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玉心道,我想在哪闲逛就在哪闲逛,谁能奈我何?
不知想到什么,她眉心忽然一跳,目露寒光,抽回被陆恒抓着的手,掌心蓄力,猛地向他胸口击去。
这一掌自然没下狠手,可陆恒还是被她打得跌撞到白玉护栏上,脸色苍白了几分。
群玉皱眉看他,脸带黑气:“上神,请自重。”
她现在变作那桃仙朝雨的模样,他一上来就关了殿门,把她一个陌生的小仙使拉到四下无人的地方,这是要干什么!
陆恒扶着护栏站直,忍痛道:“你说什么?如果要杀我,这一掌可不够。”
见她瞪着眼没说话,怎么看都不像来杀他的,陆恒轻声唤道:“群玉?”
……
群玉抬手摸摸脸,愕然:“你怎么认出我的?”
她的化形术天|衣无缝,更不可能泄露什么气息,天底下只有文昌神那个恐怖的老头有可能看穿她,还有东神的神技旭日神光能照出她的真身,陆恒凭什么认出她?
群玉甩了甩袖,把刚被她打出去的陆恒又招回面前。陆恒任她摆弄,目光顺着挺拔锋锐的鼻梁垂下,落入她眸中,温声答:
“我刚才看到你和一群仙使在一起。她们见到我都站起来行礼,只有你坐着。”
群玉:“就凭这个?”
陆恒笑了笑:“自然不是。更重要的是,你抱着个白瓷盘在吃干果。你容貌虽变了,吃东西的神态动作却与从前别无二致,我怎会认不得?”
“你……”
群玉心道,化成人形可真不好,她当龙的时候,就是黑漆漆的一团,哪有什么神态动作?
不过,一般人估计也认不出来,就陆恒这个神经病,整天在她吃饭的时候一瞬不瞬盯着她看,才会被他牢记了她的习惯。
群玉没忍住翘了下唇角,变回原本的模样,抬起幽黑的眸子打量他:
“你变了好多。”
“是吗。”
陆恒自己应该也能感觉到,肉身变为神体,与从前天差地别了。
群玉仰着头,丈量他身高拔高了几寸,目光落下来一些,划过他冰刃雕琢似的英冷眉眼,虽然他面对她的时候还是很温和,群玉仍然觉得,他和从前那个陆恒不一样了。
神力改造他的身躯,神性改造他的灵魂,都说神性悲悯,可群玉却觉得神是天上地下最凉薄无趣的生灵,她可不希望陆恒的灵魂被神性“侵蚀”干净了。
“听说你在皓天泽泡了七天?”群玉主动伸手,扯了扯他衣袖,“那里是不是很冷?”
“习惯了。”陆恒淡然道,“你忘了吗?我离开凌霜岭之前,在潥清池泡了七年,皓天泽好歹能修补我的神魂,我在潥清池可是什么都没捞到。”
群玉恍惚点头,指尖顺着丝滑的神袍袖口,触到他冰凉的手背,冷不丁打了个寒颤,她微微眯起眼:
“天界到处都是关于你的流言,说你区区凡人,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可把他们嫉妒死了。”
很恰当的比喻,可不就是变凤凰了。
陆恒忍俊不禁,又听群玉问他,当上神的感觉如何?
“还行。”他神色很淡,就像回答今天天气还行。
顿了顿,他忽然反手握住群玉揪着他衣袖的手,她手纤细柔软,瞧着白生生的,温度却很高,握在掌心像个软软的火炉,叫人爱不释手。
陆恒看着她乌黑的眼睛,缓缓道:“成了神,便拥有了漫长的生命,我卖身也就更有分量。仅此一点好处,我已满足。”
从此以后,他在她的生命里,不再是沧海一粟,可以陪她很久很久。
群玉心尖一跳,呼吸有些失序。
她若只是十六岁的许群玉,一定已经高兴得扑上去了。
“你有没有想过。”群玉素来心黑,偏爱哪壶不开提哪壶,“你是神,我是魔,我可不会为了你安分守己,你以后又该如何自处?”
陆恒答得很干脆:“不知道,再说罢。”
群玉:?
不等她再次发难,左肩忽地一沉,陆恒竟突然弯下腰,脑袋低下来,额头抵上了她的肩。
他微凉的长发刮过群玉脸颊,群玉双颊飞红,呼吸更乱了:“你干嘛呀!”
“我好累……”陆恒低低吐出三字,不仅靠到她肩上,修长双臂亦揽住她腰身,将她紧紧抱进怀中,全身的力量都倚了上去。
群玉本该承受得住,再来一百个这么重的男人她也能单手拎起来,可她腰窝莫名软得厉害,整个人聚不住力似的歪歪扭扭跌了一步,后腿支地,这才将将稳住身形。
陆恒全身冷得厉害,像一座高大英俊的冰雕。群玉知道他是极寒之体,这个体温很正常,可她莫名觉得他不太舒服,全身上下每一寸筋脉每一寸骨骼好似都在承受着超出他极限的力量,不仅身体,心理亦是如此,从内到外都已筋疲力尽。
群玉忍不住抬起手,摸了摸他垂在身后的长发。
凉凉的,蓬松的,像天上一朵积满了雪的云。
“咳咳。”
她清了清嗓,故作随意道,“有我给你撑腰,什么都不算事儿。”
“嗯?”陆恒从喉间闷出一个单音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