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庆三十四年,寒冬,雕花轩窗外的雪下了一整夜。
“小姐,该起床啦!将军和夫人都等着你用早膳呢!”丫鬟玉玲一边打开珠窗,一边轻唤着床上那位睡的横七竖八的主子。
霎时一股寒气夺窗而入,惹的正在床塌上睡的香喷喷的楚文清裹了裹棉被,继而又寻周公而去。
“小姐?快起床呀!”玉玲见主子无动于衷,莲步微启,走到楚文清床塌前,轻轻用手指点了点。
“不去吃了,你回禀父亲,我今儿身子不适,等我睡饱了,自会找厨子送吃的过来啊,听话。”说完,楚文清吧唧了几声嘴,眼睛都没睁开过,转了个身就继续睡她的回笼觉。
楚文清昨儿个从大哥楚恩那讨了几本话本子,民间话本,痴男怨女,妖魔神鬼,饶是让她倍感兴趣。就着烛灯,裹着锦被,不知不觉便“苦读”到寅时。这不刚躺下,父亲便让人来传话用膳,她实在是起不来。
玉玲面露难色,踌躇了片刻,看主子实在是困极了,便也不再叫主子起床,轻声退下后便去回禀了将军。
宴几前,大将军楚飞云端坐,看到丫鬟玉玲从楚文清处走来,便问道:“郡主呢?”
“回禀将军,郡主她今日身子不适,早膳就不来吃了。”玉玲小心翼翼地回答,心里捏了一把汗。
“清儿她怎么了?昨儿个还好好的,快去请谢大夫瞧瞧!”将军夫人周湘听罢,一脸的担心,说着便要起身去楚文清的房间。
“娘,别担心,清儿她许是昨晚看书太晚,今日赖床罢了。”楚文清大哥楚恩起身到周湘旁边,笑着用手安抚母亲。
“什么书她能看这么晚?”楚飞云眼色撇向楚恩,用一种难以置信地目光看着楚恩,他才不相信自己这个女儿会看书看到废寝忘食。
“额是我看清儿她平时怪无聊,就找来几个话本给她解解闷。”
“胡闹!”楚飞云面色严肃。
“大哥,什么话本能让二姐如此着迷,改天给我瞧瞧啊!”楚文清三弟楚关并未察觉到父亲的不悦,张口就嬉笑着跟楚恩要话本。一旁的大嫂,楚恩的妻子何忆秋看楚关没个眼力劲儿,便扯了扯楚关。
“我女儿爱看几本书就让她看,她若喜欢,改日我再让恩儿给她寻几本去。”周湘才不理会楚飞云,满脸都是对女儿的宠溺。
“你看看,都是让你们一个个给惯的,丫头没个丫头样,这都十八了,再惯下去,哪个婆家会要她!”
“我女儿我乐意惯着,没人要就陪着我,再说了,清儿是皇上亲封的郡主,想要娶她的多的是,不用你操心!”
“你”
眼看着父亲母亲快要吵起来,楚恩抚了抚额,立马插嘴道:“父亲,今日还要早朝,还是快用早膳吧!”
楚文清这边仍是呼呼地大睡,浑然不知然不知餐桌上为她引发的“战争”。
朝堂上。
大梁皇帝赵平端坐龙椅之上。殿中群臣为夏国议和之事争论不休。
丞相姚从为首的主和派主张与夏国议和,而大将军楚飞云极力反对,不趋附和议。
“陛下,夏国与我梁国多年争战不休,死伤将士已不计其数,边境百姓更是流离失所,此番夏国诚心与我梁国讲和,若能功成。陛下,这是我大梁国与夏国多年以来停息战火的好时机啊!”姚从身着配金鱼袋紫袍官服,半弓身子,低头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
“哼!诚心议和?陛下,那夏国仅派出南诏谕使吴蔚一人带诏书同太尉商议,商议内容丞相也不尽然告知,那夏国多年与我梁国交涉,早已疲惫,现在主张议和,狼子野心早已昭然若揭。此次若与夏国议和,死去的将士何以安心啊陛下!”楚飞云主战,誓不与姚从为伍,“姚大人,那夏国人真就愿意议和?我可没见分毫!”
姚从不甘示弱,接着道:“夏国诏谕,若我梁国愿作夏国藩属,并每年纳贡,夏国即刻退兵,此后不再进犯我国边境。”
此话一出,朝野上下,群臣舆论鼎沸。
“陛下!那夏国全然不将我梁国放在眼里,梁国不能蒙此大辱啊陛下!”
“陛下!若答应夏国,日后等夏国休养生息,我大梁或可再被进犯,那时怕是再也无回旋之地了!”
群臣鼎沸,主战派主和派各执其词。
赵平皱眉扶额,听着殿中群臣争论不休,心中若有所思,确并未开口,便退了早朝。
楚飞云回到将军府便将与楚恩和楚关说今日早朝之事,楚恩与楚关自然是愤怒不已。
“父亲,我楚家带兵多年征战边疆,与那夏国浴血厮杀,夏国虽看似兵力稳固,实则也早已不堪,此次议和,也只是权宜之计。那宰相姚从恐怕也早已通与夏国,万不可答应藩属于夏国啊!”楚恩虽年刚二十四,却早已随楚飞云征战多年,战场兵法,朝堂权争也看的明明白白。青年血性方刚正当时,俊逸瘦挺的脸上全是坚定与刚正。
“大哥说的对!我们楚家世代才不怕那夏国人!”楚关未满十六,少年稚气犹在,眉眼中也有了几分将军风骨,父亲大哥征战沙场,他也会跟随大军,辅助父亲。
楚飞云很是欣慰,楚家世代将门,为大梁征战无数,风骨早已深入血中,世世代代如此,两个儿子亦不例外。
楚飞云幼时与皇帝赵平交好,那时赵平还是一位皇子,经常出入楚飞云府中,与楚飞云切磋兵法,探讨时事,亲若兄弟。赵平登基后,边境大乱,朝中不稳,楚飞云为守边疆,带兵抵死杀敌,立下战功无数。楚飞云也被封为忠勇大将军,待到楚文清出生后,将其封为永安郡主,可谓一时风光无限。楚文清幼时牙牙学语,见到赵平还会叫声大伯,赵平听后也很是受用。但是自从姚从升任宰相后,处处与楚飞云不和,朝中大臣多有党羽相争,楚飞云不屑参与,赵平却越来越少与楚飞云交往。
窗外大雪已停,落在窗棂上的积雪厚厚的一层,竟有两只麻雀飞到窗棂上打闹一番,落了一小撮的白雪。
楚文清被麻雀吵闹地翻了个身,伸了一下身子,咂咂嘴,发了一会儿的起床呆,便躬身下床穿衣出去了。
楚文清穿了一身鹅黄绣花锦布厚棉短袄,加上棕皮束腰,整个人显得干净利落,在雪中走来,像是开出的一朵迎春花。少女长发束起,没有多余的珠钗点缀,一张鹅蛋脸干净白皙,明眸皓齿,不施粉黛,却更盛夏花。
厨房丫鬟送来了一碗热乎乎地鱼汤,就着蒸饼,楚文清三两下吃了个干净。将军府中规矩不多,大将军与夫人本就宠爱这个唯一的女儿,所以大家闺秀那些个繁文缛节楚文清从不学,也没有人限制她。
楚恩与楚关也从父亲那边出来,准备去兵场练兵。路上正碰见了楚文清,便一道前去兵场。
楚家对女儿规矩甚少,但对男儿确是一刻都不会松懈。每日寅时三刻便要起床练功,学书,研习兵法,过了午时去练兵,日日如是。楚家虽是武将世家,但是也注重文学,早文晚武。楚恩武功造诣高,战场上挥刀斩敌首,所向披靡,诗词歌赋也同样精通,卸下铠甲,一身素衣着上,月下风雅,雪中谦谦君子,俊朗非凡。楚关相较于诗词歌赋更爱研习兵法,带领万千军马袭敌军于出其不意,当真是令他最痛快之事,所以一提到兵法打仗,作战方略,少年眼中便像有了光。
楚文清每次都是跟随他们,耳濡目染,学习楚家战法,跟随父兄去过沙场,功夫虽说不比父兄,但是也完全上的了台面。
“小关,今日早膳父亲可有生气?”楚文清一胳膊便搂上楚关,两人勾肩搭背。
“你说呢,这也就是你,要是我跟大哥这样,早就吊起来家法伺候了。”楚关双手抱胸,转而又一张嬉笑的脸对着楚文清,一边走着一边说,“姐,你看的什么话本子,快给我也看看!”
“你小孩子家家的,看什么看!看你的兵法去吧!”楚文清转手便拧了一下楚关的耳朵,颠颠儿地又跑到楚恩身边,一副狗腿子样道:“大哥,今日教我什么功夫?”
“你先把前几日教你的剑法练习精通了再说。”
“”
兵场。
楚文清正努力练习剑法,不远处,楚恩身边映出了一个人影。那人身着靛蓝布衣,长发高束,脸旁两撮长碎发垂下,明眸皓齿,眼角下一颗泪痣点缀的恰到好处,瘦壮挺拔,手拿一柄长剑,立于楚恩身后。
顾尘,楚恩的贴身暗卫。
那人长得真好看啊!楚文清那时曾这样感叹道。
不过楚文清也并未过多注意,楚恩身边有两个侍卫,一个叫顾尘,一个是彭欢。两人都是武功高强,练武极有天赋,尤其是顾尘,平日里不怎么能见得到,遇到危险时,顾尘便不知从哪杀出。楚恩带兵打仗时一般会留下顾尘守护将军府中的女眷,楚文清见过几次顾尘,总觉得他太过清冷了,办事从不含糊,但问起事也是少言少语,干脆利落,楚文清便也不再多去注意多去注意他。
晚膳时分,一家人围着餐桌用膳。楚文清逮着自己最爱的烟熏鸡大快朵颐,一旁的周湘也不时给她夹着菜,乐呵呵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吃。
楚文清也盛了一碗燕窝汤给大嫂何忆秋,放到她面前,继而又摸着何忆秋明显鼓起的肚子说道:“我的小侄子好好吃饭啊,长大后姑姑带你吃香的喝辣的去。”
何忆秋捂着嘴轻笑道:“那我以后就把他交给你这个姑姑吃香的喝辣的去了啊!”
楚关见状忙凑过来打趣道:“大嫂,交给她?还不如交给我,小爷我教他骑马射猎,风流快活!”
“”
听了这两个“人物”的鬼话,楚恩苦笑了一下,可算忍不住打断他们对话:“且不说我这是不是儿子,若是女儿你也教她风流快活?”
“额这个,一切听大嫂吩咐”楚关赶忙转向大嫂求助。
“秋儿怀胎八月有余了吧,该去京中找些得力的稳婆,恩儿最近也多注意些秋儿的状况。”楚飞云一边听着他们胡闹一边对楚恩交代。
“恩,父亲放心吧。”
接着一家人又听着楚关与楚文清两人的叽叽喳喳。堂外又开始下起了小雪,不远处顾尘挺立在门前,双手环抱着青宸剑,望着静悄悄的雪,留意着周围一切动静,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周身清冷,遗世而独立,眼角的泪痣却更加耀眼些。
楚文清那时还不知道,这一世,这一晚,却是一家人最后一次团圆,从此她的命运改变,漫漫无期。
戌时,夜早已垂幕,府外宫中加急战报,夏国人突袭凉州,命楚飞云即刻率领西南兵部麾下五万人马奔赴凉州。楚飞云领命后,安排家中事物,整理清兵,准备启程凉州。
“父亲,我愿前去凉州,协助父亲军中事物!”楚文清见父亲带着大哥与小关奔赴前线,自己也想为父亲分忧,杀不了敌人,能帮的上父兄她心里也是痛快的。
“不可!你大嫂怀有身孕,此去凉州不知何时归来,到时家中大小事务你母亲恐怕就指望你了。”
“父亲”
“清儿,我不在,这个家要你撑着了,你母亲,你要多多帮她。”楚飞云一手放在楚文清肩上,眼睛看着她,像是在等楚文清的承诺一般。
家中安稳父亲也会放心些。
“好。”
楚文清后来才知道这是父亲这一世同自己的最后一次对话。
楚恩将顾尘安排家中保护女眷。何忆秋托着肚子站在一边静静地看着他,楚恩交代好后,看着何忆秋,两人并未说太多话,楚恩抚了抚妻子的脸,在妻子眉间印下了一吻,一吻却也道不尽想要说的话。
“恩哥,我等你回来。”
楚恩抚着妻子脸的手磨搓着。
“我和孩子都等你回来。”
凉州边境。
楚飞云安排在城外南边高处安营扎寨,并派出几支侦察兵去侦察地形。楚恩则清点军中粮草供给。楚关给家中写信报平安。
“父亲,我清算了一下军中粮草,可供给不足一月。凉州百姓多数已经逃离到北临州,无法征粮,若中途无粮供给,这仗恐怕要速战速决。”
“恩,户部与我传信,运粮军队不日便会到达。”
说罢,楚飞云与楚恩和众将士便回营内商讨作战方法。
将军府中,楚文清怕大嫂怀孕期间有所不便,于是干脆每日与大嫂同吃同住,照顾她饮食起居。有时看大嫂望着凉州方向发呆,为了舒缓她的心情,楚文清还会给她讲一些民间小调,或者耍一套花式剑法逗她开心。何忆秋知道楚文清的良苦用心,便也不再漏出伤神之色。
转眼已有月余,楚文清几乎每天都等前线小关送的消息。一般三四天就有一封书信传来,楚文清也能从中了解到一些前线的状况。
“姐,军中一切安好,爹和大哥让我今日随侦查营一同侦查地形战况,凉州虽远,边境沙场却有壮阔美景。照顾好娘与大嫂,还有我的小侄子。”
“姐,军中安好,爹与大哥整日忙于军中事物,不曾抽身,小侄儿出生了没,大哥曾与我说过,无论男女,名为一字,安。”
前线楚飞云的五万精兵与夏国敌首金克带领的几万人马一直相互僵持不下,但是最近一封信中写了军中粮草快已用尽,未有增援,却接到命令要即刻进攻夏国军队,不可撤退。此后再未收到小关传来的书信。
楚文清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凉州地势易守难攻,也不算首要位置,夏国几万兵马为何就在此地僵持,殚尽粮绝之时突然让父亲军队进攻敌军,楚文清觉得不太对但又觉得父兄比她更了解战况,所以也没有过于纠结,只是之后几天楚文清心里一直提着一颗心,并未将这些讲给母亲和大嫂。
年之将至,周湘这时每年都会亲自做饺耳吃,今年家中虽只剩下三人,却也不例外。楚文清与何忆秋也一起围坐在桌边帮着周湘。
门外顾尘仍是环抱着剑,站立在三人不远处。有时他不见踪影,楚文清知道,顾尘可能在屋顶或者某个地方打量着周边环境。
煮好饺耳,三个人正要吃,楚文清不知怎么了,端起一碗便走到院中,却四处不见顾尘人影。
“顾尘?”楚文清小声叫了一下。
“小姐。”只见顾尘从屋顶上飞身落在楚文清身边,双手拱着,一副听从差遣的模样。
“我亲手做的饺耳,给你一碗。”说着便将碗举到顾尘面前。
顾尘愣了愣,眼神有一瞬地恍惚,但又随即消失不见,还是那副清冷模样。
“属下”
“快点接着,烫死了!”楚文清有些急了,皱着眉头叫道。
顾尘赶忙接过碗,端在原地不知所措。
楚文清转身便回到屋内同母亲大嫂一起吃了起来。
顾尘站在原地,望着碗中的饺耳,脸上似有一丝红晕,正准备尝一口,却听到管家的呼叫声。
“夫人!夫人!夫人”
楚文清三人立刻跑出房外,心也都紧张了起来,看着管家。
“夫人!”管家跪在院中,一脸的惊慌和悲痛,“宫中传来消息,将军他他们全军覆没”
听罢,周湘差点晕了过去,幸好旁边丫鬟扶住了。何忆秋听后也用手捂住肚子,强撑着身体。
楚文清强打住精神,走到管家面前,用颤抖的声音问道:“我父兄,还有小关他们呢?”
“小姐,全都”管家不敢再说下去,顾尘用力握着剑鞘,看向楚文清。
“我不相信!”楚文清往后退了一步,“谁传的消息!不,我要去凉州,我要亲自去找他们!”
楚文清正欲出门,后面传来了何忆秋的一声呻吟,只见她被丫鬟扶着,捂着肚子,大喘着粗气。楚文清赶忙跑上前去扶住大嫂,“快叫大夫和稳婆!”
之后楚文清便跟着大夫稳婆帮忙,母亲早已身体受不住,被楚文清送去了房间躺在了床上。
府中原本只有谢大夫一个人,要照顾两个人,谢大夫也是分身乏术。楚文清让顾尘出去再找几个大夫回来,可是将军府府外早已被官兵围住,进不去出不来。顾尘飞身跃出,找好大夫,突过重围再飞身将他们带入府内。官兵们了然府中状况,以往敬佩楚将军风骨的不少,所以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何忆秋这边情况也是极为不妙,难产又大出血,由于受到惊吓,加上悲痛至极,生孩子根本没有了力气,折腾了一晚上,谢大夫让楚文清给何忆秋灌了几口吊命的汤药,何忆秋这会只剩下说话的力气。
谢大夫摇了摇头,跪在地上,“小姐,属下无能为力了啊”
楚文清揪着谢大夫的衣领恶狠狠地说:“什么叫无能为力了,啊?好好的一个人,你告诉我怎么就不行了!还有你们!”楚文清指着那些个稳婆和大夫,眼里的杀气仿佛要吃了她们,“我要你们有何用!都是废物吗!”
屋里人一个个都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清儿”何忆秋的声音微弱的像一只幼猫。
楚文清赶忙跑到大嫂面前,双手握着她的手,何忆秋的手冰凉,楚文清的眼泪早已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
“大嫂你一定要撑下来啊!大哥他们会回来的,你们一家三口还要团聚呢,我答应大哥照顾好你,你撑下去,好不好”
楚文清将头埋在何忆秋的肩上抽泣着,谁都看不见此刻她的表情,何忆秋费力抬起一只手放在楚文清头上。
“清儿别难过,以后,若只剩下你一人,也要坚强活下去,若有来世”何忆秋句句顿着,声音虚弱无力,仿佛在用尽所有力气。
“若有来世”
“我还要做你大嫂”
“他的妻子”
何忆秋再也没有了力气,呼吸也渐渐消失,整个房间里充斥着浓重的血腥味,房间里没有人敢出声,丫鬟们都默默地流着眼泪,只有楚文清抽泣地声音是那么明显。她渐渐地抬起头,望着已经没有呼吸的何忆秋,无力地吐出了几个字。
“我自己,不行的”
楚家上下全都被官兵围住,何忆秋已去,楚文清将大嫂整理干净仪容,想为她置办寿衣入殓,可是府中上下一干人等都被拦着不让出去。
楚文清走到府门前,守门的士兵便举刀拦住她。
“袁齐,这是什么意思!”楚文清目光阴冷,对着其中的一身着重兵铠甲,手拿宝剑的将士说道。
“郡主。”袁齐抱手作揖,“末将是传皇上口谕,把守将军府,府中全部人等不得出入。”
“袁齐,我大嫂已故,我要为她置办棺木,入土为安,这都不可以吗?”
“郡主”
“袁大人,你多年前还是一无名士兵,是我父亲看重你,将你提拔至今,京都禁军就是让你来对付将军府的吗!”楚文清字字紧逼,顾尘手握剑翘一直护在她左右。
府们前也聚集了越来越多的百姓,将军府平日本就多行布善,在百姓眼中评价极高,见郡主与他人僵持,纷纷指责起来。
楚文清提剑准备冲出去。
“袁将军!”只见人群中一人身着白色绣竹锦衣,冠珠佩玉,气宇轩昂,那人缓缓走到将军府门前,“郡主府中突遭变故,如今只想为大嫂置办丧物,将军何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呢!”
