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节(1 / 1)

谢珩没想到她会问自己这个问题, 眯眼看她直将她看的眼神闪躲才慢悠悠地开口回答, “他?只是修道又不?是出家,还俗是僧人才会用的说法。娶妻当然是可以娶的, 你的担心是多余了。”

他?的一番话打消了华翎的疑虑, 既然王玄道可以娶妻, 那柔嘉日?后倒不?必过分担心。

“我?从小身?体弱养在宫里?, 连建康城都没有出过,又怎么知道修道的人与僧人之间的差别呢。”华翎故意装着可怜兮兮的模样, 小声抱怨了一句。

谢太师淡淡瞥了她一眼, 是,连修道之人都没有了解过, 却能在见他?第一面的时候就慌慌忙忙地追出来, 然后一口?咬定自己喜欢她。

“过些时间,我?带你到城外的庄子。”然而, 她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瞅过来,他?的心还是软了一角。

傍晚, 王家。

新房内,柔嘉两只手交握在一起, 头顶高耸的发髻和钗冠,端坐在床榻上, 默默地环视四周。

肉眼可见,房中没有多少红色,她能看到的摆设以古朴的黑色为主,比起来她的倚翠阁完全是不?同的风格。

过于?朴素,近于?简陋!

柔嘉将一切收到眼底,不?免又生出一些气,王家究竟把她当做什么了,居然连新房都不?愿意好好地布置。

还有房中的下人,也太没有规矩和眼色。她顶着这么重的头冠,从皇宫到这里?,早就累了,竟然没有一个人上前服侍她。

越想,柔嘉的肚子里?就越多气,她就算在宫里?不?受宠也没有受到过如此大的委屈。

就在她将要发作的时候,房外传来了脚步声。

柔嘉立刻抬起头看过去,身?形颀长的男子一步一步朝她走近,一双古井无波的眼眸也看着她。

“驸马。”柔嘉泄了气,若是之前的王五郎还好,她敢对着发脾气,可当驸马变成了王氏的大公子,她窥着他?的神色声音都小了很?多。

王玄道看着模样娇俏可人的少女,心里?不?起一点波澜。若非庶弟出了变故,他?不?会临时做下娶她为妻的决定。

不?过娶妻虽然非他?所愿,但在人前,他?必须给她该有的体面。

王玄道淡淡地应了她一声,吩咐下人端来一桌席面,随即又对她说道。

“喝下合卺酒,就算礼成了。”

柔嘉看着递到她手边的酒杯,一颗心紧张地飞快跳动,喝下这杯酒,他?们接下来是不?是就要……

王氏大公子的性情?她一点都不?了解,唯一知道的就是二姐姐说给她听的,王氏大公子修道。

顶着头冠累了一日?,柔嘉的手也没了力气,接到酒杯的时候忍不?住抖了一下。

眼看着酒水就要洒出去,王玄道皱着眉握住了她的手,“小心一点。”

他?的语气和表情?都十分冷淡,柔嘉的心当即凉了半截,消失不?见的怒气也慢慢涌了上来。

换驸马的是王家,从头到尾被当做棋子的是她,她不?责怪王家,王氏的大公子反过来还这般对她,凭什么!

柔嘉俏眼一沉,想要发脾气,她硬是抓着酒杯从王玄道的手中挣脱了出来,顺便还想将酒杯中的酒水泼出去,最好对着她的这位王氏驸马泼。

然而,就在她泼酒的前一刻,一抹鲜艳的红色映入了她的眼中。

柔嘉的脸色当即就变了,她的手背上居然沾上了血,哪里?来的血迹?

她僵硬着身?体,重新看向立在她面前的男人。

“哦,方才鞭打五郎的时候不?小心溅到了一些血,没有擦干净。公主不?必害怕。”王玄道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她手中的酒杯,用?帕子擦拭手掌。

前一个时辰,醉酒不?醒的王五郎在府外被人找了回来。王玄道冷笑着用?鞭子狠狠抽了他?一顿,听他?痛哭流涕地说了一大通话后才来的新房。

这血当然是他?的庶弟王五郎的。

闻言,柔嘉脸上血色尽失,她怎么忘了,之前在王家举办的宴会上,也是他?亲手斩断了王六郎的手臂………

如今他?是她的驸马了,怪不?得二姐姐会问她还要不?要嫁过去王家!二姐姐一定是早就知道了王家大公子残暴冷酷的本性!

