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将近,海面上升腾起一层薄薄的淡雾,波涛在黑暗中汹涌的冲刷着沙滩,早起的海鸥欢叫着在海上盘旋觅食,海岸上的营火燃尽,只留下断断续续的乌烟和炭焦的气味,战士们仍在沉睡,根据大明军令,所有士兵不管是训练或者作战,就寝时都不许脱去衣甲,武器全部放在营帐口,明军的军饷虽然够高,却也不是白拿的,许多人自入军伍之后,还从来未享受过脱甲而眠的感觉。
曙光初现,阳光自东方渐渐的升起,驰道上又出现连绵不绝的人群,在数以千计的锦衣卫、衙役、西班牙护卫队明火执仗的看押下,几千名金发碧眼的荷兰侨民蜿蜒而来,经过这半月的苦工,这些原本还穿着繁复长裙,穿着丝绸紧衣的荷兰人一下子体会到了人间的酸甜苦辣,碧眼失去了光泽,金发也渐渐有些枯黄,许多人开始出现了营养不良的症状,作为俘虏,他们比缅人劳工干的还要多,吃的还要少。
西洋顾问阿姆斯显然很满意折磨这些荷兰人,西班牙与荷兰、葡萄牙两国显然是天生的敌对者,几十年前荷兰人为了寻求独立于西班牙发生过无数次大大小小的战争,直到荷兰成为庞然大物时,这样的状态才算真正意义的结束,西班牙国王被迫承认荷兰独立,从此之后,王国的版图上又失去了一块土地。
“该死的荷兰鬼,你们的远征军要来了,他们是来向伟大的大明皇帝投降的,为了表示大明皇帝的仁慈和善意,你们将在海岸上迎接他们,听见了吗?你们必须爆发出一阵阵地欢呼。如果谁敢苦着脸,那么你们的孩子可就要遭殃了,是的,我会掐断他们的脖子。”阿姆斯坐在海商从波斯湾贩运过来的神骏的阿拉伯马上,挥舞着皮鞭抽打人群中的中年妇女,在当时,西班牙人对于荷兰人地仇恨不亚于后世中国人对日本人的仇恨。
阿姆斯的恶劣行径遭到了无数荷兰俘虏的恶眼。一些男人攥紧了拳头,中年妇女的手臂上出现了一道血迹斑斑的鞭痕,她痛苦的躲入了人群中,撕心裂肺的大哭。
“不许哭,你这个臭娘们。”几个西班牙护卫队打手挥舞着短棒大生呵斥,西班牙护卫队人数并不多,只有两百人,并且没有武器,吕宋失陷后,许多的西班牙侨民随着吕宋总督逃到了海都。西洋顾问阿姆斯为了管理荷兰俘虏,向皇上申请建立一定数量的护卫队,朱骏大手一批,决定组建狱卒性质地西班牙护卫队,专门用来看管近三万的荷兰俘虏。
关于这一点,朱骏是有所考虑的,若是用普通的汉人狱卒看押,一来语言不通。二来欧洲的许多习俗大家并不了解。倒不如招募一些西班牙打手实在,荷兰曾是西班牙领土,大部分荷兰人仍然能够听的懂西班牙语,再加上双方是世仇,倒不怕他们同流合污,西班牙人压迫起荷兰人那是一个狠字,谁若是不能干完一天的苦工,迎来的就是一顿狠狠地鞭子,若有人不听话。更是会被拖去阿姆斯的办公地毒打,这种事汉人自然也能干,可毕竟汉人与荷兰人往日并没有多大的仇恨,这种遗留子孙的仇恨自然还是西班牙人更加合适。
西班牙打手的话非常有效果,这群侩子手们在荷兰俘虏中已成了恶魔的代言词,被鞭打的荷兰妇女呜咽着将哭叫声咽下了肚子里。
随来的锦衣卫与衙役们并没有说话,只是冷眼旁观的看着西班牙打手行凶,汉人一向都是爱凑热闹地好手。
“加快速度,马上我们就可以到达目的地了。”阿姆斯愉快的夹紧马腹,大声的催促。
太阳渐渐悬在半空。海平面上。奥伦治号渐渐的显露出它庞大的身躯和漆黑的船舷,五只大帆乘风向着海岸驶来。在它的身后,近三十艘战舰排成一字并躯随行。再后便是各种武装商船散乱的尾随其后。
