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市的十月,忽然换了颜色,时而冷时而热。
但不变的是清晨飘落在地上的越来越多的落叶,以及寒风打到窗户上咯咯作响的声音。
细长的窗户外,牵着狗狗遛弯儿的晨跑人,偶尔推着婴儿车的年轻情侣掠过,石燃盯着看了会儿才收回目光。
他是大博士二年级学生,一般来说,从第二年秋季开始,学校就不会再提供宿舍给大的研究生或者博士生。
石燃是通过导师的人脉,成功续命半个学期,但现在离下学期就剩下不过2个月了,新房子却完全没有着落。
他已经物色一段时间了。这个城市的房价贵,虽然合租可以节省开支,但是他真的不能忍受一直做别人的老妈子,之前有个同乡人刚来波市,暂时在他的单人宿舍里住了几天。
泡面,袜子,还有沾了不明液体的卫生纸搞得本就不大的宿舍乌烟瘴气的,想来想去他还是决定找校外的单间,合租大概率是行不通的。
可是,之前石燃贪便宜遇到黑心二房东带他看房,马上就要签约才发现那个街区是闻风丧胆的“暴乱区”,安全系数毫无保障,他不想来国外上个学,命都搭进去,毕竟他妈刘桂芬还等着他学成回国享清福呢。
虽然他住的宿舍也不是那么方便,宿舍家具破旧,坑坑洼洼的楼梯,洗澡洗一半爆炸的水管,还有洗完澡不穿鞋,直接光脚裸体遛鸟的白男——很养眼,但是只能看不能吃对石燃是另外一种折磨。
不过,住得久了多少也有感情,而且价格也低。一来二去,找住处的事儿迟迟没有落定。
而且为了出行方便,他还有个八百手的斯巴鲁森林人汽车要养、再加上日常吃吃喝喝,每个月开销也得上千刀。
光是靠着老板每个月发的工资,住在校舍还勉强活得像个畜生,再一租房他可能就会变成波市地铁里靠吃垃圾生存的死老鼠。
石燃打开银行app,5千不到的存款金额让他心又凉了一截,手机屏幕微弱的荧光打在消瘦的脸上,活脱脱像个饿死鬼一样。
他抱着手机瘫坐在椅背上,头抵在椅背边缘,八字眉下那双杏眼里带上了一层疲惫的神态。
过了会儿,手机嗡嗡地响了起来,是刘桂芬。
“妈。”他把手机开了公放,架在买手机壳送的小兔子支架上,胳膊放在已经有些褪色,还咯吱咯吱乱响的桌子上。
视频里的刘桂芬一手提了口大锅,里面是金灿灿的炒米,她不停拿大勺翻炒着,时不时地还拿碎花护袖擦擦额头的细汗。
“燃燃,你哪里几点了,今天忙不忙啊。”刘桂芬熟练地将炒好的饭放在一次新饭盒里,从小摊上抽一双筷子插在塑料袋里,被油烟熏得油红的手打了个活结,递给了摊前的客人,“来,您的炒饭。”
石燃的妈妈刘桂芬卖了一辈子的炒饭,因为婆家侵占去死的丈夫的赔偿款,她一个人带着石燃讨生活,后来石燃去哪里上学,刘桂芬的小吃摊就开到哪儿去,可以说石燃小到一块橡皮,大到上学的学费全都是刘桂芬一碗一碗炒饭卖出来的。
再后来,他拿了全奖出国上学,刘桂芬就不跟着来了。她说外国人欣赏不来正宗炒饭的魅力,她可不想为了迁就洋鬼子的口味把她的秘制炒饭毁了,刘桂芬让石燃好好学习,回头学成之后让她也享享福。
“9点半了。”石燃滑拉下手机,又返回视频界面:“今天不忙,学校事儿不多,等下午再去。妈你也收摊赶紧回家吧。”
波市和国内时差12个小时,每次刘桂芬都会问,石燃也会不厌其烦地告诉她,这是属于两个人特有的开场白。
刘桂芬拿围裙蹭蹭油乎乎的手,然后把挂在小吃车上的手机取下来拿来手里,坐在摊前的小凳子跟石燃闲聊。
“今天生意好,妈再多卖会儿,吃夜宵的学生可多了。”小吃摊暖黄灯光的照射下,刘桂芬红润的脸上泛着一层油烟火燎的油光,她用手背拨弄了下散落在额前的几缕发丝,然后把手机举高,兴高采烈地问道:“你看妈烫的头发怎么样,60块,跟你张阿姨一起去的。”
刘桂芬一辈子没怎么打扮过,石燃出国后才觉得日子开始过得慢了下来,也是因为他的离开,刘桂芬才多了些社交。
石燃很高兴她妈妈能多为自己想想,多打扮多出去玩玩。
“好看,妈之后你烫头的钱,我都包了,我现在工资挺高的。”石燃也把手机取下来,凑近了些,他的五官上镜刚刚好,一笑起来带着有点八字的眉毛也有了神采,全然没有刚才那副可怜的老实人样子。
刘桂芬不好意思地捂嘴偷乐,她摆摆手道:“哎呦,有我儿子这句话,我心里都美得跟花儿一样了,你的钱就留着,以后还得给我找儿媳妇呢。”
她左看看,右看看,确认这会儿周围没人,才小心翼翼地凑近手机,压低了声音道:“妈还给你攒了不少老婆本呢。”
