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垚侧头瞧去,就见他周身氤氲着清冷的月华,飘雪之下,天上有薄薄的云炁,却也仍见那一轮峨眉月。
“就算盘盘你是钰灵的转世,此事也无碍。”玉镜府君冲潘垚笑了笑。
玉镜府君抬眼看向远处,回忆起千年之前的往事。
师父有一个待如珍宝的闺女,名唤钰灵,只生来便不具仙根。
钰,宝也,只从名字上便能瞧出,有度真君和玉镜府君的师父,也就是妙清道人对她的珍视。
对于钰灵,在七星宫中,玉镜府君只有过匆匆的几面之缘。
每一次,只见彩乐飘飘,一顶火红鎏金的轿子,丝绸轻薄飘逸,四位面色清冷的侍女抬轿而行于半空。
只见行进间有香风阵阵,轿子是不凡之物,四周轻纱幔幔,走过之处有灵炁氤氲,百花盛开。
纱幔旖旎,也将轿子里女子的模样遮掩,看不清面容。
他往一旁一站,让出了路,微微颔首,形象的体现了何为点头之交。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再是以己身带动旁人一道寻得长生之道,想来,应也有所限制,不是任何人都行。
也因为这样,瞧着站在玉镜府君身边的潘垚,以及她身上身具的偃骨,有度真君才有了推测。
偃骨,仙骨也。
那些记载在仙册上的仙人,无一不具备此骨。
有了偃骨,何愁仙路难寻?
定是为了加深羁绊,妙清道人才有了推波助澜,甚至隐在有度真君的身后,引着他做下剜骨制藏魂三器的恶事。
锦上添花,从来都不及雪中送炭。
相识于微末,自是情谊深厚。
……
“才听这话,说心里没有震撼,那是不可能的。”玉镜府君承认。
只是,只须臾的时间,过往相识的片段浮掠而过。
前世对着残破石头像,嘀嘀咕咕地喊着公鸡仙人的潘垚…委屈了,烦心了,想着自己的亲人是谁,又为何丢了她在大街,抱着膝盖瞧着外头天光,背影清清冷冷,伶仃可怜。
日升月落,有时是繁星点缀,有时月色清冷,自然,也有乌云蔽日的时候,一日瞧过一日,渐渐的,她长大了,便也不再想着缥缈无踪的亲人。
日子在变化,不变的是,她的身边一直陪着一尊的小石像。
石像冰冷冷的,却一直存在……给了那一世的潘垚许多慰藉。
今世,知道自己存在,知道自己是那尊仙人骑凤的小石像,她欢喜得不行,是打心里由衷的亲近。
她会在冬日里寻一束开得灿烂的花,夏日供一盘清甜的果子,春日种一盆戎火草,秋日时候,河畔便白头的芦苇花也是一道景……
有什么好吃的,开心的,第一时间便寻着自己。
还有,新年里捏的那一盘盘饺子,热热乎乎的。
捏一捏饺子口,紧紧小人嘴,只盼来年里,府君远离小人嘴……
小姑娘瞧来时,欢喜而真挚的神情尤在眼前。
芭蕉村子里,小庙清冷却也热闹,她时常绘着六畜平安符,保六畜平安。
符箓入了养鸡场,鸭寮,猪舍……耳朵边日日是热热闹闹的动静。
一开始,他是有些不习惯。
渐渐地,他也喜欢上了这满是烟火气的人间。
习惯了,有人和自己一道瞧日升月落。
真心,从来只能真心来换。
视线落在潘垚身上,瞅着烦心又不安,还有几分愧疚的小姑娘,那细长的长剑眉也染上了几分无奈。
“现在知道了吧,有时候不说,不是隐瞒,是不想你这样烦心苦恼。”“就算你曾是玄钰灵也不要紧。”
顿了顿,玉镜府君收回视线,目光落在潘垚面上,认真道。
“我只会欢喜,曾经时候,有人待你如珠似宝,如今,就像你希望我远离小人嘴,平安顺遂的心意一样,我也盼着盘盘你平安喜乐。”
“像之前的每一天一样,一直都是开开心心的。”
“府君——”潘垚听了,心里又欢喜又心酸。
她想起了什么,腮帮子一鼓,又替玉镜府君不值了。
“那你不就输了吗?就像有度真君说的那样。”
玉镜府君好笑,还纠结着输赢,果然是小娃娃。
“输便输了,谁还能一直赢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