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卫燃等人抵达温泉营地开始,这场瓢泼一般的暴雨一直持续道了黄昏这才渐渐停歇。
如此大的降雨过后,不远处的矿床上也在地势低洼的位置积星罗棋布般出现了大大小小的水坑。
从好的一面说,这些水坑给当地的生态系统提供了丰富多样的环境。但如果用人话来解释,这些水坑无疑为吃人的蚊子大军提供了生儿育女的重要温床。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几乎在暴雨停下的同时,木屋营地酒馆里的那些毛子们便在阿里里的指挥下立刻动身,驾驶着那些苏联时代生产的老式推土机和挖掘机,将这些水洼连在一起,随后又挖出一条排水沟连通了充当下水道的废弃矿坑。
在这片占地面积至少有六七公里的广袤矿床周围到底分布着多少矿洞,那些矿洞到底有多深又连接着什么地方。这个问题别说算是半个主人的阿里里和米莎无法回答,就连曾经在这里工作过的那些老矿工恐怕都说不出一个准确的数字。
但至少,车间里那口温泉滚滚涌出的泉水已经昼夜不息的往矿洞里流淌了几十年的时间却依旧没有把那些错综复杂的矿洞填满过。
当然,卫燃等人同样没有兴趣探究这个毫无意义的话题,他们几乎和那些毛子们同时动身,搭乘着一辆履带式推土机拖拽着的货斗,沿着一条被保温材料包裹的足有油桶粗的管道慢腾腾的赶往了矿床边缘的角落。
随着距离一点点的拉近,身后的温泉车间以及那些玻璃顶房子已经被矿渣堆出的雪道彻底挡住。
当他们再次绕过一片长满了杂草的矿渣堆之后,正前方一片高出矿床大概两米左右的高地上,也出现了两大排怪模怪样的温室大棚。
和卫燃在老家见过的温室大棚不同,这些初具雏形的温室大棚的主体如果从上往下看,由矿渣和混凝土浇筑而成的墙壁就是个超大号的“工”字。
只不过,这个字的每一个笔画厚度都超过了一米,中间那道墙壁更是有将近三米高。甚至在挨着墙角的位置,还密集的摆着一排被水管连起来的柴油桶。
在穗穗的介绍中,等到九月中旬的时候,就会沿着“工”字型墙壁中间的那一竖往两侧开始覆盖塑料保温膜。
而那些柴油桶,则是他们自己用不要钱的油桶改造出来的大号暖气片,至于这热源,自然还是那处温泉。
除了这建造上的布置,这两排尚未来得及铺设保温膜温室大棚里如今也铺上了厚厚的一层充满了腐殖质的泥土,个别位置甚至已经排满了育苗杯子。
“因为资金和热源的问题,目前我们只弄了这么两座蔬菜大棚。”
怀里抱着个大耳朵狐狸的穗穗颇有些遗憾的解释道,“它们加起来一共也只有68米而已。虽然所有在我们的营地建造木屋的家庭都只能分到一米宽,12米长的的温室菜地。但里面产出的蔬菜在满足了营地的需求之后,其余的都是他们自己的。”
“这些蔬菜在因塔比卢布还值钱”
阿里里忍不住接过了话题,“要不是那口温泉的出水量实在不够大,我们肯定要多建一些。”
“阿里里,去煤矿找个勘探队。”
财大气粗的季马挥了挥手,“让他们在这片矿床上找找哪里还有温泉,找到之后再打几口温泉出来,我拍的两场电影已经赚了大概600万卢布,只要给我留下二十万就够了,剩下的都可以拿来用。”
“钱不够和我说”
卫燃浑不在意的说道,季马如今总共也就拍了两部电影,那600万卢布恐怕不仅仅是他拿到的稿酬,弄不好连他的老婆本都已经加进去了,这个时候能帮自然要帮他一把。
“这俩狗大户”
穗穗翻了个白眼,却干脆的转移了话题说道,“继续往前走吧,咱们可不是为了来看蔬菜大棚的。”
闻言,原本正准备说些什么的阿里里立刻朝驾驶室里的伙计打了声招呼。在发动机的轰鸣声中,这辆看起来很有年头的履带式推土机,立刻哼哧哼哧的拉着货斗继续往前,沿着一道蜿蜒的矿渣道爬上了矿床边缘的森林。
沿着森林里的车辙印往深处开了都不到百米,一片被挖的面目全非的林间空地上,赫然躺着一块曾在照片里看到的墓碑,而在这墓碑的后面,那些被挖出来的坑洼边缘,还分别立着一块石头材质,形似里程桩一样的玩意。
“你们怎么找到这里的?”卫燃好奇的问道。
“那两排大棚是建在矿渣上的”
穗穗主动解释道,“虽然因为矿渣的存在不用担心夏天冻土解冻带来的影响,但想让那里长东西,舅舅们说最好从森林里挖点肥土垫上一层才行。”
“然后就找到这块碑了?”
“可不”
穗穗在石碑边缘蹭了蹭鞋子上的烂泥,“这里不但离那些大棚不远,而且就这里有这么一片林间空地,其他地方挖掘机一铲子下去都是树根。”
闻言,卫燃不由的暗自摇头,这小丫头从小到大即便不说是锦衣玉食,那也绝对是被宠着长大的。但这刚刚毕业,就来这鸟不拉屎蚊子满天飞的鬼地方,带头搞了将近一个月的基建工作也属实是难为她了。
“你发什么呆呢?”穗穗伸手在卫燃眼前晃了晃,“快说说能看出点啥。”
“这哪看得出来”
回过神来的卫燃示意仍在货斗上的季马将墩布递下来,一边擦拭着墓碑上的泥土一边问道,“你们在这附近就没挖到骨头什么的?”
