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苦夏结束,王府女眷多多少少都见清瘦,唯独耿格格脸庞日益又丰润了起来,不晓得还以为这是又有了呢。
只不过,王爷一个月就召见侍妾那么几次,所有人都数着手指头记着呢,耿格格并不曾被召去侍奉。
眼瞧着耿格格愈发珠圆玉润、红光满面,其他几位格格看她的眼神是愈发顺眼了。
总之,随着发福,舒锦的人缘似乎更好了些。哪怕是嫡福晋,也是愈发懒得多看她一眼。
这一日午前,舒锦才临了一张让自己满意的字,底下便禀报说,宋格格来了。
宋氏又带了一套亲手绣制的小婴儿新衣,宝蓝色的软缎料子,上头还绣了丹桂、玉兔,颇为应景,“这不马上就中秋了么。”
舒锦将衣裳往天申身上比了比,果然十分合适,“今年这可都是第三套了。”——格格每季的份例缎料本来就没几匹。
宋格格笑容和煦得好似三春暖阳,“小孩子的衣裳,也用不了多少料子。”
舒锦实在有些不好意思,便道:“要不我让天申让你做干娘吧。”
宋格格脸上有惊喜之色划过,但旋即摆了摆手:“这种事情,哪里是咱们说了算的?你我如今都不得宠,还是别私底下做这种事情了。”
是了,雍亲王也是许久没来了。
舒锦倒是乐得清闲自在。
无奈之下,舒锦便叫兰若去库房里取了两匹缎料给宋格格,“宋姐姐莫要拒绝,过些日子,便是元寿阿哥的抓周礼了,你也该做身鲜亮的秋衣才是。”
宋格格理了理半旧不新的衣袖,心里也晓得耿格格再不得宠,终归是有儿子的人,又有娘家贴补,怎么也比她宽裕许多,便赧笑着收下了,并道:“只是这颜色娇嫩了些。”
舒锦打量着宋格格身上的那件绛紫色的云纹坎肩,这也着实老气了些,便笑着说:“姐姐当年年纪与李侧福晋也差不离,她不也整日浓妆艳抹?”
提到李绣茵,宋格格脸色便有些冷淡,“最近也不知怎么了,她竟时来运转了。”
舒锦默了片刻,才道:“王爷本来是厌弃了她的,可自打郡君出嫁……”
说到此处,舒锦挥手屏退了左右侍从,低声道:“说白了,还不是因为歉疚。”——如此也可见,大格格这门婚事,雍亲王可不仅仅是因为看重顾琮的才学品貌,必然有政治上考量。
宋氏怔了一下,“虽说确实是低嫁,可……王爷从这里头也着实得不到什么好处啊。”
舒锦想了很久,这门婚事,虽说可以大大降低康熙对雍亲王的警惕防备——毕竟雍亲王选了个白丁女婿,可谓是完全派不上用场。但因为顾八代的过往,也少不得会惹康熙心中不悦……这一加一减,的确是不怎么划算的。
可她总觉得,雍亲王像是在谋划什么似的,结合眼下的年份,只怕多半和夺嫡有关。只是具体如何有关,舒锦便摸不透了。
舒锦摇了摇头,“这门婚事,到底是委屈了郡君,王爷怎会不心生怜悯?”——舒宜尔哈既已出嫁,这份怜悯自然就落在了李绣茵身上。
宋格格点了点头,心里倒也松了一口气,“男人的怜悯早晚会有时过境迁的一日。”——就譬如她当年。
舒锦表示赞同,这宋格格倒是很懂男人的劣根。
王府银安殿中,一枚黑曜石棋子啪嗒落在了棋盘上,雍亲王胤禛虽然相貌平平,但一双手却天生白皙修长,修长的食指与中指轻轻提起那枚被吞掉的白子,啪嗒一声,清脆地落在棋盘之侧。
“四哥?”十三阿哥胤祥来此已经有小半个时辰了,眼睁睁看着自己四哥,一手白子、一手黑子,下得不疾不徐,眼睛只顾着盯着棋盘,都不瞅他一眼。
明明是四哥叫自己来的……十三阿哥迷茫的心里有点小委屈。
胤禛这才回首笑了笑,浑然不似往日那板着脸、刻薄不尽情人情的样子,他抬手道:“如今形势不同往日,东宫那边少去。”
胤祥愣了愣,不是四哥让我去东宫听命办差的吗?
“太子毕竟是储君,若有吩咐,我也不好推诿。”胤祥有些搞不懂自己四哥的意思。
胤禛肃然道:“自古以来,可有废而复立的储君?”
胤祥心中莫名慌乱:“四哥,你的意思是,东宫又要不稳了?”
胤禛幽幽叹了一口,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飞快扫了一眼胤祥的膝盖,“你不是腿有疾么,借着这个由头,闭门养病吧。”
胤祥挠了挠头:“只是小毛病罢了……”
胤禛眸子忽的深邃了起来,不由语重心长道:“别仗着年轻,不把身子当一回事。好好养着去,年羹尧刚从四川送了名医过来,我回头叫他去你府上。”
胤祥笑着点了点头,“那就多谢四哥了。”
说罢,胤祥又有些不放心:“可太子若有吩咐,我该如何推辞?”
胤禛抬手道:“放心,我自会替你应对。”
胤祥怔了一下,四哥这是要替他抗下东宫的压力?东宫再不稳,也毕竟还是储君啊!
胤禛似乎是看出了弟弟脸上的忧虑,淡淡道:“放心,没人比我更了解太子了。”——他甚至比汗阿玛都要了解胤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