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绛霜那个不被岑家人以外的人知晓的弟弟,死了。
就在昨天下午。
当时是在岑绛霜十八岁的生日宴上,有几个绑匪想绑票岑绛霜。
岑家对外只有一个儿子,其子金枝玉叶,从小含着金汤勺长大。他在冰天雪地的冬日出生,因此起名岑绛霜。但其实,岑绛霜有个双胞胎弟弟,弟弟从小就被当做岑绛霜的替身培养,不对外公布。
从小,弟弟就是岑绛霜的保护罩,出了任何事,都是他伪装成岑绛霜承受痛苦,岑绛霜对外的光鲜亮丽全是他给的。
这一次也没有意外。
绑匪以为自己绑的是岑绛霜,其实是岑绛霜的双胞胎弟弟。少年的身形与岑绛霜一模一样,无可挑剔,谁也看不出区别,那绑匪本想弄点钱再撕票,但被绑的少年忽然发了疯,咬断绳子和他们打了起来,最终身负数刀而死。
在警察赶来前,岑绛霜还跟着父母找到现场去看了。
保镖们围着假的、已经死去的“岑绛霜”,想把尸体搬走,岑绛霜藏在父母后面,好奇地看了一眼。
他这人对生死没什么过多想法,他就是单纯好奇自己弟弟死得有多惨,他是个没心没肺的坏东西。
他个子高,很轻易就看见了。
那具足以和他以假乱真的尸体浑身血迹,他看了看弟弟的脸,血水太重看不清表情,于是他看向弟弟伤得最重的地方。
尸体的肚子破了个大洞,肠子内脏什么的,有一半落了出来,一半还藏在血肉里面,尸体被搬动,内脏就随着他们毫不客气的动作一抖一抖。这画面很是渗人,肠肉抖得幅度大,好几次差点掉出来,岑绛霜看得自己的肚子都开始疼了。
忽然一阵冷风从眼前吹过,他被迷糊了一下,于是眨了眨眼。却见一只血手从弟弟的肚子里伸出来,一点点把那些快坠落在地的肠子内脏抓回去放好,还心满意足地拍了拍。
岑绛霜吓了一跳,整个人都打哆嗦,再一睁眼,那只手不见了,肠子还挂在原来的位置摇摇欲坠。
他整个人都不好了,没由来的后怕。
父母安慰他别怕,带着他先走一步。
谁知走到门口,警察不知听谁报的案,蜂拥而至,堵住他们的去路。
死者是岑绛霜的双胞胎弟弟,这事儿警察这边瞒不住,但大众可以瞒。
岑家于开朗的想,只要控制住舆论,警察们应该不太会管那些破事。
结果谁知道,京城只手遮天的迟家忽然出手,把他们的谎言扯了个稀巴烂,于是岑家岑绛霜是双胞胎,有个弟弟的消息传得全城皆知。
岑家把岑绛霜的双胞胎弟弟当畜生虐待的事传遍大街小巷,原本风光无限的岑绛霜,风评急转直下。
岑绛霜原本是干设计的,设计师是他的梦想,但因为迟家,设计圈直接将他除名,说他一个破烂花瓶,说不定连设计天赋都不是自己的,是他弟弟的。
岑绛霜对自己的弟弟,其实是可怜的,只是这些可怜的情绪很少。这一刻,那一点点的可怜都没有了,岑绛霜对他的恨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这个人死了也挡他的路,让他被全城讽刺嘲笑,被全城的人辱骂!
所有人都在看他笑话,说他不如那个替身弟弟。
都怪迟家……都怪弟弟!
都怪那个蠢货!为什么要死,为什么要暴露,为什么要这么害他!
没过多久,结案了,两个罪犯被抓获。
岑母忧虑地对岑绛霜道:“那孩子是给你做替身死的,由你出面接受采访最好,如果表现得好,还能挽救一下声誉。”
岑父岑母这几天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前者心焦力卒的处理公司的事,后者一直在哄闷闷不乐的岑绛霜出面采访。
“凭什么,又不是我害死的他!是绑匪抓错人了啊,谁让他那么像我!”