“襄王殿下。”楚文清和袁齐行礼。
襄王赵靖,当今皇帝的九皇子。
袁齐一副为难的样子,赵靖对着袁齐一笑,“袁将军放心,父王那边我自有交代,绝对不会让将军受连累。”
襄王亲自来求情,到了这个份上,袁齐也只好答应。
“多谢殿下,永安谨记!”楚文清向襄王一拜,没有多想,便匆匆离去。
将大嫂后事置办完,楚文清很是担心母亲的状况,母亲自从那天病倒便一直卧床不起,听到大嫂亡故的消息更是一度昏迷。楚文清心里也已经悲痛至极,加上几日强撑着身体奔波,未曾休息。
“快撑不下去了呢”
楚文清坐在母亲床前,望着昏睡的母亲,苦笑着嘀咕了一声。
她问过袁齐多次,也一直打听凉州的消息,甚至宫中传来确切的战报,但她还是难以接受这样的结果,她不相信。
除非,她亲眼看到。
楚文清眸子闪了闪,回屋换了身轻装,拿着佩剑,便出去找到顾尘。
“顾尘,以你的功夫想要出府,这外围官兵根本难不到你,你能带我出府吗?”
“小姐要去凉州?”
“恩,带我出府,你在这保护母亲。”
顾尘沉默了一会,将楚文清带到一个角落,起身环抱着飞身跃起,踏过重重墙沿,耳边呼呼生风,不瞬便到了府外。
楚文清知道顾尘功夫了得,但还是心中惊叹了一下。
她嘱咐了顾尘几句便找匹马绝尘而去,顾尘望着楚文清远去的方向良久,不知心中想些什么。
从京都到凉州,楚文清快马加鞭,中间换了几匹马,实在累的不行了,便找个驿站休息片刻再出发。她身体已经撑到了极限,面色惨白,脸上疲惫不堪,一双杏眼布满了血丝,几缕头发也凌乱地散着,让人看了感觉下一秒就要倒下一样。但是她心里想着自己不能倒下,母亲昏迷在家,在家,父兄和小弟不知怎样,倘若真的全都战死沙场,她也要找到他们的尸体收尸。
精忠为国,战死沙场的好男儿不应该尸骨露天。
他们,都要回家!
“楚文清,撑住,母亲还在家等你。”楚文清驾着马飞奔着,嘴上为自己打气,泪却不听话地流了下来,她从未如此绝望恐惧过,耳边风呼呼地吹过,眼前的景色越来越暗,最后变成了一片漆黑,就像这个世界上只剩下她一个人一样。
好想有个人能帮帮我啊!
快要晕倒的那一刻,楚文清感觉身后有个人抱住了自己,那个人肩膀宽厚,温暖无比,还有一股淡淡的青竹香气
楚文清再睁开眼,发现自己在一间客栈内,她慌忙坐起,锤了锤头,将周围观察了一遍。
窗户开着,窗外三三两两地竟开着红梅,衬着落雪,幽香飘来,煞是好闻。
楚文清起身推开门,便看见顾尘正环抱着剑,倚在柱前,脸上风尘仆仆,但还是掩盖不了的清冷气质。
楚文清很是惊讶,走到顾尘身边,盯着他。
“你怎么在这?我不是让你保护母亲去吗?”
“属下担心小姐安全,府中有众多大夫”
“谁让你擅自做主的!”楚文清还没等顾尘说完就怒叫了一声,“若母亲有事,我就杀了你!”
顾尘看着楚文清,知道她这会心中悲痛,便不再说话。
楚文清收拾好东西便骑着马继续狂奔,没有再管顾尘。
几日后,楚文清终于快到达凉州,越接近这个地方,她的心就跳的越快,她多希望能看到父亲他们过来告诉她消息是假的,这一切都是假的。
到了城门外,楚文清下马走着,快到城门口时,恍惚间她看到城门上挂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她定了定眼神,却看到了这辈子让她最撕心裂肺的场景。
那是一颗头颅,楚飞云的头颅。
楚文清瞬间血液涌向头顶,她全身都止不住在发颤,脸也煞白地惊人,眼睛猩红一片。
她颤颤巍巍地走向那里,眼睛一直盯着,她想确认,这绝对不是父亲。
不可能。
不会的。
她呼吸也变得急促,身上软绵绵的,头顶好像有一个黑洞在吸引着她,让她痛不欲生!
再也没有力气站着,她扑通一声跪在了楚飞云的头颅下,浑身的感情的都在宣泄着。
“不!!!”她再也控制不住。
“啊!!!!”
不远处顾尘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双拳紧握,骨节分明,慢慢地走向正在地上跪着的楚文清。
顾尘就站在楚文清身后,眼底一片猩红,他飞身跃起,将楚飞云的头颅托住抱在怀中。
楚文清突然站了起来,抱着父亲的头颅,发疯似的找人,嘴里还念叨着。
“大哥!”
“小关!”
转身骑上马,朝着战场奔去。
战场已被清理,有些地方仍旧冒着青烟,放眼望去,一片狼藉,当时的悲壮惨烈仿佛就在眼前一样。
楚文清疯也似的跑着,想找到大哥和小关的一些线索,可是这里除了狼烟,哪里还有什么活人。
她一路搜找着,有些地方还留下一些尸骨残骸,白骨森森,如同人间炼狱一般。
楚文清捡起一支残骸,那是一支手,被砍下的手,手指修长,手上还缠绕着一根编织的红线,这只手的主人不知是谁家儿郎,谁家父亲,谁家心尖之人。
上战场前,士兵们大多会将自己名字写在里衣或者其他地方,若是战死沙场,也好认领。若是战败,恐怕连尸身都没了。
那些参军的男儿们是抱着怎样的决心呢
那些望着他们远去的家人是怀着怎样的心境呢
手上还歪歪扭扭写了一个名字。
李一。
不知他长什么样子,身上又有着什么样的故事。
或许那故事再也没有结尾,就永远淹没在这狼烟烽火之中。
楚文清将这些英雄残骸都埋葬土中。
青山有幸,忠骨长眠,来世不要再来这乱世。
从天亮到天黑,再从天黑到天亮,楚文清一刻没有停歇,她想找到大哥和小关的线索,哪怕是留下一个物件都可以。可是越找她越绝望。
什么都没有,没有人,没有尸体,有的只是烧过的大地,黑漆漆地,这不是地狱又是什么呢!
“哪怕一点也好啊”
楚文清跪在地上,像一只羸弱的小猫,呜咽着,让人心疼。
之后她又在凉州城内打探各种消息,也都没有结果。
顾尘不忍她这样,终是张开了口:“小姐,夫人还在将军府等你。”
楚文清也不再执拗下去,打起精神,快马加鞭回将军府。
将军府中,周湘早已醒来,虚弱地躺在床上,等着女儿从凉州归来。
楚文清回到将军府,门口士兵也并未为难,她用最快时间安顿好一切便跑到周湘那里,母亲醒来一定担心坏了。
楚文清一进门,周湘就看到憔悴的不成样子的女儿,这才几日,女儿就消瘦成了纸片人一般,周湘眼泪便止不住往下流,楚文清也终于控制不住,母女俩抱头痛哭。
“娘,我把爹接回来了”
楚文清哽咽着,终于还是说不出其他的。
周湘用手摸了摸女儿的脸,心疼了很久,强打着精神说道:“我的清儿长大了,以后要靠清儿撑起这个家了。”
“娘,我没用,他们我一个都没守住”
“不怪你,我的清儿要好好的,我们娘俩,要好好的”
楚文清安抚好母亲,便换上白色麻布孝衣,来到灵堂。
灵堂里,白色的丧幡下,四椁棺木静静地躺在那里,看的楚文清眼睛生疼。
大哥和小关的棺木中放了他们的衣冠,楚文清将几本话本子和小关平日爱看的兵法放到他的棺木中。
她抚了抚棺木,终是倚靠着坐在了地上。
“小关,姐姐把话本子给你看你说你当时给我要,我怎么就没给你呢”
几滴泪滴落到了地上,将地烫出了一朵花。
“平日里,我不懂事,都是你和大哥让着我,你说我这个姐姐是不是当的太不称职了些”
r/>楚文清黑眸暗了暗,低了低头。
“大哥,对不起我没有照顾好大嫂。”
“爹,女儿谁都没有保护好,你会不会对我很失望”
楚文清终是将头埋在双臂,抱着自己,说不出话来。她知道此时的自己很狼狈,将军府上下的都会看着她,她将自己偷偷藏在棺木之后,没有人能看到她现在的样子,就像平日里父亲他们,总是站在她前面护着她一样。
她现在什么也不想去想,什么也不想做。
不知过了多久,门口传来动静,进门的是宫中传召的太监。
“皇上有旨,密诏永安郡主宫中觐见。”
该来的还是会来的。
楚文清握了握拳头,将泪痕清理干净,挺立着身子走出了灵堂。
纵然府中男儿已身死沙场,但还有她,将门的风骨不能丢。
周湘得知女儿半夜召进皇宫,担心女儿安危,赶忙让人搀扶着虚弱的身子来找出楚文清。
顾尘也准备着跟随楚文清。
“清儿,皇上半夜密诏你进宫是何用意,我担心你”
“娘,你放心,若皇上想对我们动手,前几日便动手了,有些事,我也该去问问了。”
楚文清命令顾尘在家保护母亲,便去了宫里。
天禄阁,赵平正坐在椅垫上,一只胳膊放在扶手之上,楚文清跪在阁中。
“永安,你可知朕深夜密诏你前来,所谓何事?”
“永安不知。”
“朕命楚飞云率领五万精兵对战夏国敌军却全军覆没于敌下,丞相姚从、太尉王之民上书,参你父亲要朕治将军府罪,你说朕该当如何?”
“陛下,永安要谢过陛下保护将军府。”
“哦?此话怎讲?”赵平眼睛盯向楚文清,将手放到书桌上。
“将军府外官兵包围,看似囚禁,实则是在保护。不若这样,永安恐怕早已没命跪坐于此。”
“你确是聪慧。”
“不过,永安有一事不解,想问陛下。”
“你说。”
楚文清眼睛看向赵平,不卑不亢。
“我父亲大败,五万将士命丧沙场,夏国既犯我凉州,为何凉州城未被夏国占领?”
“你此去凉州,还有何发现。”赵平眼神微厉,似有凌光。
楚文清也早已猜到,她那日离开将军府前往凉州,一切都在赵平掌控之下。
“我父亲”楚文清顿了顿,尽力调整着气息,“我父亲头颅被敌人挂在凉州城门前,不是敌国城门,而是我大梁的城门”
楚文清双手紧握,想到那日场景,她浑身都在颤抖,眼底布满恨意。
“陛下是故意放我去凉州接我父亲归来的吧!”
赵平端看着楚文清,那时叫他大伯的小丫头,现在就在他面前,可是他确认不出来了。
“战前几日,大军已近断绝粮草,运粮军队迟迟未有动静,父亲欲撤军,却收到进攻夏国军队命令。据我对父亲了解,他作战多年,不会盲目进攻,所以定会撤到凉州城内。可我去凉州那日打听到,凉州已有军队驻扎,城门紧闭。”
楚文清闭了闭双眼,眉头皱了皱。
“我不知当日战况具体如何,能让五万将士惨死于凉州城外,但我猜测,是那夏国人里应外合,与梁国奸贼夹击我父亲军队,五万将士,进退两难,惨死沙场。”
楚文清说完,眼底早已红出血色,紧握双拳,指甲陷入肉中,露出血印。
“你的确透彻,既然你已了然,朕也不便多说。朕如今处境艰难,丞相与太尉为难于朕要治将军府罪,朕要给他们一个结果。”
“若是陛下真想给他们结果,便不会派兵保护将军府。”丞相与太尉中人定会趁乱杀了她。
“陛下,天下百姓自有论断。”
赵平眼神凌厉地看着楚文清,继而又开口道:“永安,朕命你率领十二万精兵镇守西南边境绥阳地界,将功赎罪,你可愿意?”
楚文清抬起头,眼中似有惊色,她暂时不解,但这确是重振将军府,保护母亲的机会,她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
“永安领命!”
回将军府的路上,楚文清心情沉重,因为凉州惨战,她的猜测只对赵平说了一半,背后那个更加令她心寒又恐惧的一半,她甚至都不敢想下去,她觉得恶心。
父亲战前接到的进攻命令,运粮军队的迟迟未动,凉州城外退去的夏国军队这一切恐怕赵平知道,甚至有他的一份参与。
种种疑点都指向一个结果。
赵平与夏国或已达成协议,一起杀害了父亲!
父亲与夏国多次征战,夏国人当然恨极了父亲这个对手。前几日楚文清还听到父兄他们讲到,夏国人提出无理要求,要大梁做其藩属,趁此机会,夏国再转换条件,改成用父兄他们交换。
加上有些人早已急不可耐,鼓动扇风,赵平又软弱无能,竟用父兄及五万将士血染沙场换取求和。
父兄多年征战都未被敌军降下,未曾想竟死于自己钟爱的国家之手。
呵,何其讽刺!
忠君卫国无尸骨,奸贼当道金屋中。
父亲啊父亲,这就是你浴血沙场守卫的国家!这就是你拼死保护的国君!
楚文清现在当然不会把这些话说与赵平,她知道,将军府外那些官兵不仅仅是保护她。
皇帝多疑,那官兵作为他的耳目时时刻刻观察将军府,这几日若有异心,恐怕府中上下,绝无活命,她当然也不会被赵平受命那十二万大军。
皇帝对敌国软弱,对大梁子民可不会这样。
只是,为何会让她率领军队去镇守绥阳地界呢?
楚文清脑子里一直在想着,不知不觉便到了将军府门前,她忽然想起几日前,襄王曾在将军府门前当着众人为她向袁齐求情,她才能为大嫂置办后事。
绥阳地界虽为边境,可离京都并未太远,而与绥阳相接的便是襄王赵靖的封地。
当今皇子大多已获封,除六皇子邺王赵广,八皇子景王赵瑞,九皇子襄王赵靖以外的受封皇子,都已去各自封地。赵平迟迟不立东宫,京中剩下这三个皇子都在皇帝的属意之中。其中,六皇子邺王赵广的母妃,元妃姚金铃是丞相姚从的胞妹,八皇子母妃是王皇后,虽早已薨逝,但他舅舅是太尉王之民。而九皇子襄王赵靖,母妃是贤妃孙芜。
六皇子与八皇子都曾向将军府提及楚文清的婚事,楚飞云不愿与之为伍,都推辞了去。了去。
襄王那日当着众人说服京都禁军来帮助楚文清,莫不是早有赵平属意?
再加上她要镇守离襄王封地相接的绥阳地界
那不就是要告诉邺王与景王他们,将军府意属襄王了吗?
恐怕东宫之位赵平是想要立于襄王了。
楚文清叹了口气,她不知道自己猜测对不对,但是也八九不离十了。
襄王不像其他两位皇子,背后都有深厚的势力。但是赵平又最宠他的母妃贤妃,若一早立东宫于襄王,但是襄王手中又没有足够的底牌,怕是他也守不住这个位置,早晚遭殃,所以迟迟未立东宫。
若襄王手下能找到几个那丞相和太尉的死敌为底牌,比如,楚文清,那局势便可逆转一些。
这十二万镇守边境的大军若是不直接交给襄王便是交给她也稳妥,因为她绝对不会投靠丞相他们。
而母亲
楚文清皱了皱眉,眼睛红了起来。
母亲可能要作为人质,留在将军府了
周湘那边还不知道楚文清这边的情况,她一边在灵堂守灵,一边焦急地等着女儿归来。
楚文清见到母亲在灵堂中守灵,院中寒风瑟瑟,母亲外面只穿了单薄的衣裳,她心疼地跑过去。
“娘,这么晚了,你怎么不多穿点啊!”说完楚文清往上拢了拢周湘的衣领,转而眼光泠冽对着身后的丫鬟们怒斥,“你们是怎么伺候夫人的!”
楚文清面色冷的吓人,和以前判若两人,丫鬟们一个个都吓的都跪地不起。
“你别怪她们,是我非要这样的,清儿,皇上怎么说的,娘担心”周湘说着眼睛就又湿润了起来。
“娘。”楚文清蹲在周湘身边,用手捂着周湘的手,温柔地说;“不用担心我,没事了,以后我会撑起这个家”
楚文清望着周湘,目光中夹杂着坚定。
“我来给爹他们守灵。”说完看向周湘身边的丫鬟,冷冷地说道:“你们带夫人回房休息。”
楚文清跪在灵堂前,她的上身挺立,额间几缕细发垂落,几日虽消瘦见骨,但远远望去,恍惚间却似有光芒环绕。
“父亲,大哥,小关,大嫂”
楚文清朱唇微启,目视前方,眼神似乎穿过一切。
她没有再说话,只是目光变得阴冷无比,好像下了什么决心一般。
出殡那天,雪如鹅毛,天地一色纯白,四椁棺木在这天地中显得那样刺眼。
沿途中,皆有百姓悲痛跪地。
楚文清把这一切看入眼中。
父亲,大哥,小关,五万将士们
看吧!
有人视你们性命若草芥!
但你们守卫的百姓,终是没有忘记!
之后楚文清便要去绥阳。
临走之前,她把家中一切都事无巨细地安排好。
她最舍不得母亲,可是母亲如今也只能留在京中的将军府。她本想将顾尘留在将军府保护母亲,可是周湘没有答应。
“清儿,娘如今在将军府,你若存娘便存,不要担心我。”
“娘”
楚文清泪眼婆娑,此去一行,不知一年能见几回,娘身边没有亲人陪伴,身为女儿,竟不能常伴膝下。
她不想去那绥阳,可是敌人虎视眈眈,多少双眼睛盯着这将军府,她不得不去。
楚文清跪在周湘面前,磕了一个头。
“娘,在家等我。”
楚文清去绥阳的一年里,多次率领军队大败敌军,维护住了边境百姓的太平,楚文清的大名也渐渐为人所知。
当地百姓人人夸赞。
永安郡主,一介女流,巾帼不让须眉,是个有勇有谋的女将军。
没过多久,京中传来消息,立九皇子襄王赵靖为太子。
半年之后,皇帝宠妃贤妃孙芜薨逝。不久,皇帝病重于宫中,楚文清受命返回京都。
楚文清奉召见圣,她走进赵平的寝宫,只见赵平躺在龙榻上,面色蜡黄,瘦骨嶙峋,呼吸若游丝,他缓缓地睁开双眼,见楚文清正站在自己不远处,面色阴冷,她并未开口说话,也没有行礼叩拜。
“你来了,朕,朕知道你一直怨恨于朕”赵平喘着粗气,说话都费劲力气,“朕后悔过”
楚文清冷冷地看着赵平,眸子深处却有涟漪。
“他曾是朕最好的兄弟,后来,朕身居高处,时日愈长,朕愈害怕啊”
“朕,每日深夜都会惊醒,朕怕下一秒这江山就被人抢去”
“朕怕那黑暗里藏着人来杀朕”
赵平说着便看向楚文清。
“你,能原谅朕吗?”
“炎庆四年,西北边境大乱,父亲率七万军队,视死如归,大败敌军二十万,争得一方安稳,朝廷稳固。父亲归来,血衣如洗,昏迷数日,卧床几月。”
“炎庆十一年,金国突袭,攻占大梁数座城池,父亲献计周旋敌军数年,斩敌首,破敌军,夺回城池。父亲一眼被斩,只视一目。”
“炎庆”
楚文清字字说的清亮,声音回荡在空中,此时,她不是一个人,父亲,大哥,小关他们在,多少万为国身死的将士都在。那声音仿佛穿过层层墙壁,千军万马怒吼于此,冲向夜空中!
