示意他别怕别担心,她也不怕不担心!
视线落在自己被拽住的手,玉镜府君怎么也没想到,倒是自己被担心了。
他反手一握,只见宽袍垂坠,如云炁一般将潘垚护住,下一刻,两人下沉的速度更快了。
……
黑,周围愈发的黑。
静,这深处静得吓人,空茫茫一片,就连耳边的水流声都小声了,死寂死寂的。
愈往下也愈冷,冻入骨髓一般,便是身为元神的潘垚都有些受到了影响,睫羽处有冰晶凝结,元神的光亮黯淡了几分。
一道暖流从手心处传来,潘垚知道,这是玉镜府君渡了灵炁过来。
“谢谢府君。”转头,潘垚对他便是一笑。
突然,潘垚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后背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她背后像是碰触到了什么,触感冷冰冰的,又有一些软,这一刻,潘垚可算是知道,为什么上床鬼吓人了。这冷不丁地来一下,还真是吓人。
“怎么了?”玉镜府君问。
“水里好像有东西。”
话落,龙形灯出现在水底,只见龙头气势威风赫赫,龙口衔一口龙珠,本该是光彩耀耀的一盏灯,不知是因为水底的原因,亦或是旁的炁息影响,龙口处的光亮并不是很充足,只照亮了方寸之地。
可这方寸之地也够了。
是一个人。
准确的说是一个死人。
只见他就浮在水中,犹如站着一般,两只手也垂在两边,头微微地有些耷拉,潘垚瞧到的就是他的脑瓜顶。
是个成年男子,他穿一身古时的衣裳,梳着高髻,上头用一根青色的布条缠绕,衣裳也是同色的,右衽上一道白,裤脚和袖脚处都有扎带,颇为干练模样。
“哎呀我的妈呀!”潘垚吓了好一跳,往玉镜府君旁边一跳。
死人不可怕,突如其来的死人才可怕。
尤其是穿着一身不知多久年月,头微微低着,好似下一刻就要抬起头的死人。
到时,他要是睁开眼睛,里头只有眼白没有眼仁,再龇牙一笑,对自己这来客打招呼可怎么办?
那才瘆人。
潘垚:“不用客气,我自己逛逛就成……你继续睡,继续睡,不用你招待哈。”
玉镜府君听着小姑娘碎碎念的嘀咕,觉得她可爱极了。
他将潘垚往身后一护,接过灯往前一探,宽袖一动,水炁托着面前人的下巴,将他闭着眼睛的脑袋支起,朦胧灯光将模样照亮。
瞧清面容,玉镜府君的眼里有震惊。
“……是三宝。”
潘垚探头,“府君认识呀。”
才说完,潘垚就想拍自己嘴巴了。
她真是被吓着了,都开始问啰嗦话了,既然是七星宫旧址,里头的人便也是旧人,玉镜府君出自七星宫,自然认得。
果然,就见玉镜府君点了点头,“是,三宝是俗家弟子,那时人间皇权更迭,他父族是一处藩王,为保香火,托了故人送他入了七星宫,因为没有修行的资质,师父便做了主,领他在七星宫做一份闲差。”
潘垚惊奇,这一身青衣简简单单,朴朴素素,穿得就像家丁一样的人,竟然还是藩王家的孩子?
人不可貌相啊。
这七星宫就跟古代的京城一样,那话怎么说来着,掉下一块砖,砸的都是皇亲国戚。
玉镜府君叹息一声,“世乱,人命如草芥,得一份安宁和庇护不易。寻常人没有修行资质,宫门不开。”
“府君认得的这位——”潘垚发现了奇怪的地方,上下打量了面前这具尸体,“那得有千年了吧。”
“可这么久了,这叫三宝的人,他的尸体搁水里竟然还这样的栩栩如生,都没有泡白呢。”
便是她,要是在身体在水里泡久了,手上都得起白褶子,这叫细胞的渗透作用。不科学不科学。
……
“不止三宝,他们也是如此。”玉镜府君提着灯,往周围一探。
潘垚顺着朦胧的光亮瞧了过去,这一看,顿觉毛骨悚然。
只见这一深度的水里,周围密密麻麻的都是尸骨,栩栩如生,他们穿着旧时的衣服,有寻常布衣,也有书生服,更有绫罗绸缎……
男女老少,应有尽有。
此刻,他们都悬浮在水里,像是站着一样,两手垂在腿边,水流轻轻地拂动他们的衣裳,很静。
倏忽地,有人将脑袋抬起,凝结了冰晶的睫毛微动,细微,但是在这一片寂静中却显眼。
就像碰到了多米勒骨牌一样,一人睁开眼睛,紧接着,其他的人也缓缓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