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好像便打了起来,肚子上腿上都挨了拳头,手边的酒盅也被扔了出去,滚得满地都是......再后来,打的累了便借着酒劲儿肩膀挨着肩膀躺在地上一直睡到皇宫侍卫将整个府邸围成一个密不透风的牢。
想到这里便忍不住苦笑,抬起那晚死死禁锢着他的左手,无力的像是要从臂膀上折断了。
一直......一直都是这样,他近一步,他便要退后三步,即便肩膀挨着肩膀,仍旧要用手死死抓着他才不会逃开。
弯腰轻轻捡起脚边几只酒盅,安放在满是灰尘的几案上。
残缺的几只酒盅围着纤瘦的白瓷酒壶,蒙上了灰尘越发朦胧的像是一幅陈旧的画作。
忽地抬手一甩,掀翻了满桌子酒器茶具,乒乒乓乓竟意外的悦耳,正想连桌子也一块给掀了,一低头却看到摔倒的紫砂壶边多了两张纸条,血色般的指印分外刺目。
捡起来凑到眼前,才看清了上面的字迹。
“惠熙十八年二月初五卯时三刻,易辰欠易泰性命一条,以此为凭证,不得抵赖。”
字迹稚嫩的似是初入学堂的孩童,蛇蚁爬过般凌乱,收尾处清清楚楚印上一个小小的指印,红的蛰眼。已被随意的撕成了两半,却有整齐的道道折痕。
原来,他一直都还留着啊……
忽然想起自己原来好像也有这么一张字据的。儿时不懂得什么性命关天,提起笔来随随便便就能将性命二字写的像街市上任人买卖的货品那般随意。那时还镇日满是骄横的在他面前晃着一纸借据耀武扬威,像个小奴隶似的将他拴在自己身边。后来,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竟忘了这么张字据,连放在哪里也记不得了。
虽然记不得那张字据现在何处,却记得清楚那些张狂而又荒唐的年少时光。
那年易泰也不过□□岁的年纪,老将军连年出征在,外家中无人敢管,才刚掉了最后一颗门牙,却已成了蛮横无比的纨绔小儿。
出征前,他跑到老将军披了铁甲的高头大马前,拉着铁蹄不肯松手,直惊得战马往一边连连退去。
老将军翻身下马,却舍不得斥责他。于是便得寸进尺的钻进爹爹的怀中,凑到耳边央求同去。
早就算计好了的把戏,受了一番斥责后便委屈的要讨塞外一个稀奇玩意儿,汗血宝马最好,驯养良好的牧羊犬也尚可,若是不答应便不松手了。
老将军无奈的笑着应了,一去便是一年。
那日他悄悄逃出学堂,攀上城南一座花楼的高墙想去一探究竟,身后的小厮急急来报,只说老将军快马加鞭已赶回京城复命,现下已经回到府邸。
便匆忙翻下高墙,一路飞奔回府,心心念念父亲应允的稀奇玩意儿。让老嬷嬷仔细换洗一番,这才火急火燎地往正堂跑去,一路上撞翻了几个丫鬟手中的茶盅,新茶伴着惊呼声淌了一地,回头看时却撞到了一个人。
是个泥娃娃,跌坐在地上一动也不动。正想飞起一脚踢走碍事的泥团子,一旁的丫鬟却急忙将地上的泥娃娃扶起,这才发现原来是个活生生的小娃娃,满是泥垢的衣服鞋帽,满是黄土的小脸,只一双水灵灵的大眼茫茫然的望着自己。
“看什么看,没见小爷我正赶路呢,哼!”只恶狠狠训了一句,便又匆忙赶去正堂寻塞外的稀罕物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