十八岁的岑绛霜孩子气很重,他被家里宠坏了,发起脾气来总是一发不可收拾。从前发脾气,好歹还有个弟弟沉默无言地站在他身边任他辱骂泄火。
但现在,那个弟弟死掉了。
“阿霜!”岑母厉声道,“你这些话可不能在媒体面前说,说这些就是找死,你想我们家被挤兑到破产么!你还想不想要奢侈的生活了?”
破产不至于,但肯定不好过。岑绛霜被宠得无法无天,自然也天真,他被唬住了,抿着嘴唇缩了缩脖子,不太高兴道:“好吧,我勉强为了家里说些好话。”
转天开始采访,岑母不知为何,想让他去太平间和死去的弟弟一起接受采访,岑绛霜是不怕的,不然他怎么还敢去看弟弟的惨死样?
莫名其妙的,他想起那天从弟弟肚子里伸出来的血手。
血手的手指修长,很漂亮,很眼熟。
和他的、弟弟的一模一样。
不同的是,他的是天生的,具有天然美感,弟弟是后天而成的,虽然看起来没什么不同,感觉却不一样,像是精致的雕刻品,却没有灵魂。
弟弟骨架比他大一些,为了伪装他,在成长中不知削了多少次骨,做了多少场手术。
一想到这里,岑绛霜心头陡然升起一些陌生的情绪,那情绪名为恐惧。
他尖叫着不去,被岑母扇了一巴掌。
岑母从小躲他宠爱至极,如今气急攻心,竟舍得打自己的宝贝儿子,怒骂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任性妄为!不是你爸,你能有这么好的生活么?!如今出了事儿,你只知道自己悠闲自在,半点不关心你爸妈!”
岑绛霜何曾受过这种委屈,要是别人,他早就怒火冲天,非要对方给他跪下来道歉不可。但打他的人是他妈,他再不服气,也得闭嘴挨骂。
“我……我知道了。”他用舌头顶了顶腮帮子,察觉他的右边脸颊有些肿了,恼怒道,“马上采访了,我这样怎么办啊?!”
“妈妈是气急了……”岑母这下子心疼了,泪水涟涟,走过来抱着她的宝贝儿子一顿哭诉,“阿霜,你要争气点啊,妈妈只有你了。”
岑绛霜还能怎么说,岑母都哭成那样了,只能硬着头皮接下采访的事。
采访就在下午开始,岑父亲自开车把儿子送到医院太平间。
“你记得不要说错话。”
“我知道。”
“也要记得,你弟弟的小名叫……阿雾。”
这小名起码十来年没有喊过,岑父自己也思考了一下,才想起来小儿子的小名,他笑了下,招呼了两个保镖,又拍了拍岑绛霜的肩:“去吧,阿霜。”
媒体早已经收到消息,等候在太平间门口。这间停尸房足有十几平,却只停着一具尸体。
是阿雾的尸体。
岑绛霜一出现在太平间附近,媒体的眼睛就迅速捕捉并锁定了他,手上的相机咔嚓咔嚓拍个不停,记者马上举起话筒一窝蜂地涌上来,把太平间的走廊堵得水泄不通。
保镖将岑绛霜与隔开人群,他愣了下,摆出一副温柔又忧伤的表情,“大家还请别挡在走廊上吧……跟我一起进去,和我弟弟……阿雾说说话。”
媒体们点头,随他一起进太平间。
岑绛霜踏进太平间的第一步,感觉脚下升起了无数寒霜,整个房间的冷气直冲天灵盖,冷得他浑身发抖,穿着的薄外套好歹替他挡住了这糗样。
“阿雾他从小便不爱说话,我曾以为他讨厌我。”岑绛霜从走进这个房间开始,就已经开始酝酿情绪了,此刻,他眼角的泪自然而然划过俊美的脸庞,令人怜惜。
摄像头很直接地对他怼脸拍,岑绛霜也不怕,一个眼神也没有给镜头,而是看向被白布盖住的尸体,说:“后来我才知道,他是不敢和我说话。”
“可是岑小少爷,大家想问的并不是你与你弟弟的关系,而是你弟弟同为少爷,为什么会被当做替身呢?”有个大胆的记者不顾保镖的阻拦,举着话筒怼到岑绛霜唇边。
为什么做替身?
