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他刮了胡子,发上重新打上摩丝,白衬衫西装裤皮鞋一穿,咯吱窝下夹着黑色皮夹,食指抬了抬那反着光的眼镜,心肝也一点点地冷硬。
最后,就连眼镜后头的眼睛都透着盘算和无情。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本就是逢场作戏,最多就是,最多就是……回头寻个机会,寻个由头,偷偷地贴些钱,给她家里吧。
……
芭蕉村。
都说一场秋雨一场寒,前儿下了场雨,到处湿哒哒的。
天气也有些凉。
一大早时候,赶在出门之前,周爱红便喊住了潘垚,手中搭着一件外衫。
“早上会冷,披一披,不要着凉了。”
潘垚瞧了瞧,衣裳是新买的,土黄色的衣裳,胸前有一只头戴小红帽的大白鸭,只见它撅着嘴在河面上扑腾。
还真别说,怪好看的,土俏土俏。潘垚喜滋滋,“我喜欢!”
“妈就知道你喜欢,上头这图案像咱们家养的大鹅,一瞅就机灵。”周爱红眼底也是笑意。
吃了早饭,潘垚要去学校,潘金去龙舟厂,周爱红准备去城里一趟。
“房子店铺租给人家,得去收收租,还得去瞧瞧,看看别人家有没有好好爱护。”
“妈妈,我送你呀。”
怎么送,自然是用甲马符了。
“不用不用,你上学去,我和村子里的婶子一起去,正好还要买些东西,走走逛逛,不累人的。”
进城一趟不容易,又要坐船又要坐车,不过,去城里的感觉也快活。
瞧着闺女儿和潘金,周爱红笑了笑,眼角有细微的皱纹,不见老态,倒是添一些岁月安和的自然。
“好啦,我是去花钱,又不是去赚钱,哪里会受累?你们父女俩就别担心了,忙自己的事儿去。”
“好吧。”潘垚肩膀一跨,“唉,今儿要是不上学就好了!”
“不上学干嘛!”潘金刮了刮闺女的小鼻子,笑道,“在家做懒鬼啊!”
“走喽走喽,今天还早,爸爸送你去镇上。”
潘垚哼哼:“借口,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要去供销社买东西,顺道才载我的。”
“哈哈。”潘金朗笑,拍了拍小姑娘的脑袋,“那你坐不坐了?”
“坐!”
周爱红瞅着俩人走出院子,潘金去蹬自行车,小姑娘将绿色书包往后头一转,两步助跑,轻巧地跳上车后座,她忍不住又是一笑。
……
六里镇,小学。
早晨时候要晨读,老师没这么快到班级里,讲台后头坐着班干部,督促大家好好学习,维持纪律。
今儿轮到江宝珠坐讲台的高凳上了。
她是个认真负责的,这会儿正瞪大了眼睛瞅下头。
谁不认真了,当即咳咳两声,再瞪一瞪人,铅笔在本子上唰唰唰几笔,利落地将名字记下。
只等着小江老师来了,她便要告老师!
“咳咳,咳咳!”
潘垚注意到视线,有些诧异地抬头。
不是吧,小宝珠,她就稍微走了走神,这都能瞧出来?
不不,不是……她们不是好朋友么?连她也记?
潘垚痛心疾首,将目光控诉地投了过去。
宝珠,你变了!果真是权利腐蚀人心!
下一刻,潘垚发现,江宝珠虽然也瞪她,不过,她更多时候,瞪的是潘垚前头的何金成。
只见何金成脑袋耷拉,眼神无神,书拿倒了都不知道,一副心不在焉,魂不守舍模样。
潘垚:……
不怪宝珠,倒拿着书,这样明晃晃的出神,是在挑衅宝珠啊!
细细的手指头伸出,潘垚点了点何金成的后背,声音小声。
“喂,书拿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