对石燃找对象这件事上,刘桂芬像是收到暗杀指令的杀手一样,时不时地就要确认暗杀人的行踪和轨迹,一旦时机成熟,就会放箭——比如现在。
石燃没有告诉她妈这辈子自己都不会结婚了。他是个gay,还是喜欢吃别人鸡巴的纯0,原本还透着股纯真的笑也染上了一层尴尬,他讪讪道:“妈,找对象这个事儿急不来,现在学习工作上都挺忙的,等我毕业肯定找。”
“你又是这句话,找对象跟你学习工作又不冲突,趁我还能跑能动,你赶紧让妈抱个孙女啊。”刘桂芬也开始有些急了,她把手机拉远了些,镜头反转到另一边,视频画面里出现一只手。
刘桂芬指着不远处小吃摊上道:“你看看,这是在这摆摊的小王和他老婆,俩人孩子都上小学了,人家干得不也红红火火的。”
镜头再一转,刘桂芬皱着眉道:“好了好了,妈不跟你说了,你快再休息会儿,妈摊儿上来人了啊。别忘了找对象的事儿啊。”
视频里,刘桂芬起身走进摊前,拧开煤气罐熟练地询问客人有没有忌口,大火一开,嘈杂的燃气和红彤彤的火星子在刘桂芬掂锅的手里恢复了刚才的火热。
石燃盯着看了好一会儿,直到刘桂芬发现他还没挂断视频,就嚷嚷了句“注意身体妈忙去了”,主动挂断了视频。
石燃给刘桂芬转了五千块,备注写的是刘女士烫头经费。
差不多已经11点半了,石燃随意套了件学院发的印有学校logo的卫衣。
在波市生活久了。他的穿衣风格也逐渐演变成卫衣配短裤,穿上个运动鞋,潇洒去了学校。
石燃下午有offcehour*,他现在是一节本科课程的助教ta,日常给本科学生解答问题,批改作业。工资不高还要报税,四舍五入下来工资其实不高,但是蚊子肉总比没有好。
他计划这学期结束就申请研究助教ra,因为跟着导师做科研多少会比现在拿的钱要多。
石燃的导师已经64了,算是经济学院比较有话语权的人物,而且对他的印象也是吃苦耐劳的好牛马,他有信心干好。
想到这,石燃早上还郁郁寡欢的心情马上就跟波市的天气一样转了晴。
石燃的校舍离学校很近,大概十分钟就到了学校,因为坐班是下午12点至2点,他看看手机还有些时间,于是顺便拐到学校餐厅买了个5刀的菠菜鸡肉卷,提着回自己的办公室。
与其说这是个办公室,倒不如说这是个储藏室,因为学院扩招,不少研究生和博士生暂时都是随意找地方,这个看起来只有几平方的空间,跟刘桂芬的小吃摊占地面积基本大差不多。
进来就能看到一扇大窗子,石燃把午餐先放在堆满各种纸张和书籍的电脑桌上,隔着一个大立柜将窗子半开着通气,收拾好之后终于能舒舒服服的坐下来吃饭了。
可刚吃了没两口,办公室的门就响了,应该是学生,他赶紧擦擦嘴用英语说了句请进。
“燃!”一个金发碧眼的男生走了进来,他带着浅褐色八角帽,简单的白t配着条背带裤,脚上是双白色运动鞋,带着元气的笑容跟石燃打招呼。
石燃原本绷起的神经,在见到他后马上放松了下来,他起身从门口推了把转椅让对方坐下:“丹尼尔,你怎么来了。”
丹尼尔是他导师另外一个学生,也是为数不多和他同性向的朋友,不过和丹尼尔个性鲜明的穿着,以及行为方式相比,很少有人能知道石燃喜欢男人。
两人的关系升级也是因为一次饭局,导师带着学生们出去吃饭,大概是丹尼尔天生gay达灵敏,在一次饭局上他把石燃堵在卫生间强吻,说他肯定是gay,自己喜欢他。无奈之下,石燃才迫不得已向丹尼尔出了柜,还说自己跟他一样都是下面的。
两人的关系也从恋人未满进阶成了gay蜜至上的革命情谊。
“我来看我的甜心啊。”丹尼尔先给了石燃一个熊抱才坐了下来,“晚上有空吗?”
每次丹尼尔问他有空没,就是想跟着石燃去深夜猎艳。
之前有一次还遇到了想跟他俩一起双飞的白人猛男,最后还是道德底线遏制了石燃心里的邪恶念头,而且和好朋友被同一根鸡巴插,他多少也觉得有些膈应,最后含泪将猛男让给了丹尼尔。
想到最近倒霉催的日子,石燃内心多少有些躁动。谁都好只要鸡巴够大,让他泻泻生活的苦楚也是好的。
于是,他二话不说直接点头道:“有,去哪儿。”
“ter,那边的帅哥超辣。”丹尼尔浅绿色的眸子闪着光,像极了深夜森林里扑扇翅膀的萤火虫。
石燃知道ter,那边算是波市有名的gay吧,但是因为留学生聚集,原本周末门票只要60刀,现在不光翻倍连饮品都换成了小杯,去一次穷一周。
石燃犹豫着想说不去了,可是又一想到自己没着没落的房子还有暗无天日的科研日子,放纵一下又怎么样,先爽了再说吧。
于是,他和丹尼尔达成共识,等他下班后两个人吃完饭就直奔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