“陛下,你问我原不原谅,你问过那五万冤死的将士们了吗!”
“将士本该身死战场”赵平声音微弱道。
“那也不该是被大梁陷害而死!”
“我父亲一生为了大梁!可他的头颅却被挂在大梁城门之上!”
“他们尸骨未存,那奸臣们却能酒肉臭!陛下五万将士肝脑涂地,他们的性命之于你,真的就视若草芥吗?”
赵平闭上双眼,没有再出声。
寝宫中归于平静,沉默良久,楚文清冷眼走了出去。
她知道,赵平跟她说原谅也只是想临走之时寻个心安。
她,偏不给。
赵平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双目紧合。
那个叫他大伯的小丫头再也没有了
炎庆三十六年冬,梁元帝赵平驾崩,享年五十六。
同年,梁建帝赵靖登基,改年号合昭。
此后数年,楚文清镇守边疆,赵靖与之联合,巩固朝政,修律法,兴农业,整朝风,逐渐打压景王与邺王的羽翼,最终将其逐个击杀。
梁国也日益稳固兴盛,梁建帝也颇得民心。
合昭十年,周湘病故于将军于将军府中,楚文清悲痛欲绝,自此驻扎边境,不再回京。
“顾尘,你说我这一生是不是太失败。”楚文清站在一座小山之上,身负战甲,手拿宝剑,目视远方,脸上早已褪去了女子应有的秀气,只剩下多年征战沙场的锐气。
顾尘还是同从前一般站在楚文清身后,微风吹起碎发,泪痣若隐若现,还似多年前那个身着靛蓝布衣的俊美少年。
楚文清这十多年来,顾尘一直相伴她左右。战场上杀敌,顾尘第一便是保护楚文清,数次为救她而身陷险境,为她挡住敌人的刀枪剑戟,而他身上的伤从未断过。
楚文清知道若不是他一直护着她,这条命早丢在了战场上。大哥将保护她的任务交给他,这一交便是一辈子。这十多年,楚文清相处最多是他,发火任性对着是他,最后留在她身边的也是他
都是他,她现在也只剩下了他。
从什么时候开始,都是他了呢?
数月后,夏国军队侵犯袩州,楚文清得知敌军首领名为金克。
金克!
楚文清眼中似有无数剑光飞出,表情也变得狰狞的可怕。
那日凉州,父亲对战的敌首便是金克。
她一定要亲手杀了他,将他的头挂在城门上!
不日,大战开启,战场上刀光剑影,楚文清手拿双剑飞身斩敌,冲向敌军深处。她一边将冲向自己的敌军杀个干净,一边寻找着敌首金克。
顾尘则护在她身后,将她未注意到的敌军挡下。
忽然,眼前映入一穿黑红色铠甲之人,那人她在画像中看过,至今不敢忘记。
金克!
楚文清双目发红,手上青筋暴起,像一只发怒的狮子,她什么都不顾了,眼前只有一个目标,她发疯似的冲向那个目标!
金克察觉到这股杀气,迅速调整与楚文清对峙。
战场上全是兵器碰撞的声音和士兵的厮杀声。
楚文清躬身杀死挡在前面的一兵,用力跃身踩着那人借力,自己腾空而上,将双剑指向金克的脖颈,金克迅速转身后退,用刀挡住一击。
“啊!”楚文清发疯似的不顾周围一切将攻击全都放在金克身上。她力气不敌金克,但胜在身法敏捷,金克多次招架不住。楚文清虚晃一剑指向金克胸口,在金克抵挡之际,她转身一个回旋,将剑横在金克脖子处,用力往后一拉,金克双目睁大,头颅已被楚文清提在手上。
同时,兵器插入身体的声音从她的身后传来,伴随着一声低沉的呻吟声
顾尘被十几个敌兵用长枪刺中了身体,就在楚文清不到半步的距离。
顾尘为她挡住了这十几个长枪!
“顾尘!!!”
楚文清心若刀绞,她怒吼着将周围的敌兵尽数杀个干净,蹲下抱着顾尘。
顾尘口吐鲜血,喘着粗气,身上尽是刺穿和被砍的伤口,血流如柱,早已染红了战衣,看上去狰狞一片。
陈文清泪水滑落,滴在顾尘的脸上,印在那颗她怎么也看不够的泪痣上。
顾尘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抹去她脸上的泪。
原来顾尘对于她是如此的重要,他们也早已密不可分。
周身都是一片黑暗,陈文清觉得周围的厮杀声越来越小,最后只剩下了她和顾尘两个人。
她怀抱着顾尘,就像拥着最后一丝世间的温暖。
原来她最后到底是谁也没有保护好。
爹,娘,大哥,小关,大嫂
顾尘
她将脸贴着顾尘,闭上双眼,嘴上漏出了微笑。
太累了,真的太累了
身后敌兵偷偷贴近
“顾尘,若有来世,我定会抓住你,缠上你,你要等着我啊!”
“好。”
腹部一阵绞痛,好似无数把剑刺穿一般。
楚文清疼地猛然睁开双眼坐了起来,她呼吸急促,额头上细细密密地冒出了一层汗,一张鹅蛋脸也变得惨白。
她捂着自己的腹部,努力调整好气息,稳了稳身子,那种钻心疼痛的感觉正在慢慢变小,最后逐渐消失。
楚文清这才警惕地去看周围环境。
此时她正坐在一张雕花木床上,床角对着一扇木窗,窗外一树雪白杏花灿烂,鸟儿嬉闹,风吹花落,花瓣星星零零地吹到窗棂上,落入屋中靠窗的书桌上,洒在了桌上的一幅春日花语图中。
“这是将军府我的闺房?”
楚文清眨了眨眼睛,晃了几下脑袋,她不敢相信这一切,以为自己是在梦中。
“小姐,你醒了?”丫鬟玉玲听到动静从屋外走了进来,看到面色惨白的楚文清正坐在床上发呆。
楚文清用一副又惊又喜的神色看着玉玲。
“小姐,你做噩梦了?”玉玲轻声试探着问楚文清。
“我怎么在这的?”
“小姐,你不一直在这吗”玉玲看自家小姐身上竟似有一股气场,压着她有点害怕。
楚文清镇守边境时就将玉玲留在将军府照料母亲,母亲亡故后,她便让玉玲找个好人家,嫁作她妇。
可眼前玉玲这模样,顶天也就正值二八年华。
楚文清突然心中冒出一个念头,这念头让她不禁有些惊讶。
“玉玲,如今是炎庆几年?”楚文清试探着问。
“炎庆三十三年”
“果然!”楚文清喘了一口粗气,愣在了那里。
她竟又回到了十多年前!
父亲去凉州那年是炎庆三十四年冬,若如今是炎庆三十三年春,那就是父亲出发凉州的两年前。
楚文清眼睛闪过光芒。
“小姐,你怎么了?身子不舒服吗?我去请谢大夫吧!”说完玉玲便要出去。
“玉玲。”楚文清拉住玉玲,“不用了,我没事。”
“真没事?”
“我能有什么事?等我收拾好,去用早膳吧!”楚文清对着玉玲露出了一枚甜甜的笑。
若她真的重生了,父亲他们这时一定都在将军府。
爹,娘,大哥,小关,大嫂我好想你们啊!
还有顾尘,我来找你了
楚文清恨不得马上见到他们。
春光真好,阳光洒落,风也温柔和煦,还伴着各种花草暖香。
楚文清穿上了一身青色飘纱长裙,发间简单一束雕花银簪,长发垂落身后,活泼可爱。她如今身体年龄十六岁,正是大好年华。
“爹!娘!”楚文清在庭院中看到正厅餐几围坐的楚飞云和周湘,飞奔着向他们跑了过去。
对于楚文清来说,父亲已有十几年未见。上一世最后她印象里父亲的脸都变得越来越模糊,终于又见到了,终于可以跟父亲说未说完的话了!
周湘一脸的笑意盈盈看着自己的女儿跑来,楚文来,楚文清上前便紧紧地抱住了母亲,她的眼睛也变得红红的。
“这孩子,这是怎么了?”周湘手轻拍着楚文清的后背,满脸全是宠溺,笑着问道。
楚飞云则不知所云地在一旁看着不知为何如此热情的女儿。
楚文清抱完母亲,便又看向父亲,她眼神滚烫。
“爹。”楚文清有多久没有这样叫过父亲了,她觉得有些恍惚。
楚飞云对女儿的热情也有点招架不住,他轻点了点头,用手轻拍了拍女儿的脑袋。
“哥,你今日再教我一套枪法吧。”
“行啊。”
楚恩和楚关一边说话一边走了过来,后面跟着的是大嫂何忆秋。
“大哥小关”楚文清扑了过去。
你们上一世都在哪啊
“大嫂!”
终于又见到了!
楚文清这突然的热情在一家人眼中就像在看她唱戏似的。
“我姐这是怎么了不会是做错事又让我背锅吧”
“”
楚文清看着他们,没有人能体会她如今是多么开心。
老天再给了她一次机会。上一世,她谁都没有护住,这一世,纵然粉身碎骨,她也定会护他们周全!
早膳过后,楚文清无事便去花园中遛食。如今花开正好,不看美景可惜了,正好她趁着时间整理一下思绪,想法设法,保护好将军府。
上一世她什么都来不及,家中便遭了变故,敌在暗我在明。可她重生这一世,对大多人她都已心知肚明,这便让她占据了很大的优势。还有两年,她多筹谋一下,应该能挽救。
楚文清躺在一树杏花树下,长发若瀑布一般铺在草地上,她拈来一朵杏花在手中来回把玩,思来想去许久,也没有太多头绪。
算了,既然暂时没头绪,那就找我的顾尘大侍卫去吧!
楚文清如是想着,屁颠地跑向书房
书房中,楚恩楚关正各自拿着本书静看。
楚文清进去直接走到大哥楚恩身旁,半弓着身子,将头一歪看向楚恩。
“怎么了?你今天怎么一天都怪怪的?”
“大哥,你的那个侍卫顾尘呢,怎么没看见他?”
“我让他去执行了个任务,你找他有事?”
“有事。”想他也算是个事吧,楚文清装作云淡风轻,“你让他回来之后找我去呗,我有事情。”
“大哥,她能有什么事,指不定闯了什么祸想拉个垫背的。”楚关放下书,一副深受其害的样子。
楚文清并未生气,反而对着楚关莞尔一笑,张口道:“我的好弟弟,放心吧,姐姐以后会好好疼你的!”
楚关不禁打了个冷颤,太可怕了,他还是看书去吧,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楚文清见状耸了耸肩,接着对楚恩说:“总之他回来了你跟他说我有事找他。”说罢便离开了书房。
楚恩也未多想,继续看起了书。
楚文清在将军府这几日不是赏花便是逗鸟,练兵场她也未曾去过。
自前世楚飞云逝去以来,楚文清还从未有过如此放松,她就是想休息几日,前世太累了,她想用这几日弥补回来。原来有父亲他们在,她当真可以无忧无虑。
入夜,楚文清正端坐在自己闺房之中,赏着杏花,忽然听到门外有踱步之声。
“小姐。”
一声低沉又带有磁性的声音响起,好似六月翠竹。
楚文清忽地站起,心跳也跟着加快,她走出房间。
只见院中青年身着墨色夜行衣,黑发束起,额边两束碎发垂下,手持一柄长剑。身躯凛凛,双眸若星,鼻若悬胆,眸下一颗泪痣点缀。夜色深深,月华垂空而下,铺满院落,院中杏花飘香,夜风袭来,散落一地,暖香扑鼻。只此一眼,便是万年。
长得真是好看啊!楚文清看呆了。
顾尘躬身抱拳行拜,浑身上下风尘仆仆,略有一丝疲惫,看似刚执行完任务便来了这。
“小姐不知寻属下何事?”
楚文清仍旧发着呆,咽了下口水,一副花痴模样看着顾尘。
“小姐?”顾尘见楚文清半天没有动静,抬头看楚文清又问了句。
“啊”楚文清终于缓过神来,她望着顾尘笑着,向顾尘勾了勾手指。
顾尘往楚文清方向走了走,在离楚文清不近不远的地方停了下下。
楚文清抿了抿嘴,仍是向顾尘勾了勾手指。
顾尘一脸的不解,但还是往楚文清那里挪了几步。
楚文清没有了耐心,上前几步抓住顾尘的手拉着他便往屋里走,并顺手关上了门。
顾尘从未进过楚文清的闺房,于情于理于府中规矩,他都不该进来,即便是楚文清硬拉着他进来。况且,自家小姐刚才还拉着他的手
楚文清一脸炽热的目光盯着顾尘,往床边走去,坐了下来。
顾尘不知小姐到底要找他做何事,还要闭门来商议,但此刻他被楚文清盯地混身不自在。
“小姐,到底是何事?”见楚文清一直不说话,顾尘继续半弓身子,双手抱拳开口问道。
“你刚执行任务回府?”
“是。”
“你累不累啊?”楚文清明眸闪动,声音温柔和顺。
顾尘身子明显一顿,“属下不累。”
“几日劳顿,怎么可能不累,我觉得你累。”说完起身走到顾尘身边,伸手又拉上顾尘的手往她床的方向拉。
顾尘有些慌乱,忙挣开楚文清的手,“小姐这是做什么”
“我让你躺床上休息啊!”楚文清笑吟吟地望着顾尘,双目清澈透亮。
顾尘慌乱地后退一步,“属下自己有床,小姐若无事,那属下就告退了。”
说罢只间一股疾风吹过楚文清,顾尘黑影闪过,房门已开,房中只剩下楚文清正伸着的手。
她挑了挑眉,努努嘴,走到床边坐下,眼睛望着门外,嘴角不知觉地上扬了起来。
nbspp顾尘害羞起来原来如此可爱,早知道她以前就多逗逗他了,真是让人越来越喜欢。
想到这她眸光一闪,坏笑着躺在了床上。
顾尘在将军府作为贴身大侍卫是有自己的一小间屋子的,但是房中却无多余摆设,一床一桌一凳,无他。
平常他居无定所,极少睡在房中,为了保护主家,房顶,树干都是他的睡眠之地。这样一有动静,他便也能立刻察觉。
顾尘不知今日他家小姐怎么了,举止行为和看他的眼神都有些怪异,但是作为刚执行完任务疲惫至极的他也未多想,便合眼睡了过去。
夜色沉沉,已是子时三刻,月上柳梢头,整个将军府静悄悄,偶闻有夜鹰啼叫声。
顾尘房间的房门被人悄悄推开,楚文清猫着身子尽可能不发出任何声响地进来。
上一世顾尘教过她轻功,以她现在的功夫,顾尘应该觉察不到吧。楚文清如是想着。
她进入房间又缓缓地将房门扣上,这一系列动作下来,花了她不少时间,顾尘武功高强,听觉敏锐,她生怕将顾尘弄醒。
楚文清惦着莲步,一点一点往顾尘那里挪着,房中顾尘的呼吸极静。
就在她快要挪到床边时,只闻耳边呼呼一阵风,一道黑影从床边瞬间便移到她身后,她只感觉手肘与脖颈一阵剧痛,身体被身后之人擒制地不能动弹。
“哎呦!”楚文清痛的惊呼了一声。
身后之人反应过来是楚文清的声音,迅速收手,楚文清差点往前跌个狗吃屎。
这“偷人”也偷的太失败了吧!
楚文清心中连连叫苦,人不仅没偷到,面子也丢了,胳膊也差点就废了。
“小姐?”顾尘的声音里夹杂着些不可思议。
月色从窗缝中钻进,照的一室有了些光亮。
“顾尘,我胳膊废了。”楚文清蹲在地上,一只手抱着另一只刚被人擒住的胳膊。
顾尘刚擒住楚文清时便觉察到了异样,所以他并未太多用力,也知道这会儿楚文清的胳膊被他抓的只是痛了些,也无大碍。
“我去找大夫。”顾尘转身便欲动身。
楚文清上前拉住顾尘衣服一角,“别别别,我无碍的”楚文清悻悻地说道。
若是让府中人知道她堂堂郡主夜闯侍卫房被人捉个正着这这这
“你扶我起来便好”
顾尘将楚文清扶起,正欲放手,楚文清一脸坏笑地顺势倒在顾尘的怀中,双手环抱着顾尘,装作痛苦地呻吟道:“我的脚你快扶我坐床上!”
顾尘被楚文清正抱个满怀,身体僵硬着,听楚文清说脚痛便也来不及多想,忙抚着她坐到床上,自己再回到床前站着,一副听候命令的样子。
趁着月色,楚文清能看到顾尘瘦高挺拔的身型一动不动地站在她面前,上一世,他就是用这副身躯为她挡住了敌人的刀枪。
这一世,她用自己的身体来回报他倒也是个不错的主意吧。
楚文清想到这嘴角便上扬了起来,一副色狼之色,但是房中太黑,顾尘可看不到楚文清的模样,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此刻正在被眼前这位小姐惦记着。
“你站在那干嘛?”楚文清一边揉着胳膊一边说道。
“属下不知小姐为何深夜来这里。”
“我能干嘛?”当然是来调戏你的!
“顾尘,你偷袭郡主,该当何罪?”楚文清故意提着嗓子,装作一副愠怒地样子。
“属下罪该万死,现在就去将军那领罪。”说罢,顾尘便又要走。
“别别别!”楚文清又一次及时抓住了顾尘的胳膊,有些心虚地对顾尘说道:“现在已是深夜,父亲他们早就就寝了,你还是别去了。”
楚文清明眸一转,露出一副奸笑,“顾尘,我有个给你将功补过的机会,你过来。”
顾尘站在原地未动,一副犹豫的样子,他不知道楚文清到底大半夜来他这个侍卫的屋里做什么,更何况,男女授受不亲,将军府的郡主深夜呆在侍卫房中,这若是传出去,恐怕自家小姐的清白就说不清了。
楚文清见顾尘无动于衷,便痛苦地呻吟了一声,娇滴滴地说:“哎呦,我这胳膊,好疼啊,顾尘你快帮我揉揉!”
“小姐可以让府中丫鬟揉,属下揉不妥,有碍小姐清白。”
也不知道是顾尘定力太好,还是楚文清自己魅力太低,楚文清觉得眼前这人也太不怜香惜玉了些。
“那我偏要让你揉呢!”楚文清今儿个还真就不信这个邪了,伸出那只被顾尘擒过的胳膊,等着他的反应。
“小姐什么时候回房休息?”顾尘反问了楚文清一句。
楚文清又露出一副嬉笑地模样,忽然两脚一蹬,躺在了顾尘床上,还举着那只等着顾尘揉的胳膊,“你不揉,我今晚就在这睡了”
还未说完,只听得屋里窗户一声动静,顾尘黑影闪过,一跃便从窗户飞身闪走了。
屋里又静悄悄的,房中无多余摆设,一床一桌一凳一举着胳膊郡主,无他。
“顾尘!你”楚文清又尴尬又好气。
她跑到屋外,只见顾尘坐卧在一棵柳树上,双手环抱着一把剑,映着月色,闭目睡觉。
楚文清气的重重的呼了一口气,跑到树下对着顾尘轻声喊:“我今晚不招惹你了,你快回屋里睡去吧!”
她知道顾尘执行任务应该几日未曾睡过好觉了,这会还是不调戏他了。
“我走啦!”楚文清对着树上的顾尘摆了摆手,提着步子便趁着月色走了。
月影婆娑,少女裙摆在月下随风飘动,不一会便消失在顾尘的眼中。
顾尘躺在树上没有动,被楚文清这么一闹,早就没了困意,只是睁开眼望着楚文清消失的方向良久。
翌日清晨,楚文清远远的便看见了大哥大嫂在前面并排走着,后面还跟着顾尘和彭欢。
“大哥,大嫂!”少女的声音清脆悦耳。
楚楚文清一边叫着一边跑向他们。
跑到离顾尘并排的地方,楚文清一点都不知道避讳地抬着头对着顾尘说:“昨晚睡的可好啊?”
