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庄主看看铺头上的干尸,然后从废墟里走了出来,掸掸身上的灰尘,又指着几个幸存者道:“你们今天晚上留在庄子里,剩下的人先到晒场去。”
范庄主指指杜若,又指指杜衡:“你也去晒场,你今晚睡铺头。”
杜衡一听,心中叫苦不迭。
这范庄主明显是想拿我去探路啊,倒是还挺知道怜香惜玉不让阿若去。可他哪里知道,现在阿若才是道行最深的,我只是个菜鸡啊……
杜若听说要把杜衡留下来送死,忙道:“范庄主,我哥哥胆小,不敢一个人在外面,你让我也留下来陪他吧?”
范庄主有些生气道:“他哪里是一个人?这不是还有这么多人陪着他吗?难道他一个大小伙子,还要一个姑娘陪?”
“可是范庄主……”
“好了,就这么说定了。你们跟着阿龙去晒场吧!”
杜若还想再求情,却被范庄主打断了。
范庄主冲一个随从挥挥手,那随从便带着众人出去。杜若跟着大部队一步三回头,杜衡想哭的心都有了。
深夜,杜衡缩在铺头心中忐忑。剩下的十几个幸存者也都苦着脸,有几个还凑到杜衡身边,问他诈尸到底是不是真的。
大家都紧张得要命,恨不得把所有的衣服都穿在身上,以作防身之用。除了杜衡,所有人在铺尾的位置挤成一堆,生怕躺得离门口近了,被诈尸的李娘娘吹死。
没有人敢睡觉,幸存者们把仅有的几床被子顶在头上,捂得严严实实。杜衡捞不着被子,只得光着头皮躺在铺头,掰着手指头算天亮的时辰,盼着李老太太今晚不要诈尸。
忽然,一阵“嚓嚓”的声音响起。
杜衡头皮一炸。完了完了,又来了!
门“吱扭”一声开了,老妇人依然穿着那身寿衣,缓缓向铺头移动。
杜衡感到头上的发丝轻微颤动,他微微抬起头一瞧,只见一张青色的干瘪老脸正紧紧地贴着自己的脸。凉气从那张老脸上散发出来,传到了杜衡的鼻尖上。
“救命啊!!”
杜衡猛地坐起身,脑门狠狠地磕上了老妇人的下巴。也不知他哪里来的力气,这一磕,直把老妇人磕了个趔趄。
他翻身下铺夺门而逃,直朝庄外的树林里跑去。
老妇人见杜衡跑了,两个三寸金莲倒腾得飞快,箭矢离弦般地追了上去。
弦月低垂,林子里露水很重。杜衡没命地狂奔,只觉得浑身上下湿湿黏黏,也不知是被露水打湿的,还是被汗水浸湿的。
约莫跑了一炷香的工夫,杜衡渐渐体力不支。老妇人眼看着就要追上来了,她伸出两只干枯的手爪,几次碰到杜衡的发梢。杜衡只觉得那冰冷的尸寒顺着头发传到头皮上,连脑子都要被冻住了。
忽然,一棵几人合抱之粗的大杨树出现在杜衡眼前。杜衡两步并作三步冲到树边,用大树当作屏障挡住了老妇人的追挠。
他站在树后,猛地向左一探,老妇人也向左探。他吓得又向右探,老妇人也跟着向右探。几番回合下来,一人一尸谁也抓不住谁,谁也躲不开谁,都累得精疲力竭。、
杜衡扶着膝盖气喘吁吁,老妇人也站在那里不动了。
杜衡靠在树干上,衣服被汗浸得几乎能拧出水来。那老妇人立在树后,突然暴起,两只手爪猛地抱住树干,想要绕过大树抓住杜衡。杜衡吓得立马往地上一扑,摔了个狗啃屎。老妇人一抓不中,两只手爪竟深深插进树干里动弹不得。
东方的天空渐渐泛白,不远处的村庄里传来一两声鸡啼。
这时,范庄主带着一众随从赶到了树林里,看见杜衡扑跌在地上,连忙扶了起来。
杜衡睁开眼睛看见范庄主,带着哭腔道:“范庄主!你可算来了啊!吓死俺啦!”
自从成为了凡人,杜衡的情绪越来越容易波动了。他心中原本是怨恨范庄主的,但和女尸斗了一整晚,许久没有见过活人的他,这一见范庄主,竟生出一种同类相亲的亲切之感,连那哭腔中也是连假带真。
范庄主拍拍杜衡的肩膀,安慰道:“好了好了,阿木兄弟,我们都来了,你也安全了。”
两个随从绕着李娘娘的尸体打量了几圈,伸手想把尸体的手爪从树干上扳下来。然而两个人扳了半天,愣是如同徒手拔钉,竟动不得手爪分毫。
杜衡走到树边,发现那手爪竟像钩子一般钩进了树干,半截手指都没了进去。
站在旁边观望的几个随从见状也凑了上来。几个人合力猛拔,最后终于把深嵌在树干里的手爪给拔了出来。而树干上被手爪插过的孔洞,竟如同铁钎凿过的一样深。
几个随从看见了,各自唏嘘不已。
杜衡走回到范庄主身边,指了指女尸,道:“范庄主你看,俺没骗你吧!”
范庄主颇有深意地望了杜衡一眼,道:“阿木兄弟,前夜那火,可是你故意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