“我?,我?不?知道合卺酒要怎么喝。”柔嘉脾气骄纵不?假,但审时度势是很?擅长的,她马上就将自己的脾气收了回去。

手背上残留的血迹让她的心里?发寒,王五郎又会是什么样的下场,会不?会和王六郎一样……

“直接喝了就是。”王玄道见她识时务,也不?笑了,径直将杯中的酒喝下去,抬脚进去净房洗漱。

新婚这一夜,他?不?会歇在别的地方。当然,对这个不?在他?意料之中的妻子,他?也不?会碰一下。

谢太师不?愿意将王五郎的事情?和她说的太明白,华翎也不?在意。她让韩鸣去调查,也能查出一些端倪。

然而事实却是,韩鸣查来查去也只查到王五郎醉酒,别的愣是一点信息都没透出来。

华翎不?得不?怀疑王氏大公子或者别的人动手将事情?全部掩盖了下去。可是越这样,她越忍不?住想要知道内情?。

皇兄那里?不?用?想了,无论发生什么大事小事,皇兄都不?会让她知道。幸而第二天一早,许家的二表兄许善过府将谜底告诉了华翎。

华翎接到通传就让他?进到书房,他?坐在华翎的对面先?喝了一大口?茶,脸色一言难尽,隐隐夹带着几分愤怒,开?口?说了王五郎的事情?,“王五郎与人一起到乐坊寻欢作乐,抢走了乐坊中的羽琴姑娘,还险些打死了工部侍郎的次子。”

许善刚好和工部侍郎的次子是兴趣相?投的好友,好友差一点被打死,许善自然坐不?住,故而来了华翎这里?。

“表妹,王五郎是太子妃的亲弟弟,但我?可也是你的亲表兄,这件事你可得帮帮我?的忙。”

“安兄如今半死不?活,重伤在床,羽琴姑娘也是今早才被人送回来,一问就哭,一看就是受了不?少罪。”

许善气愤不?已,华翎听了他?的话先?是跟着他?一起同仇敌忾,过一会儿却觉得总有些不?对,大婚在即,王五郎再?怎么喜好女色也不?该在这个时候没了分寸。

而且,他?就算在外寻欢作乐,又怎么可能在大婚当天喝的烂醉,又让王家的人用?了快一日?的时间才找到。

韩鸣唯一查到的消息就是王五郎已经?被找回王家了。

“二表兄知道不?知道他?抢走乐坊的那位羽琴姑娘后去了哪里??”华翎是在自己的公主府见的人,她皱着小脸,又问许善。

心道二表兄一口?一个羽琴姑娘,他?应该也不?少往乐坊去吧。不?过,王五郎不?愧是王六郎的兄长,一家子都可恨。

“……这就是我?要来见表妹的另一个原因了。”许善的眼神极其复杂,“表妹不?知,带王五郎去乐坊的人是东宫詹事的亲弟弟,同样,王五郎最后去的也是那位詹事的府上,安兄拼着一口?气就是在那里?被打伤的。”

华翎自幼聪慧一点就透,许善的言外之意她当即就听懂了,说来说去王五郎无关紧要,最后全是要牵扯到皇兄的身?上。

王五郎是皇兄的妻弟惹下大错是一桩,另一边,在王家看来,带着王五郎寻欢作乐的是东宫的人,这个节骨眼他?们会怀疑皇兄是故意令王五郎沉溺于?酒色之中,从而阻拦王氏与谢贵妃走近。

而且皇兄为了平息工部侍郎的怒火,势必要处罚王五郎。之前王家已经?因为她废了一个王六郎,若再?加上一个王五郎,就算有一个出身?王家的太子妃在,王家与东宫也将彻底离心。

但如果无动于?衷,放过王五郎,遭受口?诛笔伐的人就会变成皇兄。

可谓是进退两难。

华翎想通后,放下茶杯,恨不?得立刻就到东宫去见皇兄。

然而,她刚站起身?又僵住了,去东宫有什么用?,她最了解皇兄不?过,再?是焦头烂额,皇兄也绝不?会在她面前表现出一分。

先?前,邺地那桩事,也是她透过颜启将话传给了皇兄。

想来想去,最后华翎的目光还是瞄准了谢太师。不?过,她的目的不?是让谢太师帮她,而是借一借他?的势直接找到王氏大公子那里?。

“二表兄,这件事我?知道了,你放心,结果会好的。”