顾尘被这突如其来的“问候”弄的有些不知所措,抱拳躬身地对着楚文清说道:“属属下睡的很好,多谢小姐关心”
楚恩等人也都一脸不知其解地望着他们二人。
“哦,昨天我让顾尘帮我去树上抓了只鸟,我看他多日劳累,好问候问候下属。”楚文清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对着众人扯谎。
说罢,她便挽着大嫂在顾尘前面走。
一路上,楚文清一直时不时地抬一下自己的左胳膊,她这只胳膊自从被顾尘擒过之后,便一直吃痛,这让她明白了一个道理,顾尘的豆腐并不是那么容易吃的。
何忆秋见她一直抬胳膊,便问她:“清儿,你胳膊是不舒服吗?”
“昨晚捉鸟弄的,不碍事的大嫂,几天就好了。”
“什么鸟,竟让你如此上心?”何忆秋打趣道。
“一只特别漂亮的鸟,不过可惜,让它跑了”楚文清做出一脸的惋惜样。
一行人在前面走着,并未看到此刻听到楚文清话的顾尘脸上的表情是多么的丰富多彩
正午过后,楚文清跟着楚恩正在去校场的路上。
“大哥,下月初便是京都一年一度的箭术大会,我这几日想多练习箭术,为我们将军府争光!”
楚恩脸上面带微笑,满是温柔,“我家清儿什么时候这么有觉悟了?”
楚文清合着双手放到颌下,搓了搓,一双眼睛弯成了月牙,“我一直这么有觉悟的。”
说完,眸子撇了一下在后面跟着的顾尘,“大哥,我箭术还不够精,你这几日一直教我呗!”
“这几日校场事务繁多,我没有空。”
“你不教我,我怎会长进?”楚文清装作一副委屈之样。
“射法诀窍都交给你了,剩下的都要靠自己勤加练习才会有所突破。平日里你疏于练习,今日学这个,明日学那个,会有长进才怪。”楚恩环抱着胳膊对着楚文清就是一顿说教。
楚文清悻悻地对着楚恩笑了笑,上前抱住楚恩的胳膊,一边拉着他走一边说:“大哥,你看你没空闲,不如你把顾尘借我几天?他的箭术和轻功可是我们将军府顶级的,我想让他教我。”
楚恩想着这几日也无事需要顾尘去做,自家小妹又想学射箭,她有心学习更好,若是玩闹,有顾尘保护,他也放心,便应了楚文清。
“我们顾尘可是个难得的高手,你可要好好跟人家学。”楚恩转身笑着看向后面手拿一把剑,默不作声的顾尘。
顾尘愣了一下,脸上似有无奈之色。
此时楚文清暗自欢喜,拉着楚恩一边走一边说:“知道啦!”
春日的校场连风都是和煦的。
远处一群群穿着盔甲的兵拿着不同的武器挥舞着,四周的柳树刚抽出嫩绿的枝芽,杏花爆出花朵,一簇簇的,午后阳光洒下,白的耀眼。
在这校场不起眼的一角,一位黄衣少女和一个身材高大的少年身影交织在一起。
“食指靠颌下,左臂下沉”
“手肘内旋一些”
“扣弦三指开弓后再快些张开”
顾尘站在一旁不厌其烦的指导着楚文清,可是楚文清的心思可不在学习射击上面。
上一世顾尘在她身边十多年,这些箭法顾尘也都教过她,她现在的箭术虽不及顾尘,但是也颇得他的真传。为了让顾尘多教她,她不得不装作一副箭术不精的样子。
况且,她现在好不容易有了可以和顾尘独处的机会,她可不想把时间全浪费在学射箭上面。
“我右胳膊痛,抬弓抬不起来,你过来给我扶着点。”楚文清见顾尘只站在一旁,丝毫没有要亲手指导她的意思。
这人真是冷清的过分了!
她还指望着用这次机会跟顾尘拉近点关系呢。
“小姐昨晚伤的是左胳膊。”顾尘悠悠地说道。
“你还知道我伤着胳膊了啊,我现在变成右边疼了,抬不起怎么办?”
顾尘走到楚文清的右边,伸出右手的食指,用指尖顶着,托起了楚文清的胳膊。
有进步,总算是能主动碰她一次了。
学了一天,顾尘也只是用手指点点楚文清故意做的不好的动作,给她调整回来,并无半分逾矩,任凭楚文清怎么撒娇,他都保持我自平淡如水的态度,耐心的教楚文清。
天色渐黑,楚文清和顾尘二人已在校场回将军府的路上。
楚文清一人略有心思地走在前,顾尘跟在她三四步的距离。
顾尘这人在上一世便是人淡如竹的清冷,在跟着楚文清的十多年间,楚文清一直忙于征战,忙于保护将军府,忙于复仇,顾尘便一直默默地在她身边,直到最后为她而死。他好像一直话不多,楚文清也并未与他多交流。
可是她现在已经开窍了啊,顾尘为她挡住刀剑的那一刻,她什么都看透了。
她爱顾尘。
至于前世情之何时而起,她也不清楚了,也许是初见时的惊艳,也许是那十多年相伴,也许是护她而死的感动。
无论怎样,这一世,她绝对不放过他了。
可是该怎样让顾尘也开窍呢?她使美人计,顾尘可是油盐不进啊!
正当她心情郁闷之时,一声动物的哀嚎声传入她的耳朵。
她顺着声音寻去,那声音好像在路旁的一堆草丛之中,她扒开草丛,一只黄毛幼犬虚弱地躺在地上,一声声可怜兮兮地叫唤着,犬声嘶哑,许是叫了很久。
“好可怜的小狗啊!”楚文清眉头一皱,有些心疼的说道。
她轻轻地抱起那地抱起那只黄毛幼犬,放到自己怀中。
楚文清跑到顾尘身边,“顾尘你看,这只小狗是不是生病了。”
顾尘低头看了看小狗,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在小狗鼻尖摸了摸说道:“应该是。”
“那我回府赶紧让谢大夫瞧瞧去!”说罢,便一路小跑到谢大夫处。
谢大夫对着小狗瞧了瞧,便对楚文清说道:“小姐在哪寻得这只幼犬?”
“在回府的路上,怎么了,它怎么样?”
“这只幼犬恐是得了翻肠病。”
“翻肠病?怎么说?”楚文清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病。
“翻肠病是一种多发于幼犬的病症,发病时,幼犬不喜食物,偏爱饮水,上吐下泻,吐时腹部滚动,发出声响,似肠翻动,顾名翻肠。”谢大夫一边捋着长胡,一边娓娓道来。
“那此病可有的治?”
“此病难治,多看幼犬自身能不能挺过,挺过便无碍,我这有一些药丸,小姐若想救它,可每日将药丸给它塞服,定时给予极少量水,幼犬再渴,不可再饮水,不可喂食。”
说完,谢大夫便从药箱中拿出一个白色药瓶,递给楚文清。
“若幼犬能挺过七日,便可无碍。”
楚文清接过药瓶,抱着小狗便回到自己的住处,顾尘则停在楚文清房门外,双手环抱着剑背对门挺直地站着。
楚文清找了个软软的垫子放在地上,把小狗轻轻的抱到垫子上。小狗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楚文清看着它那副可怜样便有些心疼,拿出谢大夫给的药瓶倒出一粒黑色的药丸塞到小狗嘴中。那小狗一开始根本就对吃的没有兴趣,楚文清怎么塞它都不咽下去。
“我是在救你,我知道你很难受,但是不吃药怎么会好呢,吃了快好起来,就可以跟着本小姐吃香的喝辣的啦!”
说完楚文清抚摸了几下小狗的脑袋,那小狗好似听懂了楚文清的话一般,盯着楚文清呜咽了一声,便把药丸吞了下去。随后便又躺在垫子上一动不动,只是双目有神地看着楚文清,煞是可怜。
“真乖!”楚文清轻笑了一下,然后拿来一个杯子放上水,端到小狗面前。
只见那小狗立刻将嘴冲到杯子里,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楚文清立马撤掉杯子,她不知道这小狗竟然对水有这么大的反应。
“你还真是很渴啊,可是谢大夫说你不能喝太多水,只能每次给你喝一点点。”
小狗晃悠悠地费力站了起来冲着杯子走过去。
楚文清有些不忍心,但还是没有给它水喝,她把小狗重新抱回垫子上。
“你别乱动啦,等你以后好了想喝多少都可以。”
小狗便又一副无精打采地样子趴在垫子上。
楚文清见它没了动静,一边抚摸它一边说:“我给你取个名字就叫,能能,不知道是谁把你抛弃到路边,但是遇到我,你一定能好起来的。”
小狗能能趴在那,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楚文清,好像在认真听着楚文清讲话,在楚文清的爱抚之下,不一会儿便闭上眼睛睡着了。
夜里,楚文清正睡的香甜。
一阵阵奇怪的声音从房中传来,把楚文清从梦中拉回,她起身下床,将玉玲唤到身边点好灯烛。
只见屋中原本在垫子上睡觉的小狗不见了,她寻着那奇怪的声音找去,终于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了小狗。
小狗缩在一个墙角里,头向着里面,正在呕吐着,肚子还发出阵阵响声,表情显得很是痛苦。
楚文清还闻到一股腥臭异常的味道,刺鼻极了。
玉玲赶忙跑去打扫,“小姐,这小狗还是放到外面吧,奴婢来看管着它。”
楚文清蹲在地上看着小狗,心想它这样放在屋中确实不妥,院中地方大一些,或许对它来说也更好些。
于是便将它抱到屋外,放到棉垫上。
那小狗身型看着比之前更加瘦小,虚弱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楚文清一直蹲着抚摸它,玉玲见状便过来对着楚文清说道:“小姐,你别摸这小狗仔了,它身上太脏了。”
楚文清曾征战多年,什么血腥恶心的场面她都见过,小狗身上再脏,对于她来说也不算什么。
“玉玲你去歇着吧,我睡不着了,在这待会。”楚文清对着玉玲温柔地说道。
“小姐,你若真担心这小狗,还是交给奴婢来看着吧!”玉玲瞅着自家小姐确实是挺疼爱这只刚捡来的小狗,也不忍让楚文清大晚上的守着一条狗。
“不用,你快歇着吧,明日还得有事交代你呢!”楚文清对着玉玲摆摆手。
玉玲无奈的站了一会便走了,她知道自家小姐的性子很倔,她说要怎样便是劝不回来的。
楚文清双目一动不动地盯着小能,心中若有所思。
她看见这条小狗就总会想起想起前世的自己,弱小,无助,独自在暗暗黑夜中缩在墙角,希望有个人来帮她。
前世她穷极一生,费劲心力,却一人都未保护好
而重生一世,若是一开始连只狗都保不住,还谈何护着他人!
她非要把它救过来!
这是她对自己暗下的决心,也是对上天说的话。
顾尘本就在楚文清院中一处石柱边休息,听到动静,此时也早已来到楚文清身后。
“顾尘,小狗更虚弱了,你说它会活下来吧?”楚文清一边抚摸着小狗一边说道。
“属下不知道。”
“你在这先看着,我去拿药。”说完,楚文清便进屋,不一会手里拿着一颗药丸,还有一杯水走了回来。
她将药丸放在小狗嘴边,小狗此时连动都不怎么动了,于是便让顾尘掰开它的嘴巴,将药强行塞了进去。
小狗呜咽了几声,仿佛痛苦极了。楚文清虽于心不忍,但是既然是救它,就得狠点心才行。
让小狗喝了几下水后,楚文清便收了水杯,放到顾尘手中。
“我给它起名叫小能,你觉得如何?”
“属下觉得甚好。”
楚文清莞尔一笑,靠近小能的脸,对着它说道:“你看,顾尘都夸你的名字甚好,你不好起来对得起谁?”
顾尘:“”
nbspp楚文清一晚便也没心思睡觉,她隔半个时辰就给能能一颗药丸,一点水,顾尘也一直在楚文清身旁陪着。
直到天亮,第一缕阳光洒在院中,小狗小能安安静静地睡在棉垫上。
自夜里小能吐了那一回,一晚上便也没有再吐,楚文清见它似乎有好转的迹象,加上昨晚顾尘在院中陪她一夜,她的心情大好。
午后又是校场操练,楚文清将能能交给玉玲照看,便颠颠儿地领着顾尘去校场学射击。
“顾尘,你来射几箭,让我见识见识。”
楚文清将弓箭交给顾尘。
顾尘接过弓箭,在楚文清还未反应过来之时,搭箭,靠弦,预拉,开弓,一气呵成,箭就已经稳稳地射在了正靶心上。
楚文清眸色明亮,她又递给顾尘一支箭。顾尘接过,又是势若闪电把箭发出,只见那箭呼啸而过,把之前在靶心的箭劈开,又稳稳落在靶心上。
楚文清递过三只箭,顾尘仍是毫不顿气,三箭齐发,皆落在对面三台箭靶靶心之上。
箭法精妙,早就引来了诸多士兵观看。
“顾侍卫的箭法果然堪称是高手,我要是有他这样,我能横着走”
“这可不是说说就行的,射箭这本事,可是要有天分的”
周围士兵都在叫好称赞。
顾尘提弓退到一角,他不太习惯这么多人盯着自己。
“兄弟们看够的话都继续操练去吧!”楚文清见状,便对着周围士兵下命令。
“是!”
众人皆散。
楚文清笑意盈盈地走到顾尘面前,故意与他贴的很近,“顾侍卫真是厉害!”
她目光对着顾尘,明眸宛若秋水。
顾尘后退了一步,转头看向别处。
楚文清轻笑出声,转身走去拿弓,“顾尘!过来呀!”
顾尘扭头看过去,远处少女持弓而立,笑容明朗若晴日,灿烂极了。
再回府已是夕阳落幕,楚文清看到院中的能的精力似乎好了些,虽还是趴在垫上,有些虚弱,但是它一天也未拉未吐,见到楚文清,尾巴竟还摇了一摇。
“不错!”楚文清蹲下便一直摸它的头,许是生病的缘故,它的毛摸起来涩涩的,皮肤很紧,鼻子也很干。
“小家伙别让我失望啊!”
“姐,你真捡了只小狗啊!”
楚关的声音传来,朗朗若夏日。
楚文清赶忙拉着他蹲在一旁看小狗。
“昨天拣到它的时候都快死了,今日好很多。它叫小能,我取的名字。”
“恩,像是你取的。”楚关一边摸着能能,一边悠悠地说。
“什么叫像是我取的?你有何意见?”楚文清立马双手抱胸,斜眼盯着楚关。
“当然是名若贤主,霸气的很呢!”楚关神采飞扬地调侃着楚文清。
楚文清也被楚关逗笑,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对着楚关说了句:“你等我会,我去给你拿个东西。”
说完便跑进屋中,楚关不知楚文清要拿什么给他,歪了歪脑袋,继续低头逗着小狗。
不一会,只见楚文清抱着几本书走到楚关面前。
楚关瞪大了眼睛,拿起一本书看了看。
“姐,这是”楚关不得其解。
“这是民间话本子。我觉得你没看过,专门让玉玲跑去给你买的。”楚文清一脸的开心,提着一本便往小关脸上凑。
“姐,你突然给我画本子干什么?”
“就是,突然想给你”
楚文清说到这,便想起上一世,楚关得知大哥给她几本画本子看,一直跟楚文清要着看,楚文清一直没有给他。直到她再也找不到他
楚文清知道楚关可能只是随口说说,或许他根本也对这些不感兴趣,但对于她却成了一辈子都无法疏散的郁结,每当她看到街上卖话本的,她便忍不住想买,忍不住想起小关和大哥。
她平常从未对楚关有过长姐该有的好,从小到大都是楚关让着她,楚文清做错事,楚关主动帮她背着,好东西也都是让给楚文清。她前世每每想到这一切就会痛的喘不过气来。
还好,这一世,小关又回来了。
她还有宠着小关的机会。
楚关随手翻看了几本,便把书放到楚文清手中说道:“原来话本子是这样的啊,姐,我没兴趣,还是你看吧。”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我都给你找去。”楚文清满脸期待。
“我不太喜欢看这些故事,太假了。”楚关随口说道。
“哦”楚文清眸色暗了暗,眼里的失神一闪而过,随后又开口道:“那你喜欢什么东西啊?”
小关挑了下眉,想逗下楚文清,“我喜欢什么你都给我吗?”
楚文清面色严肃认真,她没有丝毫犹豫地点了点头,一字一句的说道:“恩,只要是你想要的,我一定给你弄到!”
楚关本就是想打趣楚文清才问她这句话,没想到自己亲姐一副认真的样子,他眨了眨眼,心中流过一股感动,不知说什么好,便对着楚文清轻轻地喊了声:“姐”
“小关”
“娘叫我来喊你去吃饭”
“哦”
接下来几日,小能一天比一天精神起来,有一日,它竟然站着到处溜达找食吃。楚文清拿来一块馒头掰成小块,放到它面前,小能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几天不吃饭,这会病好了,肯定也饿急了。
“你终于好啦!”楚文清开心地抱起小能,把它放在自己怀中。
小能摇着尾巴,舔了舔出楚文清的手。
“真乖,去玩吧!”楚文清把它放到院中,小能到处用鼻子嗅着,感受着新鲜的环境。
午后,楚文清仍是日日不落的拉着顾尘去校场,当然,她瞅着机会就会逗顾尘,吃他的豆腐,惹得顾尘本来一张清冷的脸经常变得五彩缤纷,楚文清却很是得意。
到了晚上,万籁俱寂,楚文清坐在闺房之中,望着窗外杏花,若有所思。
再有半月,箭术大会便要在景林园举行。
nbspp箭术大会是梁国在京都每年都举办的盛会。到时,京都中几乎所有的王公贵胄都会来参与,场景热闹非凡。偶而也会有别国公子来京参与其中,所以箭术大会也可以作为两国交好的一次政治交涉。
楚文清清楚的记得上一世中,在这次大会里,她都未取得三甲,被那得头甲的六皇子胞妹平阳公主赵凝好一顿嘲讽。
那赵凝与她同岁,但自小就对于射箭有极大的天赋,她的母妃元妃便给她请来了最好的弓箭手,加上她极有兴趣,别的公主在深深宫廷中莺歌燕舞,她就在宫中一得空便练射箭,久而久之,她武功没有,偏就练就了一身好箭法。
“将军府的女儿,竟连三甲都进不去,真是可笑!”
楚文清仍记得赵凝嘲讽她的语气。
她苦笑了一下,当时她还年幼,听得这话气的几日不曾吃下饭,还大言与那平阳势不两立,现在想来真是年轻气盛了些。
后来的赵凝,广望台上,一人独立持弓对得底下千万敌军而面不改色,在楚文清心中是一抹浓墨重彩的红罗花。
赵凝因于将军府拒绝了与其兄长的联姻,才对楚文清有很大怨气,不过,楚文清已多活一世,她早已不会对赵凝的毒舌放在心上。
箭术大会
楚文清想要开始自己的计划,但是她现在手底下可信任的人很少,办起事来会很麻烦,得赶紧找些可信之人才行。
玉玲自小便跟着她做贴身丫鬟,上一世也是自始至终都忠心将军府,玉玲是绝对可信的。
还能找谁呢?
