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星宫不戒女色,只是,清修之人为寻仙途,最好断红尘,远因果。
有度真君为求长生几欲疯魔,已成执念,自然将师父有闺女儿这一件事瞧不惯。
恨铁不成钢,恨铁不成钢!
师父资质卓越,却红尘俗事缠身。
上天是如此的不公,他如此渴求长生,天却不予他,而师父,天予他资质出众,他却不珍惜,身陷红尘之中而勘破不透亲缘羁绊。
“几多筹谋,为的是什么,自然是为了钰灵能够仙途平坦。”
有什么珍宝能比上长生?
如今看来,偃骨,那是一个父亲,一个修行之人能为至亲寻的最好、最重的一份礼。
“哈哈哈!如此看来,我是输了,可是,师弟你也没有赢——”
“错不了错不了…你身边这丫头,她当是钰灵师妹的转世!”
浓雾起,天上有了浮云阵阵,有度真君的身影化作千军万马中拖拽的一条细点。
只见锁链拉长,在清冷的天畔留下一道细长的云炁。就像徐莳树从香江回来时,飞机在蓝天中拉下的那条白线。
来时匆匆,走时亦匆匆。
……
飘雪忽忽而下,周围很安静,只有雪落的声音,很轻,也很柔和。
白雪落在树梢处,积蓄得多了一下,冬风拂过,落下时的动静才大了一些,发出簌簌的一声响。
玉镜府君看去。
只见雪落下的时候,声音突兀,吓了潘垚一跳。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还有些发懵的小姑娘惊跳了下,她瞪圆了眼睛,抬头看来,还有几分踏不到实处的愣神。
不远处,树梢头的一只蓬松尾羽松鼠,也瞪圆了那黑而圆的眼睛。
冬日少食,大尾的松鼠都饿得瘦了许多,巴掌大的脸蛋,两颊边的腮帮子都瘦削了些,这样一来,反衬得眼睛愈发的发亮。
和这难得一见雪景的长尾松鼠一样,小姑娘的眼睛眨巴了几下,黑黝黝的,可怜巴巴的,有几分委屈的可爱。
“府君——”潘垚鼻头一酸涩,只觉得自己的眼睛要冒大水了。
“这么说,我前世就是那什么…你师父的闺女儿了?”
“不是!”玉镜府君轻咳一声,一本正经,说得也肯定,“你前世也是潘垚。”
潘垚眼睛一亮,随即想到了什么,转而又黯淡了去。
只听“啪的”一声,潘垚的手拍开了玉镜府君的手,垂坠的雷云纹跟着一动,小姑娘背过了身,声音闷闷沉沉的,像被那冰雪的寒气冻住了一般。
鼻子不通气,闷闷堵堵,有几分委屈,有几分懊恼,还有几分惶惶然。
“又捉弄我,我前世确实也叫潘垚,可是——”
潘垚想着有度真君话里的意思,回头再瞧玉镜府君。
“嗖的”一下,就像被烫到了一样,这下是连眼神都不敢和玉镜府君对上了,就怕瞅着里头的一分厌烦。
剜骨之痛,藏魂三器的恶,还有身为残魂时,游离人世千年的孤寂……她只见过这冰山的一角,便知其中的严寒残酷。
而这痛,又是身边尤为亲近,且不设防之人带来。
旁人瞧了听了,尚且不忍,更遑论是这遭受切身之痛的事主。
府君…他该是多难受啊。
倘若,倘若她的前前世,当然,时间隔了这般久,也许是前前前前…世,倘若她真是府君师父的闺女儿,那唤做钰灵的姑娘,府君的师父之所以如此袖手旁观,推波助澜,更甚至有度真君对府君起了歹心,也是由他们师父引出……
那么,那一场阴谋诡计的歹毒,她就是源头,是恶的伊始了。
这样一想,以后在府君面前,她该如何自处啊。
一想到这里,潘垚心里就烦闷内疚得厉害。
她不敢瞧玉镜府君,低着头踢了个石头。
小石子咕噜噜滚过覆盖了薄薄白雪的草地,雪渣簌簌落下,绿茵茵的青草狼狈地摇了摇。落了雪,上头混了些许泥土,瞧过去有些脏兮兮的。
玉镜府君低头看去,见到的便是这样可怜兮兮的小姑娘,发丝乱翘,眼睛不安的眨着,长睫毛簌簌而动,整个人就像地上这小草一样。
无精打采,又灰扑扑的。
玉镜府君正想说什么。
“嗷——痛!”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这不,踢了几个小石头,心神又没在上头,一个不留神,潘垚踢到了个大石头。
十指连心,这是钻心的疼。
当即,潘垚龇牙,弯腰跳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