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自打出阁,舒锦便再未见过这位郡君。虽说郡君也回门过几次,但也只是拜见父母,并不会与她这个庶母特意来往。
赏菊宴定在午后,地点是雍王府后花园的八角琉璃亭。
舒锦并未打扮得过于隆重,只是换了身秋日新衣——橘红色菊纹缠枝旗服,外罩一件松石绿杭罗斗篷,梳平日里简单的两把头,簪上一对如意点翠簪子,并两朵绒花,再带上一双赤金菊花耳坠便是。
既应景,又不扎眼。
最后少不得要带上天申胖仔。
没法办,这可是家宴,天申又不是三阿哥弘时,还可以以读书为借口推辞掉。
话说,穿越过来一年多了,她还不曾见过这位传说中被八爷忽悠得很惨的弘时呢。
不过倒是见到了许久未见的四阿哥元寿——未来的乾隆皇帝!上一次见面,还是在他周岁之日,但那时候也只是被抱出来,抓了个本书——貌似是本诗集呢。
不过当日四爷并未露面,因此抓周礼草草就结束了。
琉璃亭这边倒是十分热闹,除了各色争妍斗艳的菊花——啊没错,大红大紫的,看上去一片姹紫嫣红,老远瞧着,还以为是牡丹芍药开了呢。反倒是白菊、黄菊没几盆。
女眷们也都打扮得很是鲜艳,毕竟难得举办家宴,王爷如今也在府中,似乎都盼着这个老男人露个面呢。
舒锦亲自抱着天申入亭中,向嫡福晋屈膝请安。
嫡福晋今日打扮得亦是华丽光鲜,不消说又是常见的正红色旗服,而且还是难得一见缂丝团花料子,旗髻上也是金灿灿、珠光耀眼。
“哟,天申都张这么胖了。”嫡福晋今日倒是似乎心情不错的样子。
舒锦忙瞅了瞅被嫡福晋身旁保姆嬷嬷怀里一身大红福寿纹衣裳的白净孩子,也忙恭维道:“元寿阿哥也长胖了些,人也瞧着也愈发精神了。”——也是个白白胖胖的孩子,看着跟天申有几分相似,倒真像是亲兄弟。
倒是天申,才刚被午睡叫醒,这会子正揉眼睛打哈欠呢。
嫡福晋骄矜一笑,端起菊花酒抿了一口。
亭中布置了桌椅,摆了瓜果酒水、点心饮子,这菊花宴,其实应该算是个下午茶。
舒锦见侧福晋李绣茵领着郡君、李格格,身后还跟着一群丫鬟太监,乌泱泱而来,便连忙退避开来。
怕是又有热闹可看了。
虽说郡君嫁入贫寒之家,不过穿着打扮反倒是比闺阁之时更显贵气,上好的妆缎旗服,满头珠玉,只是……那脸庞,到底见消瘦了些。
李侧福晋领着上前请了嫡福晋安,嫡福晋也果不其然将目光落在了郡君身上,“舒宜尔哈怎么瞧着清瘦了些,可是额附怠慢你了?若受了委屈,可不要忍着,我与你阿玛都会给你做主撑腰的。”
这番话说得,不晓得还以为是位慈母呢。
舒宜尔哈面色有些不自然,她挤出笑容道:“多谢嫡额娘关怀,额附对我很是礼敬,顾家也不曾怠慢我。只是今年夏天闷热,难免胃口不佳,自然就瘦了些。”
一旁的李格格连娇声软语道:“是啊,天热儿,妾身先前也胃口不好呢。”
李格格的确是愈发弱柳扶风了。
嫡福晋瞥了一眼李格格的腰肢,神色有些不屑,“好了,都入座吧,今日的菊花酒滋味甚好。”
舒锦不会喝酒,两辈子如是,倒是这些瓜果点心看着挺不错,尤其那碟油炸糖糕,外皮酥脆、内心软糯香甜,一碟不过六只,舒锦一口气干掉,这才端起菊花茶抿了一口。
这时候,钮祜禄格格忽的道:“李格格怎么既不喝菊花酒,也不饮菊花茶。”女子不会喝酒,是寻常事,但连茶都不喝一口,便有些奇怪了。
李格格神色一紧,忙赧笑道:“菊花虽美,我却不大喜欢这气味。”
确实,舒锦也觉得菊花茶不怎么好喝。但也没别的茶,只好凑合着喝。
这赏菊宴可是嫡福晋准备的,饮品只有两样,菊花酒和菊花茶,偏偏李格格都不喜欢。嫡福晋脸色不免有些不快了。
钮祜禄格格笑着颔首:“众口难调,也是难免的。不过福晋今日准备的点心倒是极为精致。”
李格格扫了一眼那几盘点心,又精美的菊花酥和海棠酥,只是这酥点都是用猪油起酥……然后便是油炸糖糕——一阵微风吹来,带着菊花的特殊香气,还混杂了油炸糖糕的油腻香甜。
终于,李格格彻底遏制不住,捂着嘴便跑出了亭子,然后花丛中便传出了一阵剧烈的呕吐声。
亭中一片寂静。
李侧福晋愣了一下,脱口道:“她还真胃口不好啊……”
一时间,许多双眼睛看向李侧福晋都有些无语凝噎了。
这可都九月底了。
夏日胃口不调也就罢了,这个时候,还没好,那明显不正常。
这一瞬间,所有女眷都想到了一种可能,只有李侧福晋没想到。
嫡福晋脸色僵硬几度,但还是强撑着挤出个了个笑容,“去叫孙府医过来。”
过了一会儿,李格格盯着一张苍白的小脸,战战兢兢回到亭中,当面便向嫡福晋请罪不迭:“是妾身失礼,还请福晋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