是,但这些都是领导审批过的……”
展南羽打断他:“这我知道,你不用紧张。总部把我调到这边来呢,就是因为科荣是集团下半年的重点扶持公司,既然要带领科荣向前迈进,那么你们技术部就是这里面的重中之重。除了扩大业务范围外,人事上也会有所变动。我打算二组三组合并,你来当组长。”
关月白怀疑自己幻听了,指了指自己:“我?”
“对,你。”
展南羽面上带笑,却仍让人感觉有些盛气凌人:“说实话,原组长越过部门经理与一些外包公司过从甚密,不适合再继续留在核心技术部,而你的履历我看过,我很满意,只是……”
展南羽故意略作停顿,关月白眨眼问:“怎么了展总?”
展南羽笑了一声:“我前几天去榕枝叠翠吃饭时好像看到你了,当时坐在你旁边的那位我觉得有点眼熟,是哪家公司的同行吗?”
“您说我旁边那位戴眼镜的男士?”关月白解释道:“他是我新认识的朋友,我家附近宠物医院里的一名宠物医生,不是同行。”
展南羽神色坦然:“噢!那是我看错了——正好,我家里有只狗,有很多宠物方面的问题不太懂,你那位朋友的联系方式可以给我吗?以后有什么要咨询的,也方便。”
关月白不疑有他,点点头,稀里糊涂地把顾弋的微信给了展南羽,还顺带介绍道:“他姓顾,单名一个弋字,人特别好,医术也不错。”
“嗯。”
目的达到,展南羽又跟关月白聊了几句,结束话题。
顾弋的微信主要用于回复新老顾客的咨询、联系经销商、宣传活动等等,每天都有不少好友申请,他基本都是看也不看地同意。
这边展南羽一收到通过提示就迫不及待地点开顾弋的朋友圈。翻看了十几条,都是些医院活动广告和病例分享,一张私人图都没有。展南羽有些郁卒地往上划,终于在一众人脑袋还没绿豆大的宠医业内权威会议人员大合影里,看到了戴着眼镜笑得温文尔雅的顾弋。
展南羽一扫刚才的失望心情,放大图片盯着屏幕看了许久。
宠尔宠物医院……
展南羽在地图上搜索院名,中华南大街上有一家综合医院,和平路上还有一家宠尔猫专科分院,再看看关月白的家庭住址,展南羽确定他说的那家是中华南的主院区。
随后给朋友齐云松打去电话——
“喂,齐哥,不是说要把您那爱犬腾云生的狗崽儿送我一只吗?”
“要啊!齐哥送的我哪儿能不要?”
“不用,过会儿我自己开车去接。”
“成,待会儿见!”
……
考虑到顾弋周身那股斯文内敛的知识分子气息,作为风月老手的展南羽抛弃了他那辆骚紫色的aventador,特意回家换了辆低调奢华有内涵的黑色辉腾。
从圈子里出了名的爱玩赛犬的齐云松那抱了条两个月的小灵缇,便心上插了翅膀似的,一路猛踩油门开往中华南。
宠尔是容城有名的宠物医院,主院位于中华南大街最繁华的地段。将近十米宽的尖顶碳化木门头上挂着院标和“宠尔动物医院”六个led发光大字。医院一楼的装修风格略显奢华,一进门就看到靠墙的一长排待客沙发,另一边是琳琅满目的宠物用品,占了一楼的大半面积,俨然是一个小型超市,一众顾客和前台导购穿梭其中,十分热闹;被超市挡住的前台右后方竖着一面超大的钢化玻璃墙,墙后是两个封闭恒温的游泳池,大大小小十几只狗正在主人和训导员的陪伴下欢快地划着正宗狗刨。
展南羽抱着小灵缇往里走,前台小姑娘赵筱筱微笑接待:“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展南羽抬了抬胳膊上的小灵缇,“刚弄来一只狗,来打疫苗。”
“哦,请跟我来,我带您去二楼诊疗护理区。”赵筱筱走到前台左侧的小电梯,引着展南羽到二楼。
二楼装修风格比一楼朴素很多,整个楼层以电梯为界限,分成左右两半,左边隔开一个个房间,用作接诊、手术;右侧大部分面积被银灰色的铝合金推拉门做成的一个个透明隔间,能看到各种仪器和正在忙碌着的检测人员;淡蓝色的墙壁上挂着一排排资格证书和规章制度,还有很多宣传图谱。
电梯门正对着一个导诊台,赵筱筱微笑示意展南羽接下来跟着导诊台护士就可以。
导诊台小孟刚要给他挂号,展南羽笑着开口:“美女,给我挂顾医生的号呗?”