其实一开始也不是这样的,岑母对这两个孩子是同等的喜爱,可岑家这对双胞胎出生的时候,她的婆婆公公却并不高兴。
岑家是靠岑父白手起家而来,因此两位老人都是传统观念,甚至很封建,认为双胞胎是不祥之兆,非要扔掉一个。
岑母哪儿舍得,于是叫来了好几个道士看,道士们的回答都是同一个。
——“这对双胞胎天生就是相克的,总会死一个。”
这话除了老两口没人信,但为了老两口开心,岑父对外暂时只承认一个。
前些日子都还风调雨顺,直到岑父想要公开第二个孩子的存在,为了说服老两口,他买水军爆料,不承想,爆料后的半个月,他的公司就流失三个上亿资产的项目,险些破产。
岑父于是立刻主动澄清双胞胎的“假料”,否认另一个儿子的存在,但事业并未恢复,又只好去求助老道士。
老道士说,用一个替另一个挡灾就好了。
于是,先上了户口的岑绛霜抢占先机,拥有了一个替身。
媒体还在等回答,岑绛霜却在脑子里回忆了一遍所谓替身的真相,而后才开始掉眼泪装可怜:“他是自愿的……一开始,是我爷爷奶奶觉得双胞胎不详,所以对外暂时只承认一个,户口也只先上了我的。后来有一次,我遇见了拐卖,差点被带走。”
“回家后,阿雾后怕地跟我说,他害怕看到我受伤,希望永远保护我。本来家里事不同意他所说的替身,可他觉得自己性格阴沉了些,不想有太多社交。”
阿雾都死了,自然是他想如何编排就如何编排,岑绛霜一边哭着,一边手抖地掀开尸体面上的白布,毫不避讳地去触摸尸体的脸部。
尸体已经被清理干净,他温热的指腹触摸在尸体冰冷的脸颊,他的体温并没有融化阿雾脸上的寒冰,反倒被冻红了手指。
媒体见他一点都不嫌弃自己弟弟的尸体,顿时有些信了。就算言语无法确认真假,行为上也很难装作完全不介意的样子吧?
确实很难,岑绛霜屏息敛声,整个人都十分嫌弃阿雾的尸体,却努力做出怀念和悲伤的样子,温柔抚摸阿雾那张冰块脸:“阿雾,哥哥来看你了。你在地下一定很孤单吧?哥哥对不起你……”
他泪眼朦胧地说着,视线被生理盐水浸染得模糊,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摸自己。
他的腰有一部分贴在尸体身上,而正在摸自己的东西根根分明,轻轻捏他肚子上的肉,又屈指摩擦他的衣服。
谁?这种情况下还偷摸!岑绛霜简直愤怒到了极点,眼泪直接滴落在阿雾脸上,然后不动声色地去拨开小腹上的手。
很奇怪,他的手覆盖上去,却没有摸到那只作恶多端的手,可那只手却是真实存在的,丝毫不安分地在他的腰身游走。
不,不对。
“……今天是你的头七,你会回来看哥哥么?”岑绛霜张口念着早就背下来的腹稿,他早就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只感觉那只手越来越放肆,顺着腰线摸到他的胸口。
胸口被摸得瘙痒不止,岑绛霜顿时头皮发麻,在接近零度的太平间里冷汗直冒,他下意识看向尸体的正脸。
那张同自己一样俊美的脸庞毫无生气,被冻成了青蓝色。
可尸体那双本该闭着的眼睛却毫无预兆地睁开了,它没有眼瞳,只有一对白得刺眼的眼球,直勾勾地“看着”俯身在他身上假装哭泣的岑绛霜。
片刻,被冻得僵硬的嘴角微微勾起。
耳边媒体的声音悄然远去,岑绛霜瞪大眼,停止了哭泣表演,停止了动作,甚至停止了呼吸。
“哥哥……”
一道与他差不多声线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哥哥。”
那声音变得扭曲。
“哥哥!”