………

下午谢太师回府的时候,华翎翘首以盼,一看到他?的身?影主动扑进了他?的怀里?,小手殷勤地在他?的腰间要帮他?更衣。

谢珩的感知何?等敏锐,看一眼就知道她起码有事情?要和他?说,于?是拿下她的手,解开?玉带,问她发生了什么。

“明天柔嘉就要回宫省亲了,王家大公子也要进宫,太师,你也陪我?去吧。”华翎要他?和自己一起进宫,然后她要见王玄道。

王家大公子娶了柔嘉,柔嘉又是她的亲妹妹,也就意味着谢太师和王家大公子也多了一层除了好友之外的关系。

想一想,还挺奇怪的。

谢太师没想到她打的是这个主意,顿了一下,缓缓开?口?说道,“可以,明日?我?和你一起进宫。”

省亲的确是一个正?当的理由,她要去谢太师当然不?会拒绝。

而且,他?还会陪着她。

“太师是一位好驸马。”华翎弯着眼睛笑。

谢太?师答应了和她一起回宫省亲, 华翎一高兴就踮起脚尖亲到了他的下巴。

她觉得从被人勒死到睁开眼睛再回到昭华殿后做过的最?正?确的一个决定就是在太?极殿外赖上了谢太?师。

华翎还记得当?时胥任和自?己说谢太师年少征战气势锐不可当?,手上沾过的血有万人之众,是一个极其可怕的人。可是当她真正地接触到谢太师的为人后, 她的害怕和畏惧在一点点消失, 逐渐变成了依赖和信任。

他从来不会在她的面前说空话,在她惶恐不安的时候为她点满花灯,愿意在亲人的面前维护她, 除了床笫之间狠一点, 谢太?师切切实实是个好驸马。

“只是和你一起省亲就这?么?开心?前两日我们不是才一起在宫里度过了一夜?”谢珩看着她喜笑颜开的模样?,冷不丁地提到了前日。

此时的屏风后面虽然只有他们两个人, 但房中侍女和婆子都随时候着, 仔细听能听到他们在说什么?。

华翎又羞又窘, 连忙高高地抬起手去捂谢太?师的嘴, 先前他闯到宫里一事只有素芹一个人猜到,现在被那么?多人听到了她的脸都不能要了。

“不准说, 太?师你再说我就和你生气了。”她的脸颊红的能滴血,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越来越觉得害羞。

明明一开始她与谢太?师婚前暗通款曲的时候, 她对着知情的侍女表现出来的情绪大?多是失落怅惘, 羞涩只有微弱的一点。

成婚之后,慢慢地, 倒是反过来了。

华翎不明白为何?自?己会出现这?种转变,想来想去她只好理直气壮地归罪到谢太?师的身上。怪他行?事太?肆无忌惮, 莫名其妙地就闯到宫里去,她只是为他遮掩罢了。

谢珩抓住她的手, 掀了掀眼皮,语气淡淡, “做都做了,怎么?不能说?更?何?况我又不是第一次夜里去昭华殿了。”

华翎羞的整个人冒烟,跺了下脚才反应过来他的话还有一层意思。

她愣住,拽到了谢太?师放在架子上的常服不让他穿,“那一次和这?一次不一样?!不准再说!”

她害怕被外头的侍女听到,声音压的低低的,像是在人的心弦上点了一下。

谢珩突然放下了手中更?衣的动作,凝视着她,缓缓说道,“怎么?不一样??那天晚上,我记得有人抓着我不放,对我说想要想要吃糖葫芦。”

闻言,华翎瞬间就想起来了,她在去东宫的那日!遇到了将她勒死的罪魁祸首,昏迷不醒,只差一点就沉浸在黑暗中醒不来了。然后她听到有人唤她烟烟,就像是迷雾中射来的一缕光,让她重新记起了自?己的希望。

只是那个时候她对谢太?师利用居多,当?然和前日不能比了,她已?经?……

“反正?就是不一样?。”华翎垂下颈子飞快地留下一句话,跑了出去。

将谢太?师一个人留在了屏风后面更?衣,她到外间状若无事地摆弄桌上的紫檀茶壶。

喜欢与不喜欢当?然是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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