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的味道浓重得有些呛人,他伸出手指,那袅袅的白烟便好似有生命似的,缠缠绵绵地往他手上卷,继而钻进他七窍百骸之中。
他每走一圈,脸色就比方才好看一些,身形便也更轻盈一些。
走到第十圈,谢允便不用再扶着墙了,拖沓的脚步声一步比一步轻,接着,他蓦地将长袖抖开,运力于掌,轻轻一挥,数尺之外的石桌上的画卷被他精准的掌风弹开,“刷”一下铺了满桌。
画上满身红衣的女孩子好似要破纸而出,笔墨间的风华照亮了一室黯淡的石洞。
谢允收回手掌,负手而立,感慨道:“师父,我觉得自己都快好了,你这三味汤真的是毒不是解药吗?”
同明大师道:“阿弥陀佛,自古伤病,都是来如山倒、去如抽丝,服下后病去也好似一夜显灵之物,便是吕国师也不曾见过,凡人岂敢奢望?”
谢允随口一句玩笑话,便勾出了老和尚一堆长篇大论,忙道:“同你说着玩的,不必这么认真。”
他一边说,一边将那块墨迹斑斑的软皮摘了下来,仔细欣赏周翡的杰作,问道:“师父,我能出去转转吗?”
同明大师没吭声,寂静的石洞中,只能听见他转动念珠的声音,好一会,他才低声道:“随你,带好蛟香。”
谢允就明白了,既然同明肯答应,就说明他能一直活蹦乱跳到下一次喝三味汤的时候。
他想了想,又改口道:“算了,不去了,一月半月,走也走不了多远,没意思,我还是在岛上陪您老人家说话吧。”
同明大师无声地念了一声佛号,伸出枯树枝似的手,抚上谢允的肩头,说道:“亏你不嫌弃我们三个快入土的老东西。”
谢允笑道:“师父天潢贵胄,当年连我这姓赵的乱臣贼子之后都肯收留,徒儿怎么敢反过来嫌弃您?”
同明大师听了,沟壑丛生的脸上露出了一点温暖的笑意,说道:“你知道自己是谁就行了,是谁的儿子、谁的后人,很重要么?何况老衲身在红尘槛外,往来如萍,四大皆空,若是还计较几百年前的俗家事,我这一世修行岂不都是耽搁功夫?”
谢允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反问道:“生老病死既是凡人之苦,也是修行之道,大师,你既然不计较俗家事,怎么见徒儿修行,反要愁眉苦脸呢?”
同明一时居然有点无言以对。
谢允又道:“师父,你不知道,我方才做了一个特别长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