“屁都没挖到”
穗穗颇为失望的踩着一块里程桩,指着旁边的泥坑颇为失望的说道,“除了这些破石头桩子,连个骨头渣滓都没挖出来。”
示意穗穗把脚拿开,卫燃蹲下来打量着这个最多十厘米见方,长不到半米,形似公路边常见的里程桩一样的东西。
只不过,这破玩意儿上除了浮凋着一枚斑驳不堪的五角星和一枚似乎是樱花的轮廓之外,却根本找不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起身回到那块刻满了名字的石碑前重新打量了一番,卫燃又在一个脏兮兮的水洼里涮了涮墩布,着重擦了擦中间位置的膏药旗,最终却也只是拍下一张照片,随后朝仍在推土机驾驶室里的因塔伙计问道,“能不能把它翻个面?”
闻言,那因塔伙计立刻放下酒壶,挥手示意周围人站远了些,轻而易举的用推铲把这石碑掀了面。
再次用墩布仔细擦拭了一番,卫燃发现,在这石碑的背面,除了用线条勾勒出了一副似乎是仙鹤与夕阳并存的简笔画之外,却根本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同样拍下一张照片,卫燃看了看这片林间空地,最终却也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你也查不到?”穗穗失望的问道。
“除了能确定大概率是关东军战俘,别的我暂时也没什么线索,现在只能等等看国内我那个朋友能不能找到什么蛛丝马迹了。”
卫燃说话的同时,也将刚刚亲自拍下的照片再一次发给了夏漱石。这一次他是真的无能为力,甚至就凭那块石碑和那些石头桩子,大概率连金属本子都帮不上忙。
况且,就算那金属本子能把自己送过去,就算他自己脑子抽了,也绝对不想以一个鬼子的身份,去体验体验苏联农家乐的服务水平。
“看来你也指望不上”
穗穗失望的叹了口气,“我还打算弄个大牌子好好讲讲这座即将建成的化粪池的历史呢。”
“你还挺急”
卫燃哭笑不得的摇摇头,“行了,赶紧回去吧,我们这大老远过来可不是为了看你修化粪池的。”
闻言,穗穗咧咧嘴,终究还是老老实实的跟着卫燃爬上了货斗。
这一车愿意陪着穗穗瞎胡闹的狐朋狗友吭哧吭哧的返回木屋营地之后,这天色也渐渐的黑了。
依着穗穗的安排,卫燃带着行李箱搬进了她这些天居住的木屋,原本和穗穗住在同一间木屋的安菲萨,则拿上她的个人物品,和她的妹妹住进了同一个木屋。
随着照明灯迸发出明亮的灯光,卫燃也终于有机会看到了四位舅舅带着他们的学徒弄出来的土炕。
得益于这里几乎不要钱的木材,这土炕不但被原木包裹的严严实实显得格外干净,就连悬空的炕面都是用抛光的松木板拼出来的,其上甚至还铺着一张完全用驯鹿皮拼接出来的炕席。
只不过,还不等穗穗点燃与土炕相连的壁炉来显摆一番,远在国内的夏漱石却发来了一条消息——“找到了”。
这小子可以啊...卫燃暗自滴咕了一句,直接用卫星电话拨通了对方的手机号。
“这么快就找到了?”卫燃等电话接通之后直来直去的问道,这前后也才过去五六个小时而已。
“这有什么难的”
夏漱石颇有些得意的说道,“你给我发过来的那张照片里那么多名字呢,对着名字一个个的查,总能找到对的上号的。”
“详细说说”
卫燃打开了免提功能,随后用微信给对方转了两千块钱算是聊表心意。
夏漱石清了清嗓子解释道,“你发来的照片里,有一个叫大桥庸太郎的破名字。根据我收集的文献记载,在关东军第39师团通信队里,有个同名的大尉。
在45年的8月20号这个师团投降之后,基本上凡事还能喘气的都被毛子送到了西伯利亚。”
“就这些?”卫燃遗憾的问道。
“当然不止这些”
夏漱石笑了笑继续说道,“我循着这个线索,从西伯利亚活着回来的39师团幸存者写的回忆录里搜了搜,在其中一个畜生写的回忆录里找到了一条关键性的记载。”
“什么记载?”卫燃看了眼在一边支愣着耳朵的穗穗,这才不紧不慢的追问道。
“简单的说,在这头鬼子的回忆录里。它们是在1956年回国的,但在回国之前的一个月,毛子从他们里面挑走了一些身强力壮的战俘,这其中就包括那头鬼子的朋友和同乡,一头来自大坂,名叫花井勇吉的辎重兵。
这个名字恰好出现在你给我发来的照片里面,而且直到写回忆录的这个玩意活着回到小岛,他的那个同乡朋友花井勇吉都没回去。”
说到这里,夏漱石顿了顿,“当然,那本回忆录里提到的花井勇吉和照片里那块破石头上记载的花井勇吉是不是同一个我不敢百分之百确定。
但是既然那块石头上也有大桥庸太郎这个名字。我估计应该大差不差都是从39师团一起被毛子挑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