那声音变得嘶哑,饱含怒意!
岑绛霜像是被定住了神,满脸惊恐地看着身下的少年露出诡异的笑,将一双血手送到他眼前,捧住他的脸。
岑绛霜好像闻到了它手上的血腥气。
好刺鼻。
“岑小少爷!”保镖用力拽了一下岑绛霜,让他从难以挣脱的幻境里逃脱。
岑绛霜胸口剧烈起伏着,再去看尸体,发现尸体闭着眼,没有笑容,根本就没有乱动。
刚刚看见的,不过都是幻觉。
岑绛霜采访完时,看到一条新闻。
那两个绑匪死在了警车上,说是太紧张害怕,忽然猝死。
新闻附上的照片里,两个绑匪瞪大眼,眼白全是红血丝,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嘴巴长得很大,完全能容纳一整个人的拳头。
岑母也看见了这条消息,整个人都不对劲了,后怕地对岑父道:“老公,我们给阿霜找个道士吧。”
岑母找的道士大约六十多岁,穿着一件儿白色的老头背心,手里拿着铺扇慢悠悠地扇着,看着就很不靠谱。
“这位……岑小少爷,我看你印堂发黑,不日便有大凶之兆啊。”
这群神棍老土的开场白,岑降霜暗自翻了个白眼,心想这人到底靠不靠谱。
岑母用胳膊肘顶了一下他的胳膊,岑降霜这才不甘不愿地坐直身子,没什么情绪起伏地问:“那师傅,我该怎么办?”
“嗯……留在我屋里呆一晚吧。”神棍语气平淡,“今夜那厉鬼必来找你,我瞧瞧它的实力如何。”
这神棍说得头头是道,岑降霜却是万分不乐意的,最终仍在岑母的眼神逼迫下答应下来。
“乖儿子,妈妈爸爸还有要忙的,就不陪着你了,你要在这里乖乖的,我们明天来接你。”他一答应,岑母冷漠的眼神便转化成了万分不舍,她亲了亲岑降霜的额头,便与自己的丈夫离开了。
他们来时就已经是黄昏,走时天边已经泛起夜色的涟漪,一圈圈往内扩散着,吃掉夕阳残存的余晖。
时间不到八点。
神棍家里到处摆着神像,条件也很简陋,他从来没受过这种罪,只在洗手台用两根手指掰开水龙头洗了把脸,神棍准备的一次性牙膏牙刷他看都不看一眼。
神棍并没有过多在意,在他简单洗漱后,就将他带到了一间房间。
房间里放着一排小神像,几个小神像雕刻得栩栩如生,唇角微笑的弧度都满是普度众生的味道,岑降霜原本还觉得毛毛的,后来又觉得这些神像若真的有些用处,肯定会替他挡一挡。
“我随你旁边的小沙发,守着你。”神棍说。
这神棍一把年纪了,快六十岁的样子,眼皮耷拉着,看人的眼神很是冷漠,无端的,岑降霜好像在他眼里看出了几分对自己的轻蔑与不屑,他顿时有点恼,还从来没有谁会这样给他脸色看呢。
但他还是什么也没说,紧咬牙关,牙齿都疼了才勉强做到忍气吞声。他摸了把粗糙的被褥和床单,一边在心里嘀咕着,一边不情不愿地爬上床,背对着神棍躺下了。
“这个厉鬼的个人信息,你给我说说。”神棍说:“先前忘了问。”
简直了,岑降霜想问:你到底靠不靠谱啊?但本着寄人篱下可能要靠他救命的原因,他忍住了,老老实实地说:“那是我……我双胞胎弟弟,叫小名阿雾,他是被绑匪误认为是我,才被杀的。”
神棍说:“就没了?听着不是很恶的厉鬼啊,无非是因为替你而死才怨恨你们的。”
岑降霜不想和他说话了,僵硬冷漠的打断:“我困了,睡了。”
神棍就不说话了。
岑降霜说完就闭上眼,他其实并不困,可在闭上眼的瞬间,大脑就变得昏昏沉沉,他很快就在莫名升起的睡意中,不可抗拒的睡去了。
忽然,他听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啊霜……”
“降霜。”
“岑降霜!”