楚文清有些乏了。
“算了,明日再想吧!”楚文清伸了伸胳膊,躺床上便沉沉睡了过去。
翌日,楚文清和家里用完早膳便牵着小能去府中花园溜达。
不远处一个穿棕黄麻衣的小厮正在打扫庭院,楚文清端坐在草地上瞅着那小厮,双手托腮想了一会。
庆东,上一世自母亲亡故后,楚文清便遣散了将军府中的所有丫鬟小厮,只有他跪地不愿走,说要报答将军府的恩情,一个人一直守着将军府。
至于什么恩情,楚文清皱了皱眉,手指放到嘴边回想着。
楚文清隐约记得,这庆东有一个亲姐姐,后来染上了恶疾,庆东得知后心急如焚,可手中又无钱医治,向周围人也借不到那么多钱,他求助无门,于是便想求于大将军楚飞云,可那几日楚飞云和谢大夫他们并未在将军府,正巧被楚文清遇到了。楚文清立马给了他一袋银子,还为他找了大夫。但是最后,庆东这个姐姐也没有救回来,楚文清还给庆东几日假,让他好好安葬姐姐。
虽是未救回姐姐,但是庆东还是记住了这份恩情,一点一滴的报答回来。
他那时应该很绝望吧,所以才会一直记得。
不过她还记得当时给庆东姐姐医治的大夫很可惜地说过,他姐姐这病发病急,但若是再早几日医治,或可医好。
庆东姐姐死后不久便是箭术大会
也就是说,这几日他的姐姐就会得病,而他此时还不知道,若现在让他去找大夫,或许还能救回。
楚文清想到这便叫了正在打扫的庆东一声,向他招招手。
庆东听到招呼,赶忙跑到楚文清面前行了个礼。
“小姐,有什么吩咐?”
“你是庆东?”楚文清从草地上站了起来,走到庆东面前。
庆东心中不免有一丝暖意,自己刚来这主家不足半月,名字虽是主家所起,但是他也没想到小姐会知道他的名字。
“回小姐,是我。”
楚文清满脸笑意,看着庆东说:“你是不是有个姐姐啊?”
“回小姐,庆东是有个姐姐。”
“你不用一口一个回小姐回小姐的。”楚文清摆摆手,说话间将手放在庆东的肩膀上,“你今年多大?”
“回十六。”庆东有些惊慌失措。
“与我同岁?几月?”
“腊月。”
“我比你大些,那你就当你在同你姐姐说话即可。”楚文清拍了拍庆东的肩膀。
庆东虽说与楚文清同岁,但身高却比楚文清高上一个头,皮肤黢黑。
楚文清稍微掂了掂脚,她要在气势上压倒庆东。
庆东向下弯了弯身体,有些慌张地说:“小姐,庆东不敢!”
楚文清心中乐了乐,不再玩笑,一脸严肃地对着庆东说道:“庆东,从将军府到你姐那有多远?”
“步行一日可到。”
“我接下来要给你交代一件对于你很重要的一件事。”
楚文清从腰间拿出一袋银两,交给庆东。
“小姐这是”
“我给你几日假,你骑马回你姐那里,路上带上两个医术较好的大夫,这些钱足够。”
楚文清顿了顿,又道:“你姐这几日可能会有重疾,我允你在家十日照顾她。”
庆东一听自己的姐姐有事便慌了,谢过楚文清后便急匆匆地出了将军府。
“希望这次还能有救吧!”
楚文清望着匆匆远去的庆东,小声嘀咕了一句。
入夜,楚文清叫来顾尘。
“顾尘,你帮我去盯个人。”
“小姐要盯何人?”
“襄王府的九皇子赵靖。你多观察他最近去哪些地方,我要找个机会跟他谈些事。”
“是。”
说罢,顾尘便提剑动身。
“你等等,你现在就去吗?”楚文清立刻叫住了顾尘。
顾尘愣了一下,“小姐要属下何时去?”
“今天太晚了,累着你我还心疼呢,不如”楚文清满脸的坏笑,“你就在我这歇息一晚,明日一早再去?”
“咳”顾尘又被楚文清的话惊的轻咳了一声。
“多谢小姐关心,属下告辞!”说罢便一阵清风消失了。
楚文清撇了撇嘴,“万年撩拨不动你个木头!”
剩下几日,顾尘便没出现在楚文清面前过,楚文清相信以顾尘的功夫,襄王绝对不会发现有人盯着他。
“小能,坐!”
楚文清用手势指挥小能,教它基本的动作,小能也很是聪明乖巧,摇着尾巴学着,几天的功夫,几个动作便学会了。
楚文清也很喜欢这只捡来的小狗,这会子正抱着它玩耍。
一个墨青色身影从天而降,落在她面前。
楚文清抬头一看,眼睛瞬间弯成了一双月牙。
“顾尘!”
楚文清扔下小能,张开双臂便向顾尘跑去。
顾尘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吓得侧身一躲,双手抱拳躬身向楚文清一拜,“额小姐”
院中的玉玲和其他丫鬟们见了这一幕也有些惊到了。
小能也被楚文清的抛弃呜咽地叫了一声,望着顾尘,满脸的怨气。
楚文清尴尬的用手撩了一下眼前的刘海儿,几日未见顾尘,好像刚才又些失态了,她要重新摆正好自己堂堂郡主的架子。
“顾尘,襄王那边怎么样了?”楚文清将顾尘带到静处。
“襄王现正在翠明轩一雅间独自饮茶,有四个暗卫在周围。”
“确定没有其他人了?”
“确定。”
“好机会,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翠明轩一间上等雅间里,一人身着素青色底色绣金丝兰锦衣,腰间配着云纹白玉,修长的手中握着一月白瓷茶杯,坐在窗边,一动不动地望着窗外的人。
“襄王殿下真的是你啊!”楚文清轻轻推开房间,装作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
隐藏在屋外暗处的暗卫正欲拔剑而出,顾尘眸色变厉,在门外准备好保护楚文清。
赵靖看到是楚文清后,做了一个手势让暗卫不要轻举妄动。
楚文清装作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蹦跳着跑到赵靖面前,“我刚才就说看到了襄王殿下,我的侍卫还不信,这不就跟着过来了,果然没看错!”
“永安郡主。”赵靖盯着楚文清,脸上略带有一丝微笑。
“殿下还认识我啊,许久未见,我以为殿下早就忘了我呢!”楚文清往赵靖那贴了贴。
赵靖对着楚文清一笑,走到刚才的桌前,桌上摆着各种烹茶用具,只见赵靖动作优雅娴熟地烹了一杯茶,放在了桌对面,伸出一只手对着楚文清招呼道:“郡主来尝尝我这茶吧!”
楚文清毫不客气地走到桌前坐下,茶香四溢,喝下去顿觉齿颊留香,神清气爽,回味无穷。
舒服。楚文清心中一叹,这茶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好喝,一会给顾尘也尝尝。
楚文清望着窗外的人来人往,市井声音各种不绝于耳,室内却愈是清净如斯。
“殿下真是好雅兴啊!”楚文清抱着茶杯感叹道。
赵靖对着楚文清温柔一笑,“郡主可能猜出这是何茶?”
楚文清又拿着茶杯喝了一口,眼睛向上翻着,嘴巴咂巴咂巴品了几品。
赵靖被她这一系列动作逗得轻笑了一下,身体也向前靠了靠,满眼笑意地盯着楚文清。
楚文清看了看他,心想这人笑起来还真挺好看的,不过跟她的顾尘比,还差点那么点
“龙园胜雪?”在楚文清咂巴一顿后说道。
“哦?”赵靖眼睛一亮,若有所思的说道:“不错!竟能品出此茶,郡主常喝茶吗?”
她当然能品出来这是什么茶!赵靖喜爱品茶,前世每次来见他商议事的时候,他都会亲自烹茶给她,而且每次都是这个茶,她问过茶名,就叫龙园胜雪。
“算是常喝吧”
其实她平时并不怎么注意过茶,只是因为前世喝过的茶中此茶味道最特别才有意无意问了他一下,因为名字也挺好听便也记住了。但是刚才为了套近乎便把茶名说了出来,这会儿总不能说自己其实并不怎么常喝茶,能说出茶名是因为你前世经常给我灌茶吧!
“郡主今日跟来我这不会只是喝杯茶吧?”赵靖一只手握着茶杯转着,眼睛里还有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其实我还真有事想找你。”
楚文清走到门口,笑意盈盈地对着门口倚柱而立的顾尘轻声说了句:“顾尘你找个坐的地方吃点点心等我会,我办完事就出来哦!”
说罢,便关上了门。
顾尘盯着门一会,也未离开,直接倚门抱剑,静听着屋内的动静。
赵靖不知楚文清到底要说什么这么神秘,眼睛一直便盯着她,手里还时不时地把玩着瓷杯。
只见楚文清关门后,端坐到赵靖对面,一张脸变得严肃认真。
“襄王殿下,我想帮你坐上东宫之位。”
赵靖把玩瓷杯的手一顿,眼神变得凌厉,他慢慢放下瓷杯,双手放在膝上,正襟危坐。
“郡主怎知我愿坐这东宫之位呢?”
“那我现在问不晚吧?殿下可愿坐?”楚文清眨了眨眼睛,盯着赵靖。
赵靖没有回答,只是看着楚文清,他现在弄不懂楚文清到底什么目的,为何说要帮他。
“我理解殿下现如今还不能信任我,不说也罢,但是我说我会帮助殿下就一定会帮。”
“那你为何要帮我?若想扶持新君,邺王景王岂不更容易?”
“他们现在的确春风得意。”楚文清顿了顿,喝了口茶看向窗外远处,“若楚家真想与他们交好,便不会推了他们的联姻。”
京都中现如今剩下三位皇子,邺王,景王,襄王。襄王上一世治国颇有建树,确实是一位为国为民的好帝王,楚文清觉得除了他还真想不起来谁能更胜任东宫。
再者说,襄王背后不是还有那位懦弱的父王支持吗。
若早些协助襄王的话,将军府的命运或可改变些。
“殿下大可放心,我只会做利于殿下之事,若殿下发现我图谋不轨,杀了我便是。”楚文清一双明澈的杏眼看着赵靖。
“郡主此话可代表将军府?”
“我父兄他们还不知我今日之事,殿下也知道,我那位父亲脑袋一根筋,只知打仗,又刚正不阿,不屑党派相争。”楚文清漏出一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样子,啐了口茶,拍拍自己胸脯接着说道:“但我不同,我早就看出殿下气宇轩昂,有治国之雄才,若是埋没,岂不可惜?”
“最重要的”楚文清说着脸便凑近赵靖,“殿下生的这么俊,剑眉星目,出尘若仙,是众皇子中品貌最出众的,单凭这点,我若不帮殿下天理何存啊!”
“咳”
在楚文清天花乱坠好一顿巴结下,赵靖差点被刚入口中的茶呛到。
门外的顾尘也顿了顿身形。
“殿下你没事吧!”楚文清做出一副担心的样子。
“无妨”赵靖向楚文清摆了摆手,他今日还是第一次听得一女子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当面夸他样貌,这人当真还挺有趣。
“殿下放心,我会说服父兄他们的,就算是我一人与殿下交好,外人看在人看在眼里不也是殿下与将军府么!”
楚文清看着赵靖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接着说:“殿下现在与邺王景王他们相比可谓是势单力薄,不正需要诸如将军府这样的支持么?殿下若还有什么不信任于我的,大可以说出来。”
赵靖微微一笑,眼神中也没了刚才那份凌厉:“那郡主准备如何助我呢?”
楚文清忙背着手,站起来一副军师模样,“殿下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我们一步一步来。”
楚文清走到赵靖身边,窗外暖风一过,少女身上独有的香气扑鼻而来,室外鸟语花香,室内的赵靖觉得周围都明亮了些。
“我们现在需要结交一些有用之人,殿下可愿听我推荐?”
“但说无妨。”
楚文清将脸凑近赵靖耳旁。
“参知政事副相。”
“张夫由?”赵靖想了一下,此人确实才华横溢,但性格却也孤僻,邺王曾想与之交好但最后都不了了之,所以一直受宰相欺压。
想到这赵靖摇了摇头道:“此人本王想到过,但以他性格恐怕难以说服。”
楚文清笑了笑道:“殿下不用担心,我有办法或可一试。”
“哦?什么办法?”
“几日之后便是箭术大会,殿下可要参加?”
“本王向来只做观者,不曾参与。”
楚文清知道他向来只会坐在下面看,上一世便是如此,赵靖在成为太子之前一向过于低调。
“此次便参与一二吧,我知殿下不愿出风头,所以不用争的头三甲,点到为止即可,殿下只需按心情去玩,剩下的交给我。”
“这跟张夫由有什么关系?”
楚文清故意摆出一副神秘的样子对着赵靖一笑:“我现在不能说,殿下尽可相信我。”
赵靖觉得参与个比赛而已,对他并没有什么威胁可言,便应声答应了。
“还请殿下不要让他人知道我今日前来,殿下继续品茶赏景,我们箭术大会见!”
楚文清见赵靖答应了,便也不再留在这打扰赵靖的兴致,起身行礼便要走。
赵靖温柔一笑,回道:“本王知道,郡主慢走。”
楚文清打开门,看到顾尘还在门外,脸上瞬间变得明媚无比,便开心地拉着顾尘朝楼下走去。
走到楼梯中间碰到了一个正在端茶上楼的店小二,楚文清喊住那小二:“小师傅,我想喝上面那个雅间里的大人喝的茶,给我们也来一壶吧!”说完,楚文清指了指赵靖在的雅间。
小二顺着楚文清指的方向看了看,便一副恭敬的样子说:“客官,那位雅间里的大人喝的茶可是我们店里没有的,我都不知道那是什么茶,您要真想喝,不如我带您去问问我们掌柜的吧!”
店里没有?楚文清有些疑惑,便跟着店小二找到了掌柜的。
楚文清知道这翠明轩是归属于襄王名下的,襄王平日喜爱喝茶便开了这家店,所以见到掌柜的便说道:“掌柜的,楼上雅间那位大人是我故交,他今日喝的茶我甚是喜爱,能否给我再来一壶?”
那掌柜稍微打量了一下楚文清便知她身份高贵,再加上楚文清刚从那雅间出来,跟雅间里的大人肯定关系匪浅,便向楚文清握拳一拜,说道:“这位客官,您可知您刚在那雅间里喝的是什么茶?”
“龙园胜雪啊!”
“哎呦客官,您既然能知道是这龙园胜雪为何还来小店要茶啊?”
楚文清一脸疑惑,她以前根本没在意过这龙园胜雪,难道
“掌柜的,这茶”
“客官有所不知,这茶制前拣熟芽再剔去,只取其心一缕,用珍器贮清泉渍之,光明莹洁,若银线然。其制方寸新銙,有小龙蜿蜒其上,故号龙园胜雪。此茶每斤计工四万,是专供皇帝的上等贡品,只有皇帝或皇帝赏赐才能喝的到。楼上雅间那位大人您也知道,身份高贵不可说,平时来这喝茶都是自带茶来,我们这店中哪能有这等茶啊!”
楚文清果然没猜错,怪不得当时她猜的出这是什么茶的时候,赵靖眼中闪过一丝惊异,原来这茶是只能给皇帝喝的。可能皇帝偏爱赵靖,就赐给了他,普通人是绝对喝不到的。
当时为了跟赵靖套套近乎,让他放松警惕,便也没多想就说出了茶名,现在想来还真是有些大意了。
要不要跟赵靖解释呢?
楚文清皱了皱眉头,便一脸心事地离开了翠明轩。
回府路上,楚文清贴着顾尘,歪着头看向他的脸道:“顾尘,今日我与襄王说的话你都听到啦?”
“属下为护小姐安全,所以不得不警惕些。”
“你不好奇我为什么要找襄王说这些话吗?”
“属下不好奇。”
楚文清挑眉,环手抱住了顾尘的胳膊,“你会告诉我大哥他们吗?”
大街上人来人往,顾尘身体一僵,将自己的手臂从楚文清抱着的胳膊中抽了出来,往前走了几步。
楚文清坏笑,又接着向前一跳抱住了顾尘的胳膊,抬着头憋笑看着顾尘的反应。
“小姐,大白天在街上这样,不妥”
楚文清看着顾尘别扭的样子,心里却乐的不行,她踮脚贴近顾尘轻声道:“顾侍卫,大白天不妥,那我晚上再这样好不好啊”
顾尘此时就想从楚文清的“魔爪”中挣脱出来,可是楚大小姐此时却死死地抱住顾尘的胳膊,两个人就这样拉拉扯扯,街上不时有人看过来。
楚文清早就猜到顾尘肯定又像以前那样逃走,所以这次逮着机会就抱住不撒手。
顾尘干脆也不反抗了,耳根却有些红,“小姐若是不想我告诉将军他们,属下便不会说。”
“你说了也没关系啊!”楚文清还是死死地抱着顾尘的胳膊,一脸无赖地看着他。
“小姐,你的清白重要。”
“哦。”
楚文清看着顾尘那越来越别扭的样子,便不再逗他,松开了胳膊,一路上也没再说话。
一回到将军府,楚文清就看见楚关提着一个坛子走过来。
“姐!”楚关看见楚文清,开心地跑到楚文清跟前。
“这是什么?”楚文清看着那个坛子。
楚关把坛子提到楚文清面前,“闻闻?”
楚文清凑近一嗅,酒香伴着花香四溢,“杏花酿!”楚文清眼眸一亮。
“父亲前几日从冰泽阁那定的,今日刚送来。”
“好弟弟!够义气!”
楚文清上去就想给楚关一个熊抱,被楚关无情地推开了。
楚飞云平日里是不让楚文清喝酒的。楚文清每次都是偷着尝一点,尤其是冰泽阁的酒,十里飘香,远近闻名,供不应求,每次买都需要预定。那掌柜稍微打量了一下楚文清便知她身份高贵,再加上楚文清刚从那雅间出来,跟雅间里的大人肯定关系匪浅,便向楚文清握拳一拜,说道:“这位客官,您可知您刚在那雅间里喝的是什么茶?”
“龙园胜雪啊!”
“哎呦客官,您既然能知道是这龙园胜雪为何还来小店要茶啊?”
楚文清一脸疑惑,她以前根本没在意过这龙园胜雪,难道
“掌柜的,这茶”
“客官有所不知,这茶制前拣熟芽再剔去,只取其心一缕,用珍器贮清泉渍之,光明莹洁,若银线然。其制方寸新銙,有小龙蜿蜒其上,故号龙园胜雪。此茶每斤计工四万,是专供皇帝的上等贡品,只有皇帝或皇帝赏赐才能喝的到。楼上雅间那位大人您也知道,身份高贵不可说,平时来这喝茶都是自带茶来,我们这店中哪能有这等茶啊!”
楚文清果然没猜错,怪不得当时她猜的出这是什么茶的时候,赵靖眼中闪过一丝惊异,原来这茶是只能给皇帝喝的。可能皇帝偏爱赵靖,就赐给了他,普通人是绝对喝不到的。
当时为了跟赵靖套套近乎,让他放松警惕,便也没多想就说出了茶名,现在想来还真是有些大意了。
要不要跟赵靖解释呢?
楚文清皱了皱眉头,便一脸心事地离开了翠明轩。
回府路上,楚文清贴着顾尘,歪着头看向他的脸道:“顾尘,今日我与襄王说的话你都听到啦?”
“属下为护小姐安全,所以不得不警惕些。”
“你不好奇我为什么要找襄王说这些话吗?”
“属下不好奇。”
楚文清挑眉,环手抱住了顾尘的胳膊,“你会告诉我大哥他们吗?”
