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留他,无甚好处,”永兴帝又低头看了一眼摊在桌上的奏章,“这阵子这场轩然大波也该有个着落了。”
卫启濯早已提前收拾好,皇帝的谕旨一到,他便与湖广都司那边做了交接,当晚便预备离开荆襄。
蜀王府长史曹经亲来相送。两厢叙礼罢,曹经委婉询问卫启濯意下如何,卫启濯一面吩咐军牢帮他装行李,一面道:“蜀王殿下的好意卫某心领了,然卫某绠短汲深,实难从命,望长史回后,请殿下海涵。”
曹经面上的笑容有些僵。
眼前这个年轻的臣子言辞虽尚算恭敬,但面上却无甚表情。藩王确实今非昔比了,皇帝面上对诸王客客气气的,然而谁都知道,皇帝最不放心的就是这些藩王。想拿藩王身份在这个势头正猛的臣子面前威吓一番,那是十分可笑的。
何况他不过是个正五品的王府长史,在卫启濯面前,实在不值一提。
曹经赔着笑送走了卫启濯,转身便也收拾了一番上了路。
他一路戴月披星,策马狂奔,不走官道,专拣小径,疾驰不上半个时辰,远远瞧见夜幕里一点零星灯火,渐渐按辔徐行,到得近前,翻身下马,疾步至一辆马车外,鞠腰行礼:“王爷,郡主,那卫启濯已启程回京。”
车厢内,蜀王命曹经将这三两月间的事大致说一说。及听罢,转头看了安静坐在对面的女儿一眼。
蜀王沉声命曹经暂且退到一旁去,转向女儿:“你都听见了吧?这便是你看重的人。”
永福郡主一愣,不知父亲说的是“看重”还是“看中”,双颊染晕,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蜀王瞧见女儿那副模样,面色更难看了一分:“你去了几趟京师,倒把魂丢了,当我不知道,你心里是惦记上那位世家公子了。也不想想,那人出身显赫,皇帝脑袋被门夹了才会让他给你当仪宾!何况他还有家室。”
永福郡主微微垂首,沉默须臾,道:“父亲莫要说了,女儿从未想过要嫁他。”
蜀王嗤笑一声:“是么?那你倒还算清醒。只我提醒你一句,你顶好时刻保持清醒,否则将来后悔的是你。”
永福郡主抿抿唇角,点头轻应。
“本还想亲眼见见他,但如今看来是不必了。咱们也该回了,回头被人知道擅离王城,又是一场麻烦。”
永福郡主转过头,正对上掩得严实的帘子,连一丝月芒星辉都难觅踪迹。
她想要伸手拉开帘子往外面看看,但手指动了动,终究是没有抬起手臂,只轻“嗯”了一声。
眼下益王那边已经在筹谋着起兵事宜了,父王想趁着卫启濯在蜀地附近盘桓,跟他做一笔交易,即以益王的事情来交换他在御前进言,想法子让皇帝将蜀王一系的封地迁到北方。
待在蜀地不太平,将来一旦益王和楚王反了,说不得会将蜀王一系搅进去。
她之前就几度在父王面前夸赞过卫启濯,此番知道来的是卫启濯之后更是雀跃不已,但如今冷静下来,又觉得自己的雀跃有些可笑。
永福郡主微微苦笑,收回定在帘子上的视线。
荣国公府。萧槿望着昏睡在榻上的卫老太太,手指收紧,指甲掐入掌心却不自知。
太医已经来了好几轮,但都委婉地表示,老太太年事已高,这回很可能会熬不过去。
卫承勉跟卫承劭两个宦海浮沉多年的大男人听了都腿软,险些扑通跪在卫老太太病榻前。屋内众人面上皆是惶惶悲戚之色,但没有一个人敢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