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却是尉迟府的三夫人。嫁出去的女儿如泼出去的水。岑参军犹豫着,却被夫人当头棒喝:二伯的女儿要倒向皇后,他倒是升了侍郎。你别忘了四娘才是你的亲生女儿,尉迟老国公和杜国公是什么关系?你不帮杜燕绥,你这是要害死四娘不成?帮杜燕绥,就是帮皇上。皇上瞧着清楚,杜燕绥胜了,皇上难道不会重用你?咱们家为什么要看二伯的脸色行事?
岑家的三老爷一咬牙撇了刺史,为杜燕绥补充了粮草军械。带着洪州兵马赶在杜燕绥前头去了歙州。
洪州刺史也是个妙人。没有阻拦,也没有训斥。胜了,岑参军原是他手下,功劳跑不了。败了,岑参军不听长官命令,私自行动,便是替罪羊。坐山观虎斗,照样逍遥。
岑参军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歙州不能破,一旦破城,叛军的士气高涨,补给充足。靠着城墙高大厚实再撑上个把月,皇上就该坐不住了。
放狼烟!杜燕绥静静的下令。
黑烟冲天而起。不到片刻,歙州城头也升起了同样的黑烟。
杜燕绥舔了舔干枯的嘴唇,喃喃说道:三娘,我快回来了。
他高扬着长枪,大喝一声:杀!跨下俊马长嘶一声,载着他冲了出去。
身后蹄声密集,荆楚带着国公府的亲卫骑兵紧随其后。五千府兵像滚滚洪流涌向了歙州城。
此时歙州城城头放下三轮密集的箭雨之后,城门大开,冲出守城的府兵们,当先一人大喝道:朝廷援军已至,随某内外夹击杀贼!
兵法有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故克之。
打仗是靠勇气的,靠声势的。
他骗她的,他不会告诉岑三娘,古代打仗,将军就是士气所在。没有缩躲在士兵之后,站在营帐中观望的。像领头羊,又像头马。将军冲锋在前,士兵们才会勇往直前。将军退后,士兵们就会溃如退潮。
他骗了她。将军一上战场,生死就由不得自己了。杜燕绥一马一枪,根本管不了身边是否有护卫,身后是否跟着他的兵,直直的闯入了叛军之中。
长枪宛如银蛇,每刺出一下,他都能听到噗的一声轻响,夺走一条性命。
一将功成万骨枯。他记不得杀了多少人,手已经麻木了,每一个动作都机械的自动完成,根本不经过他的大脑。
他脑子里只有岑三娘的身影,仿佛每往前一步,就离她近了一分。
荆楚带着三百骑军紧紧尾随着他。他眼里只有一个杜燕绥。训练有素的骑兵像一只拳头狠狠的砸下去,所到之处,叛军像割倒的麦子纷纷倒下。
城外空旷的田野飘荡着浓浓着血腥味。
这一仗自白天打到了日落。天空渐渐变得昏暗,杜燕绥的人马,歙州城的府兵,岑参军的兵终于成功汇合在一处山坡之下,围了个严实。
歙州崔刺史激动的连胳膊上的箭都忘记了取,指着山坡说道:贼妇在那里!
岑参军年纪已大了,那股子兴奋早已褪去。他心里松了口气,无限疲惫。总算胜利在望,总算……没有押错宝。
退到山坡上的叛军仍有一万多人,黑森森的一片,纵然退至山坡据守,浑身浴血,仍彪悍着,狠戾着。
杜将军,是否招安,只擒匪首,宽宥从党?崔刺史问得一句。
这是彰显朝廷宽宏的习惯性做法。
众人心里都明白,造反的是快要饿死,被逼叛乱的百姓。
杜燕绥看了眼荆楚。荆楚点了点头,看向身后。三百骑兵已取下了负在背上的长弓。府兵们已持弩待发。
杜燕绥催马前行数步,朗声说道:今上怜惜百姓被逼造反,只擒贼妇贼首。尔等放下武器投降,或可得免不诛九族……
话还没说完,一枝箭就已到了身前,他猛的低头,头上一凉,那枝箭穿过了他的头盔,黑发散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