女人尖锐惶恐的叫声将他从浑浑噩噩的状态中叫醒,岑降霜猛地睁开眼睛,胸口剧烈起伏着。
原本被温暖被褥裹住的脚下此刻冰冰凉凉一片,水波荡起的涟漪在他脚踝的位置一圈圈舞蹈着,岑降霜视线昏暗,抬头瞧见血红的月亮。
月光冷冷落下来,投下的阴影都带着刺眼的红色,岑降霜低头看向自己的脚下,他不知何时坐在了井边,上身穿着白色衬衫,下半身只穿了一条内裤,笔直白皙的长腿屈起伸进井里。
“岑降霜。”女人的声音开始扭曲,变成鬼哭狼嚎一般令人害怕的声音,越来越粗犷,带着树叶被风吹过发出的动静。
深夜里,脚下有什么冰凉的东西缠住他的脚踝,岑降霜原本还一直游神,难以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知道那一根根冰凉的手指贴上来,他好像终于找到了发声的能力,惊慌失措地叫出来。
“滚开!滚开!”他吓得声音破了音,身体往后载倒着想要逃跑,又用另一只脚狠狠踢着抓在自己脚上的那只手。
“岑降霜。”
扭曲的女人声音逐渐变成了男人的,那音色和他相似,又很陌生,不带一丝情绪,低哑得好像刚学会说话。
那声音近了:“岑降霜。”
连同着抓着自己脚踝的手,也一寸寸从他小腿暧昧地摸上来,岑降霜整个人像是雕像,被固定在了井口,他的身体颤抖着,仰着看月亮的头被无形的力量强压着低下头。
视线里,井水变成了红色,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慢慢靠近,少年漂亮的桃花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微张嘴唇,发出声音:“哥哥。”
少年说完这话的下一刻,他呼出的气息变得冰冷,漆黑的瞳孔扩散着覆盖整个眼白,七窍流血,说话的声音也变了调,好似被人掐着脖子:“哥哥啊……为什么要逃跑呀?”
岑降霜被吓得呼吸几近停止,他无法张嘴说话,浑身上下被这冰冷的恶鬼气息包裹着,他甚至都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跳不动了。
“你这样的人,应该和我一起下地狱呀,哥哥。”恶鬼亲亲吻在他耳垂,冰凉的手掌抚摸在他的大腿。
恶鬼的指缝流出无数浓郁腥臭的血水,血液染红岑降霜的衬衫,浸透衣服,贴在他的身体上。
岑降霜被恶鬼紧紧抱在怀里,拉着他一点点沉入水井。岑降霜逃不开,双手被一股力量控制着环抱住恶鬼冰凉的脖颈。
好像在这时候,他才意识到,他的弟弟为他做出了多少。
他摸到的身躯比自己曾经看到的要强壮了许多,肌肉匀称,摸起来很舒服,个子甚至比自己要高。
可为了成功做他的替身,弟弟削了骨,也没有练什么肌肉,保持着单薄的身形。
也是在这时候,他意识到,他的弟弟有多恨他。
“不……”岑降霜艰难地发出声音,他被控制的手终于能动了,腥臭的井水淹没他的下巴,岑降霜开始剧烈地挣扎起来,“放开我!”
他双腿扑腾着踹开抱住他的恶鬼,水花随他的动作四溅着,在井里好似盛开的血花。
岑降霜扑腾着从梦里惊醒,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忽然瞧见挡在窗户的一道身影。
冷白的月光被这道身影挡住了大半,岑降霜放缓呼吸,思绪还没从刚刚的梦里抽出来,他看清神棍的脸,松了口气,紧接着语气不善地问:“喂,你干什么?”
