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又开始有节奏的“速不台!速不台!”
托尼推他一把:“选一匹。”
朱越只得上前两步。他正对着那匹纯血马。脸型瘦削俊俏,青灰色毛皮光滑如绸缎,肚子上还有华丽的浅色斑点。他手都抬了起来,突然觉得那马眼神不太对。有点像钱宁家女孩眼中的核爆之光。
定睛一看,马栏上的铭牌刻着马的名字:雨点。下面是主人名字:维拉·钱宁。
朱越的手指转向旁边一匹黑马:“这匹。”
骑警暗暗点头:这蒙古人不认识马,但似乎很通马性。纯血马虽然是骑手莫大的诱惑,对陌生人的脾气不是闹着玩的。黑马是弗里斯兰马,马厩中最温和、最容易混熟的品种。
他拉开马栏,为骑兵之王伺候鞍具。
※※※
青铜在钱宁的卧室找到了她的卫星电话,已经被枪射得稀烂。只能看出不是那种星链高端直连电话,大概用的是军事通信卫星,其它什么线索也无法提供。看来,那几个死警卫也不是完全的废物。钱宁被抓住之前,他们很可能用星链之外的军方卫星信道发出了消息。
驯马场的员工就业余多了。青铜进了通信设备室,马上看见对面终端上是星链基站的维护界面。那些家伙惊慌失措时都没想到要登出。
他让手下都出去,自己找到日志往上翻。
整个驯马场有4台星链基站,一个多小时前同时跟卫星失去联络。他查看挂在小臂上的战术平板:正是攻击打响第一枪的时间,分秒不差。
又猜中了!青铜仍然忍不住狂喜。他走到窗前大口呼吸青草味的空气,只想高举双臂,唱一首赞美诗。
窗外就是马术场。一大群人拥着一匹马,正从马厩通道进场。领头的是托尼,后面牵马的是朱越。骑警塞给他一个马术头盔,没走几步他就扔了。
青铜大骂一声,转身冲出房门。门外拥着好几个手下,他不能太着痕迹,只能用中等速度走下去。他心中暴怒翻腾,恨不得一杠铃把托尼的大脑袋砸进脖子里。
等他赶到围栏边,观众们已经散开。朱越正摸着黑马长长的鬃毛,马和人大眼瞪小眼,互相打量。
青铜脑筋急转,刚想好怎么打岔,就看见朱越踏镫而上,一翻身稳稳坐住。
黑马前后踱了两步,鼻子喷了一声,没表示多少反对。速不台手不动、腿不夹,微微欠身沉腰。黑马感觉到背上加压,立刻嘚嘚走起小碎步。
那个骑警蹦出一声“啊哈!”青铜睁大了眼,把吼叫吞了回去。
两圈之后,黑马的碎步变成了小跑。到这会儿,再不懂马的观众也能看出来:速不台名不虚传。他越跑越快,平时那张亚洲闷骚脸现在满是笑容,双腿夹住马腹往上一提,屁股顺势离鞍。
黑马腾身飞过圆木高栏,鬃毛飘飘飞扬。
冲天喝彩声中,速不台不再跑圈,刷一下马臀,转头冲出敞开的围栏大门。民兵们仍然对着马屁股方向喝彩,由他去大草场撒野。
青铜跳上悍马,一个人开着追出去了。
鱼鹰打完一轮口哨,笑问托尼:“没话说了吧?他俩会不会在草里滚几圈才回来?”
弗里斯兰马
出了围栏,速不台的屁股就再没有挨上马鞍。座下这匹黑马步幅较小,有点像那些蒙古马,但是壮多了,也快多了。转眼他已经跑出驯马场后门,门口两个警戒的民兵也是一溜口哨。
怀茨伯勒的乡间草场风景如画,看不见一点人烟。沙质土在毛乎乎的四蹄下飞溅,稀疏的树丛远近点缀,轻柔起伏的草坡似乎没有止境。北德克萨斯是马场之乡,水土与成都平原大不相同,肥美各擅胜场。
然而两处都不是他的家乡。他的家乡在山丹军马场。那里也很美,至少有些记忆很美。最美的风景在军马一场边缘,正对冷龙岭那边,也是土拨鼠最密集的地方。
“在这里你想骑多久都行,但不能放开跑。跑欢了踩中土拨鼠坑,马废了,人也得完。摔断了脖子你妈得跟我拼命。如果运气好只是擦伤,她也再不会让你回来了。”
他从来没听过他的话。运气还真挺好的。所以后来再没有回去。
现在大概是往北,俄克拉荷马方向!他拉缰向西,不轻不重加了一鞭。黑马有点委曲,发力狂奔。速不台屁股抬得比头还高,悬空埋身,随着马步起伏波动,耳边风声劲急。
德克萨斯有土拨鼠吗?没看见有土丘。这地方真棒。摔死在这里也可以接受。纯天然死法,不需要计算,不需要逻辑。你敢开辆车来把我的马撞停?还是能变个魔术把地上的坑填平?
“砰砰”两声枪响,惊起树丛中一片春鸟。
朱越猛然醒来,勒马放遛,站稳了才回头。
身后两百米远的土路上,青铜也刚刚刹住车。他站起身来,右手拄着步枪,左手提着喇叭:
“速不台!可以了。再往西,你都快杀到维也纳了。历史不是这么写的。”
朱越没听懂,还是乖乖兜转马头。青铜很大度,立即放下了枪。
一车一马在土路上并排而行。车速很慢,跟马儿的发汗步保持一致。现在朱越骑在马上,比他坐在车里高了一大截,青铜有点不习惯。逃犯大汗淋漓,满脸酣畅,并不因为刚才被抓回来有丝毫畏缩之态。青铜反而莫名得意。
“我没想到要追这么远。你跑起来就像长在马背上。怪不得当年横扫欧洲!”
“谢谢。”
“这马跟你一见钟情,但是你不能骑走。我跟小姑娘保证过,她的马我不会动。价钱不便宜呢。”
“这不是她的马。我也不想骑走,回去给它冲冲水就好。我们不是劫匪,对吧?”
「–」
回到皇冠橡树,民兵们正在扫尾。半数车辆已经开出场外,在大路上列队。鱼鹰看见二人并排而归,蒙古人一身大汗,顿时想出两个荤段子。
还没出口,所有人都抬头望天。
鱼鹰先看到头顶有一架无人机在低飞盘旋。小小笨笨的样子,不像军用飞机。然而其他人都在看南边。
南方天际线上有两个低飞的黑点。直升机的轰鸣隐约可闻。偏西南一点的地面上烟尘滚滚,那边地势稍高,看得见好几辆军车在377公路上急速行驶。
孔茨举着望远镜叫起来:“阿帕奇!装甲车队!”
朱越刚刚玩过激烈的纯天然,游戏思维一时没能到位。所有人都楞了几秒钟,他才发现不对劲:阿帕奇虽然是老式攻击直升机,根据多次被蹂躏的经验,肉眼能看见它时你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