甲板上。莱恩少将忧心忡忡地举着单筒望远镜向海岸张望。他回过头对他地副官道:“阿布斯。命令所有地舰只不许贸然开火。降下王旗。换上大明地旗帜。”
副官点了点头。去传达命令了。
莱恩少将一手攥着船杆。陷入了沉思。所有地一切和他想地并不一样。按他们原先地计划是船一旦接近海岸时便用火炮发射剩余地火药攻击海岸。趁着明军混乱地时候用小船迅速登陆消灭沿岸地明军。接着再一举进攻海都城。
可是他看到海岸线上站在最前地并不是明军。而是数以千计地荷兰侨民。他们已经热情地招起了手。向着舰队挥舞。欢迎着他们地保护者。
炮轰荷兰侨民?莱恩少将绝对不敢有这种愚蠢地想法。这不仅仅是道德和法律层面地问题。侨民当中有相当数量地人亲朋好友参加了远征军。如果莱恩少将下达这个命令地话。恐怕愤怒地士兵不但不会执行。反而会将自己绑起来扔到海里去喂鱼。可这是最好地一次机会啊。如果错过。整个远征舰队在放下武器之前找不到更加合适地机会了。
各舰地舰长显然也发现了现在地窘境。他们纷纷乘着小舟来到主舰。希望与莱恩少将达成一致。
“我们不能炮击沿岸,一切都要等到上岸再说。”莱恩吸了一口气之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一旦炮击海岸,荷兰远征军的内部就会分裂,在战争开启时,内部的分裂就意味着一败涂地,不需要明军反击,荷兰人会被自己打败,更何况就算战胜了敌人,舰队也失去了他们的荣耀,所有的军官也会遭受审判,下达炮击的命令简直比偷窃和谋杀还要可耻。
“将军,难道我们就乖乖的束手就缚吗?”一名舰长担忧的说,明军地这一招将他们打的措手不及。失去的火炮的掩护,远征军根本无法实施登陆,就算是勉强能够登岸,那么所受的损失也不能进行下一场战斗,战争一旦进入胶着状态,明军的援军就会源源不断的开到,到了那个时候就算荷兰士兵是多么地勇敢。也难逃覆没的命运。
“将军,我们还是撤退吧,我们回到金厦或者继续向西行驶,只要能够抵达波斯湾就行。”一名舰长打起了退堂鼓。
“不。”莱恩少将疲惫的扶正脑袋上的三角合帽:“从金厦远航来到这里我们已经消耗了所有的补给,如果继续航行的话,我们会在海上饿死、病死、甚至被风浪卷走,我们没有淡水、没有面包、没有医药,甚至连火药也支持不了多久,我们既然已经选择来到这里,就已经没有了退路。”
莱恩的话让一些心怀侥幸的军官脸上布满了乌云。大家沉默了一会,莱恩才道:“听我的命令,待靠岸之后,所有士兵乘登陆船靠岸,在他们收缴我们的火枪之前,如果能够找到机会,我允许士兵们开枪,当第一声枪响地时候。所有人一起展开攻击。先生们,你们必须告诉士兵,在登岸之后,我们失去了建制,没有了任何长官的命令,所有的一切,都需要他们各自为战,如果失败,远征军将荡然无存。”
“是的。长官。”军官们挺直了身子,接受了一个没有命令的命令。
他们的胜算并不大,因为登岸之后,明军便会开始收缴武器,这个时间正是一个反抗的好机会,大多数士兵手里还拿着前膛枪,只有有一名士兵开火,那么所有的荷兰士兵都会瞄准自己地敌人,紧接着便是陷入混战,胜利的结果谁也不知道。这也是荷兰人最后的一次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