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当当当……”两面挂着红绸的铜锣敲得山响。敲锣的精壮男子也身披红绸、头顶红花,满脸的喜气洋洋。
他们每敲一气就停下来叫一气:“列位乡亲父老!今儿是我们会友镖局在天津府设分号的大日子,同行们赏脸,十二家镖局联合给小号办个亮镖会。欢迎界内的同行、道上的朋友、四邻的街坊!是朋友的都赏脸来我们会友镖局坐坐,您不白来,您不白坐,我们好吃好喝招待着!会友会友,咱会的就是天下朋友!大家伙都来啊!当当当……”
这两个敲锣的过去之后是舞龙舞狮的队列,后面跟着吹鼓手、唢呐手,沿着天津城大街小巷走了个遍,闹腾的整个天津卫红红火火。
此刻会友镖局里面也是人声鼎沸,镖头张德茂忙的脚不沾地,穿花蝴蝶一般和来宾打着招呼。
“成二爷!您老也赏脸来了,快里面请!我给列位介绍一下,介是双龙镖局的成二爷,道上有名的尖挂子!”,“秦老英雄,您可算来了,我正合计着要是请不动您老,会友镖局可就栽了大面儿了!”,“哎呦!胡大人!小号竟然能惊动您,真是太给面子了,甭说了,快请上座,你老的好我都记下了,这辈子忘不了!”……
他一口天津话十分地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本地人,其实张德茂祖籍山西,但他走南闯北多年,什么地方的话都能学几句。
看着重要的客人差不多到齐了,他进厅堂来到东主霍震霆身边,弯下身轻声问:“东家,是时候了,是不是现在宣布亮镖会开始?”
霍震霆点了点头,张德茂连忙出门一声招呼,顿时鞭炮齐鸣,锣鼓震天,镖局新新的青石地面上,厚厚堆了一层鞭炮炸开的红纸皮。
这个霍震霆虽然是镖局的东主,自己却不会武功,也不熟悉业内行规之类,所以一众事体都由张德茂出头,他只管出钱。
院子正中是高高搭好的戏台子,戏子都装扮好在两边站着,镖头张德茂在十几个镖师并二十几个小伙计的陪同下来到戏台边。他们不用梯子,功夫还没到家的小伙计就两个搭一个,精精神神的翻到台上,功夫好的镖师自己在台边借力,两个起落来到台上,最后张德茂自己纵身一跃上了台。这些人精神抖擞,排好架势齐齐向着四方作了个罗圈揖,顿时换来一片掌声。
张德茂见做足气氛,开口:“十二家镖局的镖主、各位捧场的朋友!小号今日开张,承蒙大家抬爱,给办了这么个亮镖会。我张德茂没别的,在各位尖挂子面前献献丑,给大家练一趟拳脚,若是有绿林的尖挂子朋友上来切磋一下,张某欢迎,若是没有就当张某博得大家一笑,当酬劳大家今天捧场!”
看热闹的人已经挤满了门口,里三层外三层的向里面张望着,一个面皮白净的少年用折扇遮着脸站在人群里,他个子矮,什么也看不见,听见声音不由好奇的问:“什么叫……尖挂子?”身边男子低声道:“就是大家都承认的高手。”
少年大喜:“真的?和你比怎么样?”
男子微微一笑:“我不认识他,不知道。”
戏台上的张德茂已经摆了个朝天一柱香的起手式,又使了个仙人指路,紧跟着走行门,迈过步,开始打起拳来,四周叫好声此起彼伏,声音震天。
“好——!”少年也跟着大声叫起来,眼角一溜,却发现身边男子心不在焉。“喂。”他用胳膊肘撞撞男子,一指台上张德茂:“他功夫好不好?”
“好。”那男子淡淡的笑笑。
“不对啊,好你怎么笑的像嘲笑似的,肯定没你好,是不是?是不是?”
男子淡淡看了他一眼,不再说话,少年眼珠一转,突然跳起来高叫:“喂!那个尖挂子,张德茂!这里也有尖挂子,说你功夫不怎么样,全是花拳绣腿——想要找你比试比试!”在扇子下面,两颗大龅牙呲出嘴外,兴奋的烁烁发光。
身边男子却早就防着这手,白了他一眼转身就走,少年没发觉,犹自高声呼叫:“张德茂,你有胆没胆?和他过过招?”叫的台上台下,无数双眼睛一起向他看来,那少年唯恐天下不乱,自是洋洋得意,摇头晃脑,扇子轻扬,一副做作的名士派头。
张德茂在台上大惊,镖局开张第一天办亮镖会,名义上是伸量武功,震慑强盗,所以打的旗号是欢迎大家上来比试。实际上这天一定是遍邀高手,还有必须的官府后台、也就是镖局称之为‘大门槛’的挂着官职的人到场,从来没听说过强盗会在亮镖会这天真上来和坐馆人比武。开业当天闹事,这在镖局业内是很严重的挑战,没有深仇大恨断不会如此。
他惊异的向下看,却见声音来自一个书生打扮的少年人,离得远了看不清长相,只看见扇子挡着的半边脸。但这人身材纤细,骨骼文秀,分明是女扮男装,实在看不出像是个练家子。但是看她洋洋得意,又分明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见张德茂看自己,下巴高高一扬,骄傲的像开了屏的孔雀,模样十分欠揍。
张德茂惊疑不定,一时间摸不着底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