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重锦抱着小岁安出了房间时,江缨撑着虚弱的身体,将房门落了锁。
他心中一震,拍打着房门:“缨缨!”
江缨没有理会他,沿着房门慢慢坐在地上,抱着双膝失声痛哭,一道房门之隔,贺重锦听着她的哭声,甚是揪心。
哭了一会儿,江缨慢慢安静了下来,她有气无力道:“贺重锦.......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你离开这里,好不好?”
贺重锦没有走,良久,他终于说出了这句潜藏在心底的话:“缨缨,我喜欢的从来都不是皇京第一才女。”
江缨愣了一下,内心触动,只听贺重锦又道:“是那夜,你在阁楼上吹笛让我从噩梦中出来的那一刻,我的心就是你的了。”
她听得这些话,心思恍惚了一瞬。
阁楼......吹笛.......
原来贺重锦那晚又在装睡,只是,他说的是真的吗?他会喜欢这样的自己吗?
喜欢不是皇京第一才女的自己?
“江缨。”
熟悉的声音引得她浑身一噩,江缨抬起湿润的双眸,竟看到了江夫人,年轻之时的江夫人。
她丝毫没反应过来这是幻觉,喃喃道:“母亲?”
“琴棋书画,诗书礼仪,做不到最好,以你的出身,哪个夫君会要你?哪个郎婿不会弃了你?”
“江缨,母亲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你的身上了,只要你争气,你父亲就会想起我们母女,就会休了那许氏和吴氏。”
字字句句,犹如刻骨铭心,即便是幻觉消失,江缨仍旧心有余悸。
屋中迟迟没有声音,贺重锦抱着小岁安,心中隐隐担心,也没有打开这道门,却听江缨道:“是假的……都是假的。”
“何况那日,我已经一年多没有练习吹笛了,笛音吹得一塌糊涂,漏洞百出。”
好不容易搭建起来的自信,又再一次崩塌了。
贺重锦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样做,才能让江缨振作起来。
约莫过了十分钟,房门外的贺重锦没再说话了,江缨悄悄打开锁,透过门的缝隙,她看到了贺重锦离去的背影。
青年一身红衣,身形修长挺拔,怀中抱着小岁安渐渐远去,看上去落寞极了。
他们又冷战了。
可是,岁安无人喂奶怎么办?
悲伤之余,江缨忽然不合时宜的想,她这样撒手不管,也不知道贺重锦会不会带孩子。
*
家中逢了喜事,太后给贺重锦放了一日假,让他好好陪着妻儿,殊不知这夫妻二人因为桂试一事生了嫌隙。
小岁安的性子很特别,贺重锦想暂时把孩子交给奶娘,自己去批阅公文,谁知奶娘刚一抱,小岁安就发出震耳欲聋的哭声。
奶娘没辙了,她第一见到这么奇怪的孩子,不认别人,就认爹娘。
贺重锦没去抱小岁安,青年修长的手指揉了揉小岁安的面颊,无奈道:“岁安,别闹了,大盛还需要爹爹。”
谁知那孩子仍旧哭个没完,一张小脸都哭红了。
奶娘道:“大人,要不老奴抱到夫人那里?孩子喝喝奶水就不哭了。”
贺重锦沉默:“还是不用了。”
江缨现在应该不想见他和岁安。
奶娘:“不喝奶水?可是夫人那边有什么问题吗?”
“……再等等吧,我让文钊去皇京外的村落用银钱换了羊奶,想必没那么快就回来。”
听了这话,奶娘这才发觉,于是说:“大人,这羊奶也是可以的,既然没什么事,老奴便下去了。”
奶娘走后,贺重锦抱着岁安来到书房的角落,揭开白布,白布下是一张会摇动的小床,足以让一个婴孩儿躺进去。
这是很久之前,他用木材亲自打造的,里面还放着一只刺绣小老虎。
那时,贺重锦想给江缨看的就是这张床,想给她个惊喜,后来因为一些原因淡忘了。
等文钊带着羊奶进入书房,便见贺重锦端坐在那里批阅公文,旁边则是婴儿床,这场景着实让文钊没反应过来。
小岁安的奶瓶是陶瓷的,一侧带着瓷嘴,这是皇京之后没有奶水的婴儿所用。
贺重锦垂目望着小岁安,他喝得很安静,吃饱喝足后便在婴儿床里睡下。
他继续批阅公文,问道:“缨缨如何了?”
虽说二人已经冷战,但贺重锦仍旧惦念着江缨,一直让文钊留意她今日的一举一动。
文钊说,江缨一日都没有出来,
红豆都被避之门外不说,她一日三餐吃得少了,连御医叮嘱的,产后恢复元气的汤药没有喝。
贺重锦神色一沉,握着墨笔的手紧了紧:“还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