小孟被这笑容迷得七荤八素,点头道:“可以的,不过顾医生正在接诊,可能需要您在这里稍等一段时间。”
“没关系,反正我也没什么急事。”
“那好。”小孟把挂号卡交给展南羽,告诉他在候诊区等待叫号。
展南羽坐下后仔细观察着顾弋的工作环境,陈设简约整洁,人员高效有序,整个医院没有一丝异味,跟他想象中的宠物医院不太一样。
左前方一面墙上挂着二楼医疗人员简介栏,一共十六人,顾弋的照片挂在第二位,下面标着职务和头衔——主任医师,容大动医临床系外科博士,容城动物医疗协会副会长。
猎艳目标出色的外貌与实力令展南羽愈发心痒难耐。
“第27号,展先生,请携带您的宠物前往二号接诊室……”
系统播音叫号,展南羽起身抱着小灵缇走向二诊室。
一进门看到穿着白大褂斯文又禁欲的顾弋,展南羽脑海中瞬间浮现出无数黄暴的白大褂py画面,暗暗赞叹一声:靠!老子这品味,绝了!
“你好。”
“医生好啊,我刚从朋友那抱来的狗,想看看它有没有病,需不需要打疫苗。”
顾弋照例先询问对方的养宠情况:“抱来后有没有喂过水、食?”
“只喂了点水。”
顾弋温和笑着:“以前养过狗吗?”
展南羽觉得心肝儿都被顾弋那一个职业微笑勾得颤了颤,故作苦恼地皱眉:“没养过,没经验。”
“建议你给它做一个基础体检,指标正常的话,我们告诉你如何正确饲养,打完疫苗就能放心了。”
展南羽:“好啊,我都听医生的。”
笔直的顾弋听不出展南羽这句话里的轻佻挑逗,方平作为纯弯却能隐约察觉出眼前这位顾客的目的不纯,毕竟这人从进门后就一直的盯着顾弋的眼神实在“猥琐”!
顾弋一边低头开着化验单,一边吩咐方平:“先给它做个基本体检,然采样给化验室,做这几个常规检查。”
方平:“好。”
写到宠物名称那一栏,顾弋抬头用食指第二指关节顶了顶眼镜,问展南羽:“起名了吗?”
展南羽正欣赏着顾弋拿笔时指节漂亮的右手,猛不丁被顾弋一问,反应了一会儿才回答:“还没。”
“要不要现在起个名字?我做登记。”
“可以啊!顾医生觉得叫什么好?”
“嗯——”顾弋习惯性地用笔尾轻托着下巴思考。
方平知道他没头绪了,笑着提供信息,“母的。”
“小母狗……”顾弋想了想,道:“灵缇以速度快者为优,而且它四只爪都是白色,可以起名踏雪,你觉得呢展先生?”
“行啊!好听又形象,以后就叫它踏雪了。”
顾弋:“那我就登记成‘踏雪’了。”
“顾……”展南羽还想接着撩骚顾弋几句,就被方平打断:“体温,三十九点一摄氏度。”
顾弋点点头,记录在单子上。
展南羽问:“它发烧了?”