大街上人来人往,顾尘身体一僵,将自己的手臂从楚文清抱着的胳膊中抽了出来,往前走了几步。
楚文清坏笑,又接着向前一跳抱住了顾尘的胳膊,抬着头憋笑看着顾尘的反应。
“小姐,大白天在街上这样,不妥”
楚文清看着顾尘别扭的样子,心里却乐的不行,她踮脚贴近顾尘轻声道:“顾侍卫,大白天不妥,那我晚上再这样好不好啊”
顾尘此时就想从楚文清的“魔爪”中挣脱出来,可是楚大小姐此时却死死地抱住顾尘的胳膊,两个人就这样拉拉扯扯,街上不时有人看过来。
楚文清早就猜到顾尘肯定又像以前那样逃走,所以这次逮着机会就抱住不撒手。
顾尘干脆也不反抗了,耳根却有些红,“小姐若是不想我告诉将军他们,属下便不会说。”
“你说了也没关系啊!”楚文清还是死死地抱着顾尘的胳膊,一脸无赖地看着他。
“小姐,你的清白重要。”
“哦。”
楚文清看着顾尘那越来越别扭的样子,便不再逗他,松开了胳膊,一路上也没再说话。
一回到将军府,楚文清就看见楚关提着一个坛子走过来。
“姐!”楚关看见楚文清,开心地跑到楚文清跟前。
“这是什么?”楚文清看着那个坛子。
楚关把坛子提到楚文清面前,“闻闻?”
楚文清凑近一嗅,酒香伴着花香四溢,“杏花酿!”楚文清眼眸一亮。
“父亲前几日从冰泽阁那定的,今日刚送来。”
“好弟弟!够义气!”
楚文清上去就想给楚关一个熊抱,被楚关无情地推开了。
楚飞云平日里是不让楚文清喝酒的。楚文清每次都是偷着尝一点,尤其是冰泽阁的酒,十里飘香,远近闻名,供不应求,每次买都需要预定。
正在玉玲带着一张通红的脸思考着要不要把眼前挂在顾侍卫身上的小姐扯下来时,只见楚文清自己松了手,站在顾尘面前,身体却还摇摇晃晃的。
顾尘怕她摔倒便伸出手在她身体周围护着,楚文清便顺势抓住顾尘的手掉头往屋里走。
顾尘被楚文清扯得身体微倾,又怕自己伤着楚文清,只能跟着楚文清的步子让她拉着走。
楚文清走到房内,将顾尘拉了进去,正要关门,就看到玉玲一脸焦急的样子也想进屋。
“嘘”楚文清伸出食指对着玉玲说道:“你在门外等着,我有事找顾侍卫,乖啊!”
说罢便关上了门。
玉玲红着脸站在原地不知该怎么办,小姐喝了那么多酒,万一对顾侍卫做什么该如何是好,若是
吱吖一声,门又重新打开,楚文清探出头来。
“不许告诉任何人哦!”
“是”
门又被楚文清重新关上了。
玉玲一脸的担心,最后却还是乖乖的守在门外。顾侍卫武功高强,应该不会让小姐乱来的吧
屋内。
楚文清一副调戏良家妇女的模样,上去就是往站在屋中的顾尘身上一扑,顾尘一下没有稳住身体,向后退去,楚文清也抱着顾尘一起退,直到把顾尘逼到了墙角。
屋内传来异样的声响,玉玲不知屋里发生了什么,也不敢推门进去,只得在屋外焦急地叹着气。
楚文清就这样双手抱着顾尘的腰,一张红润的小脸含情脉脉地看着顾尘,还时不时地笑着。
顾尘没有说话,只是低头看着怀中的楚文清。自从那日执行任务归来,他听闻楚文清有事找他便匆匆来此,楚文清就对他表现的十分亲昵。他以为楚文清只是一时兴起无聊逗下属玩,便任由她,自己躲着点就是了,等她觉得无趣了自会停下。可是他发现最近楚文清对他的动作越发的亲昵起来,再这样下去,若是被外人得见,三人成虎,楚家大小姐的名声恐怕都会毁掉,到时候嫁人可能都会被别人说道。
他必须今日跟她说明问题的严重性,可是眼前这位大小姐已然已经喝醉了。
“小姐,属下”
“嘘”
还未等顾尘说完,楚文清就伸出食指放到顾尘的嘴上,她嘴中吐出浓浓的酒气,扑了顾尘一脸,此时的小脸近在咫尺,顾尘觉得心跳有些加快。
楚文清手指缓缓上移,她指尖凉凉的,又软又滑。
她手指停在了顾尘右眼下那颗泪痣上,轻轻搓了搓。
“顾尘你长得真好看啊,眼睛里就像有星辰大海。”
“连这颗泪痣都那么好看,像星星落下来一样”
楚文清口中热气呼出,温柔地趴在顾尘身上轻声呢喃着,声音好似有万种情丝缠绕,听得顾尘心中不禁一软。
“前世我就想摸一摸这颗泪痣,怎么都看不够”
看来小姐真的是醉的不清了,嘴中都开始胡言乱语了。
楚文清手指继续往下滑,划过顾尘棱角分明、弧度流畅的下颌,最后停在了他的喉结上。
“我好喜欢你啊”
楚文清越来越沉醉,她脚高高踮起,吻了上去。
顾尘只觉得喉结处一片凉丝丝的,他反应过来,心跳顿了一下,仿佛时间一瞬停了下来。
小姐说喜欢他?而且还亲了他!
他定了定神,将扑在自己身上亲吻的楚文清扯了下来,楚文清一个没站稳就要往后倒下去,顾尘用手臂一托,轻松地将醉醺醺的楚文清横抱了起来。
顾尘走到床边,将楚文清轻放在床上。此时的楚文清含含糊糊地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还砸了砸嘴,扭向床里面便不再动弹,嘴里还不住的念叨着顾尘。
顾尘将被子盖在楚文清的身上,站在床边一动不动地看了楚文清一会,便推门出去了。
玉玲正在门外,看到顾尘开门,便焦急地问道:“顾侍卫,小姐她,没把你怎么样吧?”
“能把我怎么样?”顾尘反问道。
玉玲向屋里看去,看到楚文清正在床上一动不动的睡觉,便放下心来。
“小姐喝醉了,玉玲姑娘晚上请多留意。”说完便飞身跃上了屋檐,消失在沉沉夜色中。
玉玲进屋将楚文清的鞋脱了下来,楚文清翻身,嘴里吐出了顾尘二字。
小姐何时对顾侍卫这样上心了?难道小姐喜欢顾侍卫?玉玲心中喃喃道。
不过只要是小姐喜欢的,不管是谁,她都支持。玉玲心中暗下决心。
房顶上,清风伴着一轮明月,顾尘侧坐着,看向远处。
他自小父母双亡,六岁便来到将军府被训练成了暗卫,自此每天除了保护将军府便是去执行任务,平日里并未与楚文清有过多的交集。自己性格寡淡,话少朋友也甚少,虽说是楚恩的贴身暗卫,但是楚恩自小同他一起长大,私下也有亲若手足之交。他大楚文清两岁,楚文清从小就喜欢跟在楚恩身后,有时候也会找他说说话,但是也未曾多说。
但是最近楚文清看他的眼神都是炽热不已,每当他出现在楚文清面前,楚文清都是热情的扑过来,他能躲闪则躲,毕竟一个侍卫与主子太亲密总是不妥。
他不明白楚文清到底为何突然变成这样,并且今日醉酒后,竟然还说喜欢他又亲了他
若是让她以后夫家知道不行,以后还是少在她面前出现好了。
楚文清翻身打了个滚,脸上尽是笑意,她做了一个甜甜的梦。
梦里顾尘就站在她身后,她一转身就能抱住他,顾尘的手也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
“顾尘,我来找你啦,不要再推开我了好不好。”
“好。”
顾尘一脸宠溺,望着楚文清,低头深深地吻了下去。
窗外几只黄鹂惹醒了正在床上酣睡的楚文清。
许是昨夜做了个好梦,楚文清起床心情大好。
桌上还摆着昨日剩下的杏花酿,屋内酒香伴着花香,楚文清隐隐约约想起来昨夜她好像又轻薄了顾大侍卫,梦里还梦到顾尘亲吻了她,那个吻……昨夜她好像把他推到墙角,还亲了顾尘的脖子!
楚文清一脸的终于得逞的表情,只可惜昨夜醉的太深,没有看到顾尘当时是什么表情,不过她想当时顾尘脸上一定很精彩吧。
书房中,楚飞云正与楚恩楚关商讨事宜,楚文清欢快地哼着小曲儿走了进来。看到楚飞云,楚文清亲昵地叫了声爹,便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
楚飞云应了声便与楚恩楚关继续商讨,楚文清则坐在一旁吃着桌上点心静静听着,时不时地摆弄着自己的头发。
楚恩看了楚文清一眼,温柔地笑道:“清儿可是有事要说?”
楚文清放下手中的头发,看了看楚恩,又看向楚飞云娇声道:“我是有一件事想要说予爹爹。”
楚飞云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口茶,“何事?”
“爹,您觉得襄王怎样?”
楚飞云放下茶杯,“你为何突然问这个?”
“我就是想看您对他有何评价。”
“襄王殿下为人内敛,我与之相交不多,并无过多了解。”
楚文清从座椅上站起来,走到楚飞云面前,满脸认真的看着楚飞云,“爹,您有没有想过与襄王结交。”
楚飞云没想到自己一向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女儿今日突然会对他说这些话。
楚恩楚关听到楚文清说到襄王也都饶有兴趣的看着楚文清。
“清儿,我们楚家只想为君护国,不与皇子结交。你今日突然提及襄王殿下,是否最近与何人接触?”
楚文清就知道自己的爹会这样说,还在维护着他那个皇帝。父亲啊,上一世你这个君可没把你当回事看。
“我不曾与何人接触,只是觉得襄王略有才华,爹以后或可多与之来往。”
“清儿,你去见襄王殿下了?”楚飞云眉头一皱。
“见过。”
“谁让你自作主张去见的?”
楚文清发觉气氛不太对,立马上前搂着楚飞云的胳膊撒娇道:“爹,女儿只是碰巧遇见而已,女儿一见襄王便觉得他气宇轩昂,仰慕于他,所以想让爹爹也多与他往来。”
以自己爹这个脾气,楚文清觉得只能先胡扯一顿再说其他吧。
自己女儿这一顿撒娇,楚飞云皱着的眉头也松了下来,语气也变得平和许多,“清儿,为父向来不想与皇子过多往来,为臣一日,就只一心为君,你以后还是不要与襄王殿下来往了。”
“那女儿若是看上襄王了,非襄王不嫁呢?父亲会为我改变吗?”楚文清试探着问道。
“胡闹!”楚飞云怒嗔道:“方才我说的话你都当耳旁风了?”
楚飞云不满的扯开楚文清的胳膊,起身要离开书要离开书房,还对着楚文清丢下一句话:“这几日,你便静静心,不能出将军府一步。”
“静静心就静静心。”楚文清撇撇嘴。
房中还剩下楚恩和楚关。
“清儿,你方才的话是认真的?”楚恩问道。
“一半认真吧。”楚文清狡黠一笑,“我确实觉得襄王还不错呢!”
“姐,我也没见你接触襄王,你怎么就看上他了?”楚关满脸的难以置信。
“你姐我怎么就不能看上他了呢?”楚文清轻轻勾了一下楚关的鼻子。
“哥,我有一件事过几天想告诉你们。”楚文清正色道。
“何事?”
“过几日再说。”楚文清说着便笑嘻嘻地一脸神秘走出了书房。
“哥,我姐不会跟我们说她真喜欢上襄王了吧!父亲肯定不会同意。”楚关看着门口说道。
楚恩摇摇头,有些无奈道:“过几日看她说什么吧!”
将军府花园中,楚文清手中摆弄着刚摘下的柳枝溜达着。
父亲前世忠君为国,可最后全家落了个尸骨无存的下场。所以,从那时楚文清心中便明白一个道理,要想在这世间有立足之地,绝不能若父亲般愚忠,还要处处提防周围的险恶人心。你无害人之心,可不代表别人不对你虎视眈眈,既然都已经在这京都之中,那么谁都不会独善其身,若想自保于世间,有时必须要主动出击。
所以,今日楚文清便试探地问了问父亲,毕竟若想辅助襄王,仅她一人之力并不能代表将军府,襄王需要的,是兵权。若想让她那一根筋的父亲参与党争,恐怕一两句话是不能说动的,不然,景王与邺王当时想与将军府联姻,父亲也不会不留情面的拒绝。
重生之事,若突然说与父亲,恐怕他也不会相信,所以只能一步一步的来。再者说,将军府现在还不是让外人知道与襄王结交的时候,尤其是景王与邺王那里,被他们知道的话,恐怕就会有大麻烦。
过几日,不如就把重生之事先告诉大哥,若他能相信并支持自己,起码军队那边,楚文清就能不用担心了。
想到这,楚文清看到顾尘正往她这边走过来,她正想跑过去,顾尘却一个转身扭头要走。
他在躲着她?
“顾尘你给我站住!”楚文清对着顾尘大喊,并往他那跑去。
顾尘停住,楚文清跑到顾尘面前,气喘吁吁地看着他。
“小姐。”顾尘抱拳行礼。
“你见了我走什么?”
“属下忽然想起还有事要做。”顾尘眼睛并未看着楚文清。
“你怎么不看我?”楚文清追问道,还向前一步硬把自己的脸对着顾尘,“昨日我喝醉了,可事情我可都记着呢,你我都有肌肤之亲了,你得对我负责!”
“小姐想让属下如何负责?”
“你跟我来。”
说罢楚文清就要伸手拉着顾尘走,顾尘往后一退,楚文清扑了个空,便只好一前一后地带着顾尘往楚文清院中走去。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楚文清院中,楚文清径直走进了屋里,顾尘则站在院中不再进去。
楚文清便站在屋门口对着顾尘嗔道:“顾尘我命令你给我进来!”
顾尘只得进入楚文清房间,楚文清接着便关上了房门。
“你为什么要躲着我!”楚文清装作一脸的怒气。
“属下一介侍卫,不便与小姐有过多接触。”
“不便接触也都已经接触了!怎么,你不想对我负责?”
“小姐醉酒之中,做不得数。”
“你……”楚文清不想跟他过多狡辩,上去就是一把环抱住了顾尘,“我现在未饮酒,这样做不做的数?”
顾尘想挣脱楚文清,楚文清便更加用力抱住顾尘,顾尘又怕伤着楚文清,只好不再挣扎,任由着楚文清抱着。
“小姐……”
“唤我一声清儿吧!”楚文清一双满含秋波的眼眸含情脉脉地抬头望着顾尘。
“属下不敢。”
“顾尘,我心悦你。”楚文清呵气如兰,紧抱着顾尘说道。
一室安静,偶有衣物摩擦的声音,房中两人紧贴在一起。
楚文清能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我只是一个侍卫。”顾尘淡淡地说。
“我心悦你跟你是侍卫有什么关系?”
“小姐身份高贵,应该另择良配。”
“我只问你,昨日我亲你,你可讨厌?”
顾尘又想起昨夜颈处那一抹冰凉,心脏不免快跳了几分。
沉默良久,顾尘轻声道:“不讨厌。”
“那就是喜欢喽!”楚文清眼眸一亮,微倾着头,笑着看向顾尘。
顾尘沉默不语。
楚文清见顾尘不说话,抿了抿嘴道:“那你要不要再试试?”说着就要踮脚靠近顾尘的脸。
顾尘轻咳了一声,用力将楚文清扯了下来。
“属下还有事,告退了。”
说罢,便飞快地离开了。
屋中只剩下楚文清一人,她微微一笑,望着门外自言自语道:“现在不接受我没关系,我等你。”
半夜,侍卫房门外一个黑影猫着身子,正欲打开房门。
楚文清缓缓地踮着脚,用极慢的速度推着顾尘的房门。
楚文清发现门怎么推都推不开。
好你个顾尘,竟然反锁了门!
“小姐?”屋内传来顾尘低沉的声音。
顾尘站在屋内,静听着门外楚文清的动静,自从那日楚文清夜闯他这侍卫房后,他便每夜睡前将房门从屋内扣上。
楚文清尴尬的轻声笑道:“你还没睡啊?”
顾尘不愧是武功高强啊!果然她这功夫还是近不了他的身。不过,她还有其他办法。
于是楚文清用尽平生所学的轻功迅速地翻过屋顶到达房间的另一侧。
好机会,窗户没关。
顾尘反应过来时,楚文清一条腿已经踏进了顾尘的房间,但尴尬的是,楚文清在窗外的另一条腿卡在了外面,还抽筋了……
楚文清就这样以一种奇怪的姿势骑在了窗户上,因为腿抽筋,还露出了一副异常痛苦的样子。
nbs两个人在黑夜中就这样静静地对望着。
“顾尘,我腿抽筋了,你抱我下来。”楚文清只得求助顾尘。
顾尘叹了口气,走上前将楚文清抱下窗户。
楚文清下来之后,立马坐在了地上,弓着身子双臂抱着那条抽筋的大腿。
“疼疼疼……”楚文清痛苦地呻吟着。
怎么每次半夜来顾尘这都得受点伤呢!不是被人反扣胳膊就是腿抽筋的,属实也太狼狈了吧!她只是一个想半夜趁人睡觉偷吃点别人豆腐的孩子啊!
顾尘蹲在楚文清身边,用手指在楚文清的腿部点了几个穴位,楚文清这才感觉好多了。
“好些了吗?”顾尘轻声问道。
“好多了。”楚文清揉了揉抽筋的地方。
顾尘站起身来扭头便向房门的方向走去。
“你去哪?”楚文清也站起身手快地扯住顾尘。
“小姐不便与属下深夜共处一室。”
“哎呦,顾尘我头晕了怎么……”说时迟那时快,楚文清捂着头装腔作势地就要倒下。
顾尘快速地接住了楚文清。
“你快抱我到床上去。”楚文清装作一副虚弱的语气对着顾尘。
顾尘知道楚文清可能是装作头晕,但还是将楚文清抱到了床上,大不了他马上就出去。
楚文清被顾尘轻放到了床上,就在他准备走时,楚文清一个伸手就将顾尘拉了过来,双臂双腿都挂在了顾尘身上,顾尘被楚文清这一套突然的动作弄的身形不稳,便倒在了床上。
顾尘想起身,楚文清却紧紧地挂在顾尘身上。
“小姐……”
“叫我清儿。”楚文清在顾尘耳边轻声说道:“唤我清儿我就松开。”
顾尘并未出声,在挣扎一番后,便躺在床上不动,楚文清还是双臂双腿都环抱着顾尘,屋中树影晃动,床上两人就这样纠缠在一起。
“小姐,我们这算什么?”顾尘声音低沉的问道。
“我说过了,我心悦你。”
“你不是还说过仰慕襄王吗?”
“你听到了?”楚文清看向顾尘,故意道:“襄王是挺不错啊!”
“那小姐为何还要在属下这里。”
“想你了呗!”楚文清暗笑道。
“好玩吗?”
“好玩。”
顾尘起身便又要扯楚文清下来。
楚文清则用力抱着顾尘道:“我自己晚上睡觉冷,我要抱着你睡。”
“小姐有丫鬟。”
“我就想抱着你睡,顾尘你给我躺下,这是命令!”楚文清轻声命令顾尘。
良久,顾尘躺在了床上,楚文清则顺势从顾尘身上下来,侧身躺在一边,双手环抱着顾尘的胳膊,一条腿压在顾尘的身上。
“你侧过身来抱着我,我冷,会被冻出病的。”楚文清躺在顾尘身边,轻声地对着顾尘说话,声音在静静地房中显得愈加的妩媚动人。
顾尘扭过身转向楚文清,但并未抱住她,只是伸手拿起床里面的棉被,将棉被全部盖在了楚文清身上,自己则什么也没盖。
“你也盖上,冻着你我会心疼的。”楚文清在顾尘耳边轻声呵气道。
顾尘听得心跳快了起来,手也鬼事神差的将被子往自己身上盖了盖。
两个人就这样睡在了同一张床上,还一同盖着被子。
楚文清满意的将一条胳膊放在了顾尘的腰间搂着他。
怀中人娇滴滴的抱着自己,顾尘呼吸变得有些沉重了起来,他定了定神。
小姑娘家说心悦他,可能也只是一时性起,他这人性子冷淡不招人喜欢,天下男子那么多,或许过一阵子小姐就不会对他这么热情了。他一个侍卫是不可能与一个郡主在一起的,既然躲不了她,那就让她开心就好吧,至于以后的夫家……不让他人知道就行了。
“顾尘你想什么呢?”