神棍久久没有反应,岑降霜又想说些什么,忽然见他扑了过来,将岑降霜压倒在床上,紧接着掰开他的两条腿,强硬地把身子挤进他的腿间,压住他用力撕咬他的脖颈。
岑降霜被吓了一跳,鼻翼里充斥着神棍身上的那股奇怪味道,令他几欲作呕。
岑降霜挣扎着要推开他,脸颊都憋红了,在毫无意义地尖叫了几声后,终于找准位置,抬腿踢在神棍脆弱的腰腹。
神棍被踢得整个人往后仰,岑降霜借此机会想逃,却被抓住脚踝往后拖了一下,中年男人那张油光满面、笑得猥琐的脸又靠近,居然想亲他。
岑降霜失声尖叫:“走开!你这个神经病强奸犯!!!”他抓着枕头狠狠打在神棍的头上,却听神棍笑了,嗓音沙哑道:“哥哥,原来真的这么讨厌遇到这种事……怪不得每次有人给你床上塞人,你都让我应付。”
岑降霜愣住了,他僵硬着四肢,不敢挪开枕头去看抓着他脚踝的,到底是那个神棍,还是想要他命的弟弟。
“那些男人啊女人啊……想上你的,想被你上的,通通都被我用钱打发掉了,哥哥,原来他们只是喜欢你的钱啊。”枕头下面,那道声音笑得诡异。
他又说:“不过,我确实好奇,做爱是种什么体验,哥哥和我试试吧?你这么厌恶做爱,而我这么好奇,我们试试,说不定就能克服了?”
他说话的时候,岑降霜根本没注意到,那两条长而有力的手臂靠近了自己,直到恶鬼说完话,岑降霜的脖颈被大力掐住。
岑降霜无力地松开枕头,伸手去抠掐在脖子上的手,手是有温度的,他看见的脸也确实是神棍的脸,恶鬼用着这个老男人的脸说:“哥哥要和这具身体试试么?他虽然很一般……”
“阿雾。”岑降霜声音断断续续地,喊出弟弟的小名,“别这样……我、我错了。”
他为了活命而认错,痛苦地闭上眼,说:“你放过我。”
脖子上的力道未减少。恶鬼笑声清扬:“放过你?好呀,哥哥。我可以给你一个选择。”
“哥哥,你求我,我就不用这个老男人侵犯你。”恶鬼说。
他说着,胯部很流氓地顶了一下岑降霜的屁股,那根因为岑降霜剧烈地挣扎而勃起的阴茎藏在裤子下面,戳得岑降霜大脑空白。
“你求我,我就不逼你和这个老男人做爱。”恶鬼满是恶趣味地说,他用神棍长满厚茧的苍老手指掐住岑降霜的下巴,道:“哥哥,好不好?”
“我求你!我求求你……你放过我。”抵在屁股上的东西让岑降霜恶寒,他不由自主地想起儿时学钢琴时,险些被钢琴老师猥亵的滋味,太恶心了。
反正只是求个饶,这没什么,岑降霜在心里说,反正他弟弟都死了,如果求饶能让这个厉鬼远离他的生活,那么他愿意。
头顶传来恶鬼幽幽的叹气声,冰冷的鬼气在房间里肆意蔓延,岑降霜闭着眼睛,听见有什么东西栽倒在地。
那一定是人摔下床的声音。因为恶鬼在他头顶说:“这个身体用着真恶心,又老又皱。”
紧接着,顶在他屁股上的东西变大了,这一刻,岑降霜只觉得空气寂静,心脏都停下来了,他睁开眼睛,正对上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一张脸。
恶鬼青白的皮肤散发着冷气,他赤裸着上半身,用一只手将岑降霜的两只手腕用力压在床头,另一只手则挑起身下人的t恤下摆。
他说:“哥哥,你是不是在想,只要向我求个绕,我就会放过你,从此以后在也不来打扰你?”
“你真是天真啊哥哥,为什么觉得这么轻易就可以摆平我?”恶鬼和他相同的脸上浮现微妙的笑容,“我说了,哥哥,我好奇做爱的感觉,哥哥既然觉得对不起我,那就该乖乖躺下,主动扒开屁股求我操进去。”
“这样,你才算对得起我呀。”他一把抓住岑降霜的头发,逼迫少年仰头和他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