“没有,犬正常体温区间在三十八到三十九摄氏度,幼犬体温偏高半度属正常。”
顾弋示意方平,“继续。”
“呼吸脉搏正常,眼耳口鼻分泌物正常,表皮正常,肛周正常……”
方平说一句,顾弋就在化验单上勾选一项,合作无间的样子。
因为有一部分宠物会十分抗拒检查治疗,所以除护士外,宠尔给每个接诊室的主治医生都配有一位固定医助。
长相明朗帅气的方平作为小顾弋三届的学弟,从大三开始就在这里兼职工作,到现在已有三年工龄。
他眼快手勤,胆大心细,工作能力让人十分满意。顾弋欣赏他,也同情他贫困的家庭条件,已经有意破格提拔他做主治医师。
如果说刚才方平提示踏雪性别只是下属该有的眼力劲儿,那么现在自己跟顾弋的交谈被打断,展南羽就不得不仔细关注一下这个人了。
除了没戴眼镜外,方平的发型、穿衣风格简直就是翻版顾弋,气质却跟顾弋不同,这人眼里藏着一股偏执,绝不是表面上这种五好青年的阳光性格。
察觉到展南羽探究的视线,方平转头与他对视,一纯弯一半弯瞬间明白了对方的心思,视线交汇的空中仿佛激荡着暗流火花。
顾弋撕下开好的单子交给方平,“带踏雪去化验。”
展南羽挑衅地冲方平挑了挑眉,方平看了他一眼,抱着狗出去了。
展南羽得意还不到三秒,顾弋给他递来一张收费单,“展先生,请到导诊台交费。”
展南羽:“……”
展南羽缴费后把底联交给顾弋,顾弋道:“化验需要十几分钟,展先生可以坐在这里稍等一会儿。”
展南羽坐回椅子上,双肘支着桌子欺身靠近顾弋,终于闻到了在榕枝叠翠初见时,那股让他魂牵梦萦的浅淡梅香。
“顾医生。”
“嗯……哎?”顾弋一抬头看到展南羽突然离自己这么近,条件反射地往后一躲。
“吓到顾医生了?”展南羽坐直往前探的身体,“我只是闻到顾医生身上的香水味,觉得很喜欢,想问问是什么牌子。”
“我不用香水,可能,是洗衣液的味道吧。”
“什么牌子的洗衣液,回去我也换成这个。”
“都是家里阿姨洗的,具体什么牌子,我也不太清楚。”
“哦,那可真遗憾。”
顾弋笑笑,没说话。
静默三秒,展南羽又开口:“踏雪以后得吃狗粮吧?我看你们医院一楼有很多种类,我应该给它买哪一款?”
一涉及到养宠方面的疑问,顾弋总是回答得事无巨细:“两个月幼犬需要吃高钙高蛋白的犬粮,具体价格因品牌和系列不同而有所差异,展先生可以从中挑选购买。如果想多点营养的话,可以买点羊奶粉。还有玩具,等它适应了新环境开始玩耍后,可能会破坏东西,有个玩具可以分散注意力……”
展南羽皱眉:“这么复杂呢……待会儿顾医生去帮我挑吧?”
“一楼有专业导购的。”
展南羽不死心:“可我觉得顾医生你更专业。”
顾弋道:“……那好吧。”
“谢谢顾医生!”
方平一进门就看展南羽又在缠着顾弋聊天,一把将化验单甩到中间,隔绝两人视线,“喏,化验结果。”
展南羽斜了方平一眼,方平毫不示弱地瞪回去。
顾弋的注意力全放在化验单上,完全没察觉到屋里另外两人的剑拔弩张。
“化验结果都是阴性,血检结果也正常,接下来就是做驱虫打疫苗。为了避免驱虫和换环境的双重刺激,带回家先饲喂一星期再给它吃驱虫药,驱虫后观察一周,无异常就可以开始打疫苗……”
顾弋红润的唇一张一合,那股时有时无的梅香也愈发撩人,展南羽根本什么都没听进去。
顾弋最后给踏雪开了片驱虫药,“一星期后按公斤体重吃,踏雪吃半片就可以。”
展南羽不情不愿地接过药片,“这就好了?”