“没什么。”
“我以后能天天夜里来你这吗?”楚文清晃了晃顾尘。
“小姐开心就好。”
“真的?说好了啊,那你可不要再逃走了。”楚文清没想到顾尘能答应她。
“好。”顾尘的声音在夜里显得磁性又好听。
楚文清不一会便搂着顾尘沉沉地睡着了,有顾尘在身边,她睡的特别安稳。
顾尘则一夜未睡。
天还未大亮时,楚文清就掀起被子准备溜走,顾尘也起床给楚文清开门。
楚文清探出头趁着没人便一路走回了自己的院子,趁着玉玲还未发现自己,快速地溜进了屋中。
剩下几日,由于楚大将军对楚文清禁了足,楚文清便不能再去校场练射箭,顾尘还被楚恩叫去执行任务,一直没有在将军府中,楚文清也是终日无聊至极,每日都在大嫂和母亲那里耍嘴皮子玩,经常逗得母亲和大嫂笑的合不拢嘴。
“娘,你跟爹说说,别再禁足我了,我都知错了。”楚文清趴在母亲周湘的身边,对着母亲撒娇。
“你爹那犟脾气谁能说得动他?你也是,没事惹他生气干嘛?”周湘说着就用手指点了点楚文清的额头。
楚文清揉了揉额头,悻悻地笑了笑。
不让出府,只要她想还能难得倒她?前世顾尘教她的轻功可不是白学的。
午后,楚文清找了个墙角,纵身一跃,便飞出了墙外,径直向校场走去。
校场内,楚文清一眼便看到站在楚恩身后,穿着靛蓝素衣的青年。春风和煦,阳光耀眼,楚文清觉得顾尘身上有着不一样的光芒一般,人群中,她一眼就能找到他。
楚文清欢喜地跑到楚恩身边,跟楚恩打了声招呼。
楚恩温柔一笑,继续忙于指导士兵操练。
楚文清悄悄退到楚恩身后,与顾尘并排站着,她贴近顾尘,小声说道:“好你个顾尘,你不去找我,倒是跑校场来了。”
“属下前几日有要事在身,刚回来。”
“那你想不想我啊?”楚文清满脸的笑意。
“小姐……”顾尘一脸的无奈。
“快说快说快说……”楚文清伸出一根手指在顾尘身上戳了戳。
“清儿。”楚恩转身叫楚文清。
楚文清立马收回手指,跑到楚恩面前去了。
“前几日你说要跟顾尘学习射箭,七日后就是箭术大会了,学的如何了?”
楚文清邪魅一笑,拍了拍胸脯道:“大哥放心,箭术大会你就看我的表现吧!”
br/>看着楚文清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楚恩带着狐疑的表情点了点头,表示不是很相信她。
楚文清接着看向顾尘说道:“大哥你不相信我还不相信顾尘?他可是射箭高手。”
不远处的顾尘扭头看向别处,他想跟楚恩说完全不必相信他,因为楚文清那几日心思根本就不在学射箭上。
“父亲把你的禁足解了?”楚恩环抱着胸一脸笑意的看着楚文清。
“额……”楚文清顿了顿,抿了抿嘴。
“嗯?”楚恩歪了歪头,装作一副严肃逼问的样子,但脸上还是带着宠溺的笑意。
“爹没在这吧?”楚文清怂怂地四处张望了一下。
“没有。”
“那我凭本事翻墙出来的,凭什么不能出来?”楚文清边说边退到顾尘旁边,一副理不粗话粗的无赖样子。
“走走走,教我学射箭去。”楚文清拉着顾尘就往校场射击区去。
楚恩笑着摇了摇头,继续训练。
校场一角,楚文清将顾尘拉到一个隐蔽的角落。
“顾尘我好想你啊!”说着就要往顾尘身上扑。
顾尘则退后一步,让楚文清扑了个空。
“小姐,这里是校场。”顾尘提醒道。
楚文清撅了撅嘴,“那你唤我声清儿。”
“属下不敢。”
“那你让我亲一口。”
“……”
楚文清见顾尘一副淡然的模样,便装作生气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走好了。”
说罢便怒气冲冲地朝校场外走去。
顾尘欲言又止,只好快步跟在楚文清后面。
楚文清见顾尘跟了过来,一个坏笑,转身对着顾尘说道:“我生气了,你说怎么办吧!”
“属下不知。”
“我给你说个法子吧。”说着楚文清便跑去拿了弓箭,“我这一箭若是射中了靶心……”
楚文清走到顾尘身边说道:“你若是给我一个奖励我便不生气了。”
“什么奖励。”
楚文清贴着顾尘耳边笑着轻声道:“晚上让我亲一口。”
“好。”
顾尘完全不相信楚文清的箭术,为了让眼前的这位大小姐消停下来,便应声答应了。
楚文清挑了下眉,心中暗自高兴,终于把顾侍卫给骗到了。
“顾侍卫,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哦!”
楚文清一袭轻纱飘飞,持弓而立,少女双眸明净清澈,笑起来若星海般灿烂,看的顾尘有一瞬的晃神。
只见楚文清满脸认真,搭箭、扣弦、拉弓、脱弦,一气呵成,箭声过耳,命中靶心。
顾尘倒有些惊讶,他以为就楚文清前几日那个水平,是断不会射中靶心的,可刚才楚文清这一套行云流水般的动作下来,竟颇有自己的射箭身影在。那几日,楚文清成天一副嬉笑心不在焉的模样,顾尘以为她就是来玩闹的,现在想来是自己小瞧她了。不过,几日功夫便能将他的射箭技法练习至此,楚文清当真是有极高的天赋。
“怎么样,顾大侍卫。”楚文清走到顾尘面前,环抱着胸,一副得意的样子。
“小姐,你当真是这几日就练得如此程度?”
“你小姐我有天赋,怎么,不相信啊?”
“属下不敢。”
“顾侍卫。”楚文清凑近,“刚才我们可说好了哦,你可不许反悔。”
说罢,便一脸得逞的样子离开了校场。
是夜,楚文清又如从前趁着府中人都入睡了,就开启了她去往侍卫房的偷偷摸摸之路。
今日门倒是没反锁,楚文清轻轻松松地便进去了。
可是待到楚文清打量了一遍,房中竟然空无一人。
楚文清只好又在院中找了找,但都未见到顾尘身影。
“顾尘?”楚文清轻声地唤了唤,顾尘也未出现。
看来他未在府中。
楚文清有些烦闷,知道自己可能会来找他,竟然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了,他就这么不喜欢她吗?
她气呼呼地回到了自己房中,躺在床上,一张小脸带着愠怒,红扑扑的。
翌日清晨,楚文清起床出门便看到顾尘站在院中,他一身风尘仆仆,高束的乌发有些凌乱,脸上还带有一丝疲惫,显然是执行任务回来一夜未睡,一直在院中等她醒来。
楚文清看着有些心疼,但她昨夜的气还未消,于是装作一副很冷漠的样子。
“今儿个天可真好,哎呦,顾侍卫,你在我院中做什么?”楚文清伸了伸懒腰。
“属下昨日突有要事,未来得及禀报小姐。”顾尘手持剑抱拳躬身道。
“你有要事要做,关我什么事。”楚文清玩着手指甲,装作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心中却开心的不得了。
顾尘沉默了一会,“是属下多虑了。”说罢,便向楚文清告退离开了。
楚文清望着顾尘离去,无奈地皱着眉道:“真是没趣,也不知道哄哄我。”
“还不如小能呢,对吧,小能!”楚文清一把抱起正在蹭她脚的小能,放在怀中抚摸了起来。
小能欢快地摇着尾巴,在楚文清怀里温驯地任由楚文清搓着脑袋。
“小姐。”院中传来熟悉的声音。
楚文清抬眸一看,原来是庆东。
只见庆东双膝跪地,眼中满是感激。
“庆东?这才几日?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奴才庆东来给小姐磕个头,若是没有小姐,庆东的长姐恐怕就没了。”说罢,庆东就俯下身子要给楚文清叩头。
“起来吧,你快告诉我,你长姐怎样?”
庆东站起来弓着身子说道:“长姐现已开始好转,大夫说幸好发现的及时,这才能保住一条命。”
“那你为何不多呆几日,我不是给你十日假吗?”
“庆东一直记着小姐恩德,长姐初愈,便一刻不停来将军府告予小姐,长姐说,小姐于我们有救命之恩,要庆东此生谨记。庆东不知拿什么报答小姐,只有一条贱命,庆东这条命都是小姐的,小姐想要的话随时可以拿去……”
楚文清被庆东逗的一乐,笑着说道:“庆东啊,我东啊,我不要你的命,你长姐病刚好,你不回去再照料几日吗?”
“不用了小姐,长姐已经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了,长姐说等她病痊愈了,一定亲自来给小姐磕头道谢。”
“你姐养病要紧,不用急着来将军府。”
“庆东知道了。”
楚文清则继续抱着小能玩耍。
“小姐……”庆东看着楚文清欲言又止。
“怎么了,说吧!”
“庆东到家那日,长姐并未有发病症状,连大夫都未诊出,到了第二天才突发病症。小姐……”庆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小姐是如何提前得知我长姐会发病的?”
“这个嘛……”楚文清也感叹自己竟然能算得这么巧,若是她将此事忘记,恐怕庆东姐姐的命运又和前世一样了。
但是她总不能和庆东说自己重生这件事吧!
楚文清邪魅一笑,对着庆东说道:“你小姐我呢,在前几日做了个梦,梦里有个白衣飘飘的神仙告诉我说,醒来后去花园,遇见的第一个小厮家中长姐恐会有重疾。我这不就遇到你了嘛!”
庆东听后当即就又给楚文清跪下磕了个响头,“小姐果然是神仙下凡!庆东遇见小姐真是祖上积德,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楚文清见庆东一点都没有怀疑她说的话,还动不动就给她磕头,嘴中的话都快把她捧到了天上去了,这让她竟觉得自己还有点不好意思,站在一旁的玉玲也是捂着嘴偷笑。
“行了行了,庆东啊,赶紧起来,你不用动不动就给我磕头……”
“是!”说罢庆东便站起身来。
“庆东,一会呢,你得帮我办个事情。”
“小姐尽管吩咐,只要庆东能做的,上刀山下火海我帮小姐去做!”
“我怎么舍得让你上刀山下火海呢!”楚文清笑着说道。
庆东听罢,不好意思地笑着挠了挠头。
“你跟我来。”楚文清一摆手叫着庆东便向书房走去。
书房。
“大哥!小关!你们都在啊!”楚文清故意一个大嗓门走进书房,想吓一下他们。
楚恩和楚关看向楚文清,脸上并未有惊吓之色,倒是满脸的你好幼稚的表情。
“怎么没吓到你们啊?”
“隔着老远就能听到你的脚步声,还想吓我们,姐,你多大了,还这么幼稚。”楚关一手托着脸倚在桌上,像看智障一样的看着楚文清。
“我还不是怕你们成书呆子了,活跃一下气氛!”楚文清环抱着胸,白了一眼楚关。
”清儿,厨房今日新做的点心,来尝尝。”楚恩对着楚文清摆了摆手。
楚文清坐到楚恩旁边,端起桌上的点心吃了起来,楚恩则在一旁宠溺地看着。
“甜而不腻,齿颊留香,好吃!”
“膳房新来了位做果子的厨子,你若是喜欢吃便让她多给你做些。”楚恩边说边用手将楚文清嘴边的糕点沫擦了擦。
“哥,她吃成猪就嫁不出去了。”楚关打趣道。
“嫁不出去我就一直呆在将军府呗,行吗哥?”
楚恩温柔一笑,“行。”
“爹不会一会过来吧?”楚文清问道。
“父亲今日有事,不会过来,怎么了?”楚恩满脸疑惑。
“前几日我不是说有事要告诉你们嘛!”
“关于襄王殿下的事?”
“跟他也有一些关系吧!”说罢楚文清跑到门外对着庆东说道:“你在门外守着,我一会再叫你进来。”
“是,小姐。”
楚文清将屋中丫鬟小厮都打发出去,关上了门,屋内只剩下她与楚恩楚关三人。
楚恩与楚关对视了一下,盯着楚文清。
“清儿,上次你说你爱慕襄王殿下,父亲便不同意你与襄王往来,你应知父亲的良苦用心,党派相争,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简单,最后多会下场凄惨,父亲一向教导我们忠君爱国……”
“哎呀,哥,我说的不是这个事!”楚文清不耐烦的打断了楚恩的话。
“姐,那你要说何事,这么神神秘秘的?”
“哥,小关,你们相信重生吗?”
“重生?”楚恩与楚关同时说出口。
“戏台子看戏时倒是看到过演重生,不过未曾亲眼见到过,我倒是不太相信这回事。”楚恩摇摇头道。
“姐,你问这个干嘛?你见谁重生了?”
“我若是说我是重生来的,你们会觉得我是胡言乱语吗?”
“会。”楚关认真的点了点头。
“哎!我早就猜到不会有人相信我的,说了也是白说。”楚文清叹了口气,坐到一边的座椅上,继续吃起了点心。
“清儿,你若真是重生而来的,不妨把事情一五一十地给我们交代清楚,说完我们再说信与不信。”
“好吧!”楚文清站起身,将楚恩与楚关按在了座椅上,“两位客官请听小女子道来。”
楚文清则把前世楚家经历的一切都讲与了楚恩与楚关听,那些事对于她来说如同画卷一样又展现在她眼前,让她不由的握紧了拳头,脸色也逐渐变得有些苍白。
楚恩与楚关最后也变得一脸凝重。
“清儿……”楚恩看向楚文清,不免有些心疼。
“你们若是还不信,有个人可以证明。庆东!”
楚文清打开门,庆东进屋便给屋内人行了个礼,“给大少爷,小少爷请安。”
“庆东,你把前几日发生的状况给他们说一下。”楚文清对着庆东说道。
“是,那日我正在将军府打扫,小姐便找到要我回家去看看我家中长姐,还给了我一袋银子让我带着几个大夫,说家中长姐会患重疾。我赶忙回到家中,当日长姐并无异样,大夫也都未诊出,可是第二天身体就发了病。大夫说长姐的病是长期劳累积压才突然发作出来的,若是发病后再拖几日恐怕神仙也难救了。”
“庆东,你下去吧。”楚文清待庆东说完,便又关上门。
“怎么样,大哥,你们能相信一些了吗?我能记得上一世发生的一些事,而且这些事是可以改变的。比如庆东长姐,上一世上一世未得及时医治,便未活下来,而这一次我提前告诉了他,并让他姐得及时医治,所以就活了下来。”
“若你所说是真的,上一世,楚家只剩下清儿你自己了吗?”楚恩满是怜惜的看着楚文清。
“上一世,你们率领的五万将士遭奸人所害都战死沙场,嫂子听到消息后惊吓过度难产而终,娘最后一人在府中终老。爹的头颅挂在了城门,而你们……”
楚文清眼中泛着猩红,她的心就像撕碎般疼痛,泪水滑落到脸颊。
“对不起,我没用!我连你们的尸首都没有找到!”说着楚文清身体像没有了力气般松软了下来,跪到了地上。
楚恩楚关忙到她身边,蹲下来,看到楚文清的神情痛苦,他们也满眼全是心疼。
“你们能原谅我吗?”楚文清抬眼看着他们,仿佛回到了上一世,她终于找到了前世的大哥和小关,能亲耳听到他们说一句没关系。
“姐,前世的你一定活得很辛苦吧!”楚关柔声道。
楚文清听到后,抬眼看着他们,终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哭了出来。
“你们都在哪啊!突然丢下我一人……我找你们,怎么找都找不到,我梦里找,梦醒了继续找,还是找不到……”楚文清抽噎着,仿佛自己多年来积压已久的情绪终于可以向他们发泄了一般。
多少年前她也曾是全家宠上天无忧无虑的楚家大小姐啊!
“清儿,一切都过去了,我们不都还在吗?”楚恩轻拍着楚文清的背哄道。
楚文清渐渐缓过神来,抽噎也逐渐停止,是啊,一切又重来了,他们都还在。
“你们能相信我了吗?”楚文清眼眶红红的,一张小脸哭的梨花带雨的。
“相信。”楚恩抚了抚楚文清的头。
“我也相信你了姐。”楚关狠狠地点了点头,继而又说道:“重生如此不可思议的事都能发生在你身上,那我以后就跟着你混了。”
“怪不得那日一早见你情绪激动异常,那是你刚重生而来第一天吗?”楚恩说道。
“没错。”
“如此说来,清儿如今年龄比我还要大。”
楚文清带着泪花的小脸一笑,“那你要不要叫声姐试试?”
楚恩拍了一下楚文清的肩,斜眼道:“没大没小!”
“你若都知道以后发生的事,那你不就是个能占卜未来的活仙人?”楚关眼睛一亮。
“有眼光!”楚文清对楚关说的仙人这个称呼很是受用。
“上一世凉州事变时间在现在还有多久?”楚恩正色道。
“炎庆三十四年冬。”
“还有不足两年……清儿,你有何打算?”
“此事涉及众多又复杂,需从长计议。”
“所以你想让楚家辅佐襄王?”
“嗯,上一世皇帝有意立东宫于襄王,襄王最终登基,他也确实是一代贤君。只是他前期实力太过薄弱,若是有助于他,并找机会铲除奸臣,楚家或可改变命运。”
“好,你心中既然已有打算,需要我和小关现在做什么吗?”
“你们现下多注意军中情况,提醒父亲多留意宰相那边,我会把我所知道的孰敌孰友列个清单给你们,还有我重生一事暂时莫要让第四个人知道。”
“好。”楚恩与楚关应声道。
楚文清准备离开,她眼珠一转,扭过身对着楚恩说道:“大哥,我还得需要一个人帮我。”
“什么人,你说吧!”
“你的顾侍卫。”
“顾尘?”
“嗯嗯,你身边不是还有彭欢吗,你就先把顾尘交给我呗,我这以后经常办事身边必须得有个武功高强的人。”
“没问题啊!本来他就是我们将军府的侍卫,不都一样吗?”
“那肯定不一样,我这经常要找他办个事都被你给派走了,找不到人。你以后有任务能不能尽量别找他,彭欢武功也很高啊!你找彭欢去。”
楚恩不以为意:“我的这个顾尘轻功一流,有些任务只有他能完成的得心应手,不过,你若是需要他,我以后尽量少给他任务就是了。”
楚文清笑道:“我懂了。”说罢便离开了。
……
“看来你还挺抢手!”楚文清在回去的路上嘀咕着。
不远处顾尘还在庭院中身姿挺拔的站立着,楚文清走上前去对着顾尘说道:“我刚跟我哥要你了,你现在归我了,以后你只需在我左右就行了,跟我走吧!”
顾尘则表示一脸的不信。
“你不信就去问他,我还骗你不成?”
楚文清说罢,顾尘真的就去了书房,也不知道楚恩和他说了什么,不一会便出来了。
楚文清站在原地,环抱着胸,一只脚不时的点着地。
“怎么样,顾侍卫,我没骗你吧?”
顾尘点了点头。
“走吧!”楚文清对着顾尘莞尔一笑,眼睛弯弯的,像月牙一般。
“我哥一直把你当宝贝疙瘩,我今天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他才同意你暂时在我这的!”
“他还说以后说不定有任务还得交给你,也就是他随时还会召你回去呗……”
“真小气!”
“我今天眼睛都哭肿了呢!”
