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
“……你这么确定?”
“确定。”
“马上开学了,话剧也要开始排了,过两天还要跟裴老三战斗,这当口我不想病。”
“你不会生这病,你很正常。”
这话讲的,怪是挺怪的,却咂摸不出哪里怪,晏在舒不想了,嗖嗖地抽了几本老晏的藏书给他:“你也很正常,这年头谁都有点病,有什么大不了的。”
孟揭手指搭在腿上,顿住了,谁要她这么解读的,谁教她这样安慰人的,孟揭自认不管是在诊室还是晏在舒家,他对这俩地方的心理预期都相同——他是来治病的。
不管之前的牵扯是出于什么理由,起码今天,他目的明确。
他想的是让那漆黑的欲/望别再无休止地蔓延下去,想那一阵阵针刺般的烦躁感别再发作,如果晏在舒同意,他会在做好应当的服务之后,向她讨要那么一点药。
有负罪感吗?有。他觉得自己像个没道德的浑蛋。
同意——服务——讨药。
所以这个流程不能错漏,不能颠倒,不能头重脚轻,这是他事先想好的,但晏在舒偏偏想岔了路去,搞得他此刻不上不下,解释吗,那时机已经过了,不解释,又实在离谱。
在他进退两难的时刻,她突如其来那么一手温情牌,也让孟揭心里不是滋味儿,就像胸口炸了个水龙头,冷暖水一起暴开,两股温度对冲,冲得他哪儿都不舒服,于是舌头也异变了。
“是吗,病起来,是看不懂药效和说明书这种症状吗?”
“……”晏在舒冷笑一声,“病死你算了。”
晏在舒管他怎么想。
她抱着“你既然主动送上门来,那我勉为其难地,抱着人道主义精神接收你个病号”的心情把孟揭带进家里,不是为了听他毒舌嘲讽的,说完转身进书房,抱着一叠书上了楼。
半小时后,孟揭也上了楼。
推门进来的刹那,晏在舒朝他扔一抱枕,孟揭挨了这一下,又咳嗽了一声,倒没装,他这几天确实容易口干舌燥,抬头,对上晏在舒的眼神。
楼下坐那半小时可能唤起了那么点儿“换位思考”的美德,孟揭把抱枕搁沙发里:“你别气,是我错。”
晏在舒能怎么办?
孟揭就跟走投无路的大反派一样,敲她房门,进她房间,卖着可怜。
晏在舒只能给他一份剧本。
“嗯?”
“嗯什么?”晏在舒恶狠狠的,“不是来对戏的吗?背词!”
***
孟揭看着这套词,抿住唇,高压高效的超常精英式培养计划里没有过多的娱乐项目,所以他是没有接受过正常素质教育的,不要说话剧,他连电影都看得不多。
“原剧词就这样?”
晏在舒看本子呢,听着话探头过来,点个头:“是啊,你试试。”
“……”
晏在舒表示理解:“没背下来?”
孟揭记忆力很好,就像那种数据库,只要输入过,就不会忘记,他放本子,开始念词:“亲爱的。”
晏在舒浑身发毛,别开眼睛。
孟揭没什么表情:“你的父亲已经答应了把你嫁给我,你即将成为我的妻子,这已经是事实了,你这样美丽,绝不能嫁给别人,而我,凯瑟丽娜,我就是天生来将你驯服的,我要把你从一个野性的凯瑟驯成一个温顺柔和的贤妻良母。”
“念词还是诵经呢?”
晏在舒砰砰敲着本子,“带点感情,彼特鲁乔是个特别自大特别精明的人。”
孟揭的学习能力确实挺强,给他要求,他就能消化吸收,再表现出来,很……标准。
第二遍差强人意,第三遍真有点彼特鲁乔的即视感了,晏在舒就让他看一遍原作,再看一遍剧本,然后就跟他坐房间的小沙发上,一来一回地对戏。
晏在舒挺容易进入状态的,有时候情绪推到了那个点,她的五官也会变,神情随着情景和台词产生化学反应,把女主角那种微妙的挣扎和迷茫演得特别好。
孟揭不一样,他是聪明,脑子是好使,但这人从头到尾就懒得在戏剧里共情,用老话讲就是在公式化表演,该扬声的时候扬声,该愤怒的时候愤怒,总归和晏在舒的表现方式不同的。
这就会有个很有意思的现象。
晏在舒沉浸演绎,孟揭留有余地,他会在晏在舒说台词时做出细微的表演动作时观察她,好像这具躯壳里另住了一个魂,两道魂分明截然不同,又有彼此牵连的一面,好像看到了点儿不一样的晏在舒,挺有意思的。
***
接下来两天都是这样。
孟揭天天打早来,白天帮她对戏,吃完晚饭就走。
连唐甘都感慨:“这也太敬业了,他不工作的吗,项目停滞了?缺不缺资金呐?”
“没问,”已经七点半了,晏在舒看着窗户上毛茸茸的光晕,说,“看他那样,也不像。”
“小天才真不考虑考虑转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