他在这屋待了还没半小时。
“嗯。”顾弋起身,“咱们去一楼看看狗粮。”
方平正在给接诊台消毒,听顾弋要亲自陪展南羽去一楼超市,擦桌子的手顿了顿。
展南羽得意地抱着踏雪站起来,缓字强调道:“好啊,咱们一起去看看。”
到超市区,顾弋向展南羽介绍着适合踏雪的各款犬粮,展南羽选了最贵的那一种,顾弋所建议的营养膏、玩具和羊奶粉也都买买买。还要买宠物浴波和零食时,被顾弋阻止:“打完疫苗之前暂时不建议洗澡也不可以吃零食,以免出现严重应激或肠胃紊乱,所以现在这些还没有买的必要。”
“这么麻烦呢!”
顾弋看展南羽对养狗这样缺乏耐心,解释道:“没打完疫苗的离乳幼犬体内没有抗体,最容易感染疾病,所以打疫苗之前的这段时间确实会费些精力,熬过去就好了。”
展南羽笑得眉眼弯弯:“那以后就少不了麻烦顾医生了。”
“客气了,有任何不懂的可以随时问我。”
“好啊,”展南羽拿手机给顾弋发了个表情,“这是我微信。”
聊天界面里多了一颗明晃晃的小红心,顾弋内心迟钝地升起了某种疑惑,再看看举止得体的展南羽,又觉得自己想多了。
“嗯,我记住了。”
“不备注一下?顾医生那么忙,不会弄混吗?”
顾弋:“我一般都会改备注的。”
展南羽这才满意地推着小推车去结账,顾弋主动伸手,“我来抱吧。”
“什么……噢,踏雪啊。”
眼瞅着踏雪被顾弋温柔小心地抱进怀里,展南羽是又羡慕又嫉妒。
小踏雪眼睛眨呀眨,不明白新主人为什么瞪自己,怯怯地把细长的瓜子脸埋到顾弋胸膛里。
结完账拎着大包小包的展南羽说自己没办法抱狗,要顾弋送他去停车位,顾弋看一楼员工都在忙,便应了。
展南羽本想借机带顾弋到自己低奢内的小辉腾旁边炫耀一把品味,可把东西放到后备箱伸手去接踏雪时,看到顾弋穿着白大褂在寒风中冻得脸颊发紫的模样,突然就觉得自己蠢透了,立马脱下风衣披在顾弋身上:“真不好意思啊顾医生,我忘了你就套了件大褂儿,衣服你披回去吧,别给冻坏了。”
顾弋被他的骚操作整蒙了,“展先生,您不用这样……”
“那可不行!你病了谁指导我照顾踏雪啊?”
顾弋还要拒绝,展南羽已经麻溜地钻进车里锁上车门,“我先走了,回见啊顾医生!”说完一个帅气的倒车转向,开走了。
寒风吹过,冻得顾弋一哆嗦,他裹紧那件风衣,快步走回医院。
方平看到顾弋手里那件外套,心里咯噔一下,“你怎么拿着他的衣服?”
“踏雪主人买了太多东西拿不了,我去送送他,可能看我冻得实在不成样子,就把衣服给我了。”
方平在保温杯里添了点热水,递给顾弋,“你也是,穿成这样出门得多冷!”
“我下回注意。”顾弋在工作方面无可挑剔,但在生活方面就略有些粗糙。他已经被自己的学弟兼下属“训”习惯了,也不恼,只乖乖抱着杯子喝水。
方平深深地看着顾弋,从认识顾弋到现在,他见识过太多对顾弋居心不良的男男女女,或许是展南羽的外貌气质在这些人里面太过出众,又或许是其他什么原因,方平从未像今天这样不安过。
要是以后顾弋真的有了喜欢的人,恐怕自己连这样待在顾弋身边嘱咐他好好照顾身体的资格都没有了。
“顾弋……”方平胸口一阵酸痛,失神讷讷出声。
顾弋抬头:“嗯?”
方平连忙回神,“弋”字拉着长音,笑嘻嘻地问:“弋——医生!嘿嘿,叫号不?”
顾弋笑骂:“没大没小!还不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