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袖平铺,手肘间托一方拂尘。
“府君,是你师父吗?”潘垚好奇,小声问道。
玉镜府君瞧着前面的人。
是他熟悉的眉眼,熟悉的人。
授业解惑的恩师,领着他入仙门,走上修行之路的师父。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千年后一朝重逢,虽时移世易,物是人非,但旧人仍在,此事本就难得。
他本该欣喜和欣慰,心生孺慕,上前喊一身师父,行一道重礼。
可是为何——
瞧着眼前这人,他止步于此,心中冰冷,甚至有怨怒之意起,心口处也疼痛得厉害。
玉镜府君摸了摸心口之处,一时茫然,不知这怨,这恨,这疼……究竟为何而起。
“府君?”潘垚担心地唤了一声,待瞧清玉镜府君的脸时,她眼睛瞪大,又急又意外,急急道。
“府君,你的眼睛怎么这么红…”瞅着像是要掉眼泪似的。
嗐,府君才不会哭。他又不是她。
呸呸,她也很久不哭鼻子了,顶多是和爸妈还有老仙儿耍赖时,这才假哭。
潘垚将后头那一句话收回,仍然对玉镜府君担心不已。
他眼睛很红么?
玉镜府君转头瞧潘垚,从她的担心的眼里瞧到自己的倒影。
见到潘垚的身影,莫名的,玉镜府君的心平静了很多,抓不着东西的不安感逐渐踏实。
“我没事。”玉镜府君低声。
潘垚嗯了一声,瞧了瞧玉镜府君,又瞧了瞧前头的道人。
是瞧到师父太激动了?
也是,要是她和老仙儿千年后再见,她肯定激动得跳脚,哭着两泡泪痕,飞奔扑到老仙儿身上,眼泪汪汪地说,自己想他了。
眼前这闭目的道人,是妙清真人。
玉镜府君的师父,亦是有度真君口中,那为了闺女钰灵而推波助澜的人。
潘垚有些近乡情怯,一时踟蹰在了原地。
她该怎么问呢?问自己是不是你前世的闺女儿钰灵,或者说,你是不是我前前前世的爸?
不不不,她只想喊自家三金做爸爸,喊别人一声爹也不行。
再说了,乱认爸爸,好像有点没骨气,没瞧到吕布么,这么帅气又这么英勇的人,就因为认多了义父,都成三姓家奴了。
他就没生在好时候,再往后十几年,彼此间叫爸爸,这事儿可时髦了!
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就见前头中央处这白发白须童颜的妙清真人突然睁开了眼睛,他不瞧久别的徒弟玉镜府君,倒是对准了潘垚。
和宫门外的群尸一样,他也是白白的眼仁,应和着白发白须白眉,更显诡谲。
下一刻,白眼仁中长出了黑瞳孔,和人一般无二。
潘垚:赫!鬼装人,还装得这么像,更吓人了!
“你叫他府君?”妙清真人瞪着潘垚,暴喝了一声,目光阴阴,上下打量,有惊疑也有难以置信,“是你……不不,不可能!”
他想到了什么,喃喃道,“得失枯荣总在天,机关算尽也枉然……这话说的竟是此时么?不不,我不信,我不信……”
冷不丁的,潘垚又吓了一跳。
得,就这一句就破案了……
虽然不知是何意,不过对她这么凶,想来应该不是她前前前世的爹了。
潘垚重重呼出一口气,如卸重担。
可算安心了。
……
第230章妙清道人缓缓站了起来, 原先铺在地上的道袍被拖动,水波微摇,布料摩擦过白玉砖的地面, 好似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
他目光炯炯,落在潘垚面上,有难以置信, 也有探究和怀疑, 最后目光一凝, 有冷厉之光闪过。
像!
是像当初那人,打乱了他所有计划的那个局外人!
虽不明所以,潘垚戒备地盯着来人, 全身的细胞都在叫嚣着危险。
别瞧妙清道人此刻平静, 又是人的模样, 手持一方拂尘, 鹤发白眉,一身气质说是仙风道骨也不为过。
可瞧过了方才他白目的模样,潘垚只觉得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