一路上楚文清走在前,嘴上却叽叽喳喳地说着不停,顾尘则默默地听着。
回到庭院中,玉玲和庆东都在。
楚文清看到庆东后便说:“庆东,以后你就留在我院中吧!”
“是,小姐!庆东一定全听小姐的吩咐!”庆东躬身道。
“啧啧啧,你瞧瞧人家庆东!”楚文清转身对着身后的顾尘,一脸的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顾尘轻咳了一声,看向别处沉默不语。
庆东则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红着脸憨憨地笑着。地笑着。
“来来来,我现在给你们开个会。”
楚文清摆了摆手,坐在了庭院中的石凳上。庆东和玉玲站在楚文清的面前,顾尘则在一旁抱着剑,微倚着庭院的墙面。
“过几天呢,你们小姐我要参加箭术大会,你们三个都要跟我去。”
“小姐,什么是箭术大会?”庆东一脸的疑惑。
“箭术大会你都没听过?”玉玲反问道。
“额……听是听过,就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
箭术大会每年都是一些权贵参与的活动,普通百姓一般都是只能在围栏外远远的驻足观看,权贵们也会带上一些丫鬟小厮来打下手服侍。庆东刚入府不久,所以不知道箭术大会什么样很正常。
“玉玲,你来给庆东说说。”楚文清懒得解释,干脆斜靠着石桌,一边吃着桌上的梅子干,一边撑着头看着玉玲说。
“是,小姐。”玉玲清了清嗓子,一手背着,一手举着,摇摇晃晃地说了起来。
“箭术大会呢,是梁国每年在景林园中举办的盛会。那天,好多的大家千金,权贵公子,王爷将军都会来参加……”说着,玉玲就开始了一副花痴样。
“咳……那个,玉玲,你控制下自己。”楚文清提醒道。
“是,小姐。”玉玲脸红了一下,继续说道:“所谓箭术大会,就是比射箭的技法高低。参与者分为男子组与女子组,得组中前三甲者均有奖励。女子组比步射与骑射,顾名思义,步射即站在原地射箭,骑射就是骑在战马上,在马儿奔跑时将箭射出。一般先比步射,取前九甲,再继续比骑射,直接得出头甲,二甲和三甲来。而男子组则比女子组除了步射与骑射外,最后还多出个投射。投射就是取一拳口大小瓷杯,抛掷空中,共抛九次,按射中多少加之前的品数定出三甲来。”
“什么是品数?”
“射箭用的箭靶上由内向外共五环。分别是正环、甲环、乙环、丙环、丁环。其中每环都有相应的品数,为正环六品、甲环五品、乙环四品、丙环三品、丁环二品,环外没有品数。比赛时,步射为半柱香时间内自行射出九箭,每箭由记录官记录相应的品数,最终相加,品数高低排出前九甲,接着比赛骑射,骑射每人每次射出一箭,共六次,同样按六次品数相加,最终步射与骑射品数之和最高者获头甲,接着是二甲与三甲。”
“男子组步射与骑射比赛规则与女子组相同,先步射,再骑射,最终投射。其中投射每射中一瓷杯,为四个品数。同样最终品数相加,最高者获头甲。”
玉玲一口气将箭术大会说了个七七八八,楚文清则在一旁嘴中嚼着梅子,还给玉玲抛了个媚眼。玉玲收到楚文清的媚眼,脸又红了起来。
“庆东,这回听明白了没?”楚文清问道。
“额……明白了吧……”庆东皱着眉头,一脸的迷糊。
“没关系,你又不上场比赛,你看着看着就明白了,到时候你只需为你家小姐拍掌欢呼就好。”
“小姐,你要上场比赛啊!”庆东一脸的兴奋。
“对啊,到时候别被我英姿飒爽的身姿迷倒了哦!”
顾尘:“……”
几日后,景林园内外人头窜动,热闹非凡。
园外重兵把守,许多百姓趁着间隙向园内张望,不少卖吃穿用玩的小商贩会早早的在园外街边找好摊位。
楚家一行人乘坐着马车一早便启程景林园。
“爹,我要先下车逛一逛。”楚文清看到车外各种琳琅满目的东西,早就按耐不住了。
“去吧,带上丫鬟小厮,别耽误了时辰。”楚飞云点了点头道。
“知道啦!”
下车后,楚文清便直奔各个小摊面前,看着各种新鲜玩意儿,顾尘、玉玲和背着弓的庆东都紧随其后。
“老板,十串糖葫芦!”
“老板,十捧爆米花!”
“这是什么玩意儿这么好玩,给我来二十个!”
……
楚文清出手阔绰,街上小贩一个个见了她就跟见了财神一般,殷勤极了。果然这种大会上有钱人多钱才好赚啊!
“小姐……”玉玲和庆东手里已经拿满了东西,此时正气喘吁吁的追着满街像猴子一样窜来窜去的楚文清。
楚文清手中正左手拿着一串糖葫芦,右手拿着一个鸡腿,吃得正香。
“小姐,我们今天不是来比赛的吗,还是赶紧进园中吧,别耽误了时辰!”玉玲嘟着嘴道,上一年箭术大会她家小姐就是这副没出息的样子。
“你懂什么,一年有几次这么热闹的时候?再说了这大会真正的乐趣又不是比赛,你得懂得适时取乐知不知道?”楚文清拿着鸡腿的油手点了点玉玲的额头。
小姐乐不乐不知道,可是现在的玉玲拎着一堆东西可是真的乐不起来。
“可是也不用买这么多吧!”玉玲抱怨道。
“百姓们平时挣个钱不容易,我这叫仗义疏财!这些东西除了你们的,一会别忘了给我大哥和小关他们。”
说着楚文清从玉玲手中拿出一串糖葫芦,笑嘻嘻的递到顾尘面前要喂他吃。
“尝尝?”
顾尘直接接过糖葫芦,看了看手中之物,他从来没吃过糖葫芦,金黄透明的糖衣下透着红彤彤的果子,咬一口,酸中带甜,还挺爽口。
“小姐真是偏心,为什么不让顾侍卫拿着东西。”玉玲的小嘴又撅了撅。
“顾侍卫要保护我们,你要是有他的功夫我给你拎东西,好不好呀!”楚文清捏着玉玲的脸蛋打趣道,“好啦!我们走吧!”
景林园中心有一个呈圆状的大块空地,空地上已经摆好了箭靶,每个箭靶前方都会对应有一张高桌。
空地前呈圆弧的地方就是观者席,观者席建筑大气华丽,正中心是皇帝的位置,其他位置按照身份地位从正中心往两边走。
楚家的位置是在观者席东者席东侧离正中心不远的地方,楚文清交代庆东将买的物品放置好再去东赛亭候着,她则往观者席那走去。
比赛开始前,会有约一个时辰的歌舞,供台下的人观赏,参与者也可有充足的准备时间。此时正是各种丝竹管弦乐器高奏,歌姬翩然起舞,台下王公贵臣们喝茶赏乐谈事之时。
“爹,娘,嫂子。”楚文清来到楚飞云和周湘身边,“我哥和小关他们呢?”
“他们去了西赛亭了,你也去看看啊!”周湘说道。
“那我去看看他们。”说罢楚文清便往西赛亭走去。
观者席东西处分别是东赛亭与西赛亭,是参与比赛者休息调整的区域。其中西赛亭里都是男子,东赛亭为女子使用。
楚文清一路上观察了一番,副相张夫由和他的女儿张思嫣在观者席中心西处,而男子比赛区域也是在西处。
不错,这样一来,便省去了不少麻烦。
怎么没见到赵靖呢?
楚文清在观者席找了一圈也没见他人影。
若是那日谈话赵靖听取了她的意见的话,那此时应该也在西赛亭。
不一会儿,楚文清便到了西赛亭处。
西赛亭的建筑不亚于观者席,由于参与者都是权贵,所以每个亭中都备好了茶点,丫鬟小厮围着一个个王爷公子们上下打点着。
楚文清一眼便找到了楚恩与楚关他们,“哥!小关!”楚文清招了招手跑到楚恩身边。
楚关此时正在给楚恩胳膊上系着赛事丝带,他因为未满十六,不能参与比赛。
每个参与比赛的人赛前都要去领一个象征比赛的赛事丝带系在胳膊上,丝带绣金丝纹样,男子为蓝丝带,女子为红丝带。
不远处,襄王赵靖正端坐于亭下不紧不慢地喝茶,楚文清看到赵靖胳膊上也系着蓝丝带,便对着赵靖一笑,赵靖也回以微笑。
“清儿,你怎么不去东赛亭?”楚恩拿着一把弓拉着弦试了试。
“这歌舞还得等一会才结束,我无聊陪你在这待会呗!”楚文清坐在一边,双手托腮道。
“今年是你初次参加,为兄今日就看看你跟顾尘学的到底如何。”
“这种比赛就是玩玩而已,要不是前三甲有宝物,我还不稀的参加呢!”楚文清一脸的无所谓,“对了哥,前三甲奖励都是什么呀?”
“男子头甲追风剑,二甲七魂刀,三甲行云弓。女子头甲赤影剑,二甲紫金流华簪,三甲蓝石镯。”
“赤影剑!”楚文清激动轻叹道。
前世她没在意过这些,只当是参与玩一下,所以也没注意到原来前三甲还真是奖励丰厚啊!
“哥,那我走了!”楚文清说罢便往东赛亭走去。
楚恩则望着楚文清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
东赛亭。
庆东已经拿好了红丝带等着楚文清。
“庆东,玉玲,我交代你们的事情都记好了吗?”
“放心吧小姐,你就专心比赛,剩下的交给我和庆东就好了。”玉玲一边给楚文清丝带一边说道。
“嗯。”
不远处一道身影映入楚文清的眼帘,那人身着大红刺金绣衣,腰束黑色缎带,身边围绕六七个丫鬟。
“你就是楚飞云的女儿楚文清?”说话的正是平阳公主赵凝。
“正是。”
“我还以为长得多花容月貌呢!”
赵凝摆明了是要来刁钻楚文清,但是楚文清不在意这些。
“公主,我长得也就是凑合着看,不像公主,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近看耀眼夺目,远望若仙子下凡,我觉得现在跟公主站一块心底里自卑之感油然而生,我就根本不配跟公主离太近,玉玲,我们还不快退下,别碍着公主的眼了。”
楚文清边说边退,赵凝张了张口,也说不出什么话来,眼睁睁看着楚文清装模作样的退到不远处。
“小姐,刚才你为何要那样说话。”玉玲不解。
“那个公主就是来找我茬的,我爹拒绝了她那个亲爱的皇兄的美意,她当然看我不顺眼,说我两句就说去吧,我身上又少不了肉。逞一时口舌之快对我们没什么好处。”
楚文清边说边试着弓。
“快开始了,你和庆东快去吧,有顾尘在我身边就够了。”
“是。”
等到玉玲和庆东走远了,楚文清转过身笑着走到顾尘身边看着他。
“顾尘,我想送你个礼物。”
“什么礼物?”
楚文清扭身指了指远处挂在台上的一把宝剑说道:“那把剑,你喜不喜欢啊?”
顾尘抬眼望去,那是一把赤红色剑鞘的剑,那是作为头甲的奖励,定不是凡品。
“是把好剑。”顾尘微微点了点头。
“那我就把它赢来送给你好不好?”楚文清眼眸若水潭清澈见底,不见一丝尘埃,“就当是……定情信物。”
顾尘心跳突然加快,他静静地看着楚文清,竟然有些晃神。
少女笑靥如花,好看极了。
歌舞退去,马上就是比赛。台下也陆陆续续的有人走到了场地上。比赛场地周围都是驻足观看的丫鬟和小厮,那些权贵们则在丫鬟和小厮们身后的观者台上高高的坐着,桌前美酒美食,视野也足可以看到赛场的每个角落。
参赛者男性众多,而女子并没有多少,所以男子组占的位置较多些。
不一会儿,半柱香点起,男子组那边就已经先开始了,楚文清走近些看了起来。
楚恩是在第五个站位处,此时他已经射完了第二支箭,箭稳稳落在靶心。
“正环六品!”记录官大声的报着数。
“好箭!”楚文清暗自夸了夸自己的大哥。
楚文清又找了一圈并没有找到赵靖,看来他是在下一批人里了。
铜锣响起,女子组要开始准备了,楚文清也不再观望,向着场地走去。
女子组这边约莫一共不到二十位,大梁风气虽开放,但比起摸弓放箭,女子们大多还是更喜欢其他的女儿家喜欢的一些东西,像楚文清和赵凝这样的还是少数,就连女子组这边的三甲奖励除了赤影剑,剩下的就是女儿家的首饰。
但场上人数不多女子组,却吸引了更多人的眼球。
楚文清走到自己的赛台上,她前面是一张高桌,桌上整整齐齐的放着九支箭。
“点香!赛起!”
楚文清手上干脆利落,搭箭、扣弦、拉弓、脱弦,一支箭就已经落在了靶心。
“正环六品!”记录官的声音响起。
“小姐好厉害!”远处的玉玲和庆东激动的叫了出来。
观者台上楚飞云和周湘也一直注意着楚文清。
“清儿这箭术何时这么好了?”楚飞云问道。
“听恩儿说,她跟顾尘学了几日,没想到这丫头学的真不赖。”周湘笑着望向楚文清。
“顾尘?”楚飞云看了看离楚文清不远处一动不动看着她的顾尘,“顾尘箭术确实是不错,可是,看清儿这箭术,并不像是几日就能学成的。”
“自然是我女儿天赋高。”周湘白了楚飞云一眼。
说话间,楚文清便又射出一支箭,仍是正环。
楚文清前世常年在战场,对于这种静靶射箭早已看不在眼里,毕竟战场上能一动不动呆着让你当靶子射的不多。而参加比赛的年龄最大不过二十四,所以楚文清赛场上还是很轻松的。
楚文清扭头看向不远处的顾尘,给了他一个灿烂的笑容。
顾尘的嘴角也不受控制的弯成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十箭下来,楚文清两个甲环,七个正环,那两个甲环还是楚文清光顾着看顾尘然后分心的导致的。
果然红颜祸水啊!楚文清感叹着。
再看赵凝,一个甲环,八个正环,共五十三品,稳居头甲。
楚文清共五十二品,暂居二甲位置。
看来下场绝不能再分心了,不然那把赤影剑就归别人了。
女子组的骑射要在午时用完膳之后了,而男子组那边步射还未进行完,楚文清便正好前去观看。
此时,襄王赵靖正在第三个赛台上。
“哇,那个人就是襄王吗!长得果然俊啊!”
“是啊是啊,连射箭的姿势都快迷倒我了!!”
“哪呢哪呢,快给我指指。”
“就是那位啊,穿蓝衣,第三个赛台!”
“……”
观者台下一群丫鬟叽叽喳喳的欢呼雀跃着,都被襄王所迷倒。
台上张思嫣循着声音也向襄王那边望去,这一望便是目光再也不曾离开过。
楚文清向那群丫鬟看过去,差点笑了出来。
为首的丫鬟正是玉玲。此时她在人群中正一副花痴的模样,也不知道那副花痴样是演的还是真的。
楚文清几日前交代过玉玲和庆东,在比赛当日,找个最靠近张思嫣的地方,弄一群人来夸赵靖,夸的越迷人越好。这样张思嫣就有很有可能去注意赵靖,然后对他一见钟情。
至于为什么楚文清这么肯定张思嫣会一眼就喜欢上赵靖,上一世,张思嫣就是见了赵靖一眼,便要死要活的嫁给他。这次楚文清推波助澜,把她的一见钟情提前了几年。
张思嫣是个大家闺秀,平时大门不粗二门不迈。这次箭术大会是她极少出门的机会,楚文清便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让张思嫣与赵靖见面。
她的父亲张夫由平日里极宠爱他这个唯一的女儿,自从张思嫣的母亲柳双烟因难产去世之后,张夫由便与张思嫣父女二人相依为命,可以说张思嫣是张夫由的命根子。若是楚文清抓住了张夫由这个命根子,那么就不愁他会协助襄王。再者说,张夫由前世最终本就是襄王得力臣子,她无非就是提前做个顺水人情。
但是……
玉玲一副花痴样就算了,庆东你夹在一群少女里这副花痴状算什么,柔柔弱弱的女子里突兀的杵着一个又高又黑的壮汉,捂着脸夸赵靖俊俏,额,这场面看的有些……辣眼睛。
而台上的张思嫣也终于注意到了赵靖,含情脉脉地一直望着赵靖。
楚文清看到了眉头一展,成了。
男子组终于在一阵阵赞叹声中完成了步射和骑射。楚恩稳居头甲,这个楚文清早就知道,前世大哥就是拿的头甲,这次若无意外,肯定还是头甲。
到了用午膳的时候,观者席上早就摆满了各种佳肴,楚文清早就吃腻了,比起这些,还是街上那些小摊更让她喜欢。
“老板,四笼包子,四碗鱼羹,最后四碗酸梅汤!”
楚文清拉着顾尘一行人来到街边,找了个吃饭的小摊位坐了下来。
街上人熙熙攘攘,阳光惬意温暖,楚文清趴在桌子上难得安静地看着行人。
“小姐,你是不是累了啊,我给你捏捏肩。”玉玲见楚文清没精打采的,以为是她比赛累着了。
“不用,我就是有些午困而已。”楚文清打了个哈欠,摆了摆手。
“可你这样会容易受风寒的,小姐,你再忍忍,等我们比完赛回家睡觉去。”玉玲见楚文清上下眼皮打架,眼看着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我就趴一小会啊,等吃饭了再叫我。”楚文清昨夜睡的晚,再加上春困,这会子趴在桌子上就想睡觉。
正当她快要睡着时,迷迷糊糊中身后一阵温暖,随后就是一股熟悉又好闻的味道扑鼻而来,楚文清微睁了下眼睛,原来是顾尘将身上的外衣脱下来披在了她身上。楚文清嘴角弯了一个满意的弧度,继续闭着眼睛打起了瞌睡。
“小姐,吃饭啦!”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玉玲的声音轻声响起,楚文清睁开眼,桌子上已经摆好了吃的,还冒着热气。她微哼了一声,伸了伸身体,强打起精神来。
nnb楚文清将披在身上的衣服拿到身前抱着,“这是谁的衣服?”说着还将头埋在衣服里使劲的问了一下,“这么好闻,顾侍卫,是你的吗?”
顾尘看着楚文清,脸上全是你明知故问的样子。
“好闻吗?我也想闻闻!”玉玲伸出手就要拿顾尘的衣服去闻。
楚文清将衣服往身上一抱,一副护食的样子,“你去闻庆东的去!我家顾侍卫身上的味道只能我一个人闻。”
庆东听后则双手护在胸前,做护住自己清白状望着玉玲,就像她多可怕似的。
玉玲见状,小脸一红,气呼呼对着庆东道:“放心,你身上让我闻我都不闻!肯定很臭!”
“臭也不让你闻!别想占我便宜!”庆东摇晃着头故意气玉玲。
“你!”
“行啦,再不吃饭就凉了,我打听了,这家鱼羹可是附近最出名的,就得趁热吃。”说罢,楚文清就大口地喝了一口汤,鲜香味美,果然好吃,连刚才的困意都消去了大半。
“顾尘,好不好吃?”楚文清将脸凑到顾尘那问道。
“好吃。”顾尘尝了一口道。
“要不要再来一碗啊?”
“多谢小姐,不用了。”顾尘笑道。
“小姐怎么不问问我们好不好吃啊?”玉玲撅嘴道。
“就你事多,这些饭还堵不上你的嘴啊!”庆东在一旁教育起了玉玲。
“我怎么了?”
“人家顾侍卫武功高强,保护我们小姐用的力气多,当然得多吃些,你瞎闹什么?”
“停!”楚文清见那两人又要吵起来,捏了捏眉间,赶忙招架着让他们停下,“玉玲小宝贝,好不好吃啊!要不要再来一碗呢!”楚文清对着