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了照面。
在这天之前,蒋成殊听过沈家的各种传闻,比如沈元衡没有母亲,而是被祖父母抚养,但奇怪的是沈元衡对父亲却没有多少埋怨,直到沈豫出现在他面前,他才懂得是为什麽。
那天下午,沈豫没有别的事情,索性带着儿子与儿子的朋友去了新开幕的游乐园,三人在游乐园玩了一天。
蒋成殊一边悄悄观察对方,一边在心里想:这真是个与众不同的父亲。
沈豫与沈元衡的关系其实不差,但是不太像父子,沈豫用一种对待成年人一般的态度对待沈元衡,两人的相处模式如同朋友,这在当时父权社会的结构中极为少见。
至少蒋成殊知道,这与他见过的大部分父亲都很不一样。
他自己的父亲跟沈豫完全相反,严肃沉默,也不太与他说话,责备他时也不会留情,加上母亲态度疏离,蒋成殊不能向双亲撒娇,便只能将一切情绪都藏在心里。
有那麽一瞬间,他曾嫉妒过沈元衡能拥有那样的父亲。
尽管沈豫久在国外,但仍时常与家里维持联络,沈元衡喜欢什麽讨厌什麽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从来不会弄错……看在沈元衡眼里,父亲忙碌之余永远不会忘记自己,即便是被祖父母抚养,心态也十分良好,并不觉得有什麽需要埋怨的地方。
这些事都被写在小学作文里,得到了相当优异的成绩,沈元衡被老师叫起来朗读作文时,脸上还带着微笑。
蒋成殊自己与父亲倒没什麽特别的回忆,父子关系也称不上亲密,但作文题目是「我的父亲」,他只得随意编造了一番,大概是写得太糟糕,老师在批改时特意留言,鼓励他以後多多练习如何写作文。
梦境的最後一段是他与沈元衡乘上旋转木马,沈豫就在旁边看着他们,在欢乐的音乐中,周遭情景不断旋转……
他倏地睁开双眼。
鼻子一阵发痒,蒋成殊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喷嚏,将棉被拉高了一点;这里还是病房,点滴不知何时拆掉了,自己的体温似乎已经恢复正常。
他翻了个身,想起那些儿时回忆,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不管再怎麽羡慕,沈豫也不可能成为他的父亲,况且两人在近几个月一直维持着床伴关系,到了这时还存有那种荒谬的想像,未免过於可笑。
就算沈豫不说,但蒋成殊认为彼此都有共识:这段关系不可能一直持续下去。
即使对方早已公然出柜,但蒋成殊却仍对大多数人隐藏着自己的性向,况且两人之间的交集就只有性行为而已,这种薄弱的连系总有一天会断掉,沈豫会像曾出现在蒋成殊人生中的许多人一样,成为过去的一部份。
这段关系迟早会结束的,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想到这里,蒋成殊将脸埋到柔软的枕头里,感觉心底有一丝难以言喻的郁闷开始发酵,那股酸意令人十分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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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成殊坐在副驾驶座上,百无聊赖地滑着手机。
沈元衡在聊天软体那头问他在哪里,他犹豫了一下,回应道:临时有约,你懂的。
萤幕上很快多出两个小字,显示已读,过了几秒,画面上浮出对话框,沈元衡开了个下流的玩笑,要他别忘了安全措施。
「没想到他会说这种话。」沈豫看了萤幕一眼,若有所思。
前一阵子,他们共同认识的一个人因为时常嫖妓且不使用任何防护措施而染上了性病,在那之後沈元衡偶尔也会替他担忧这种事,毕竟他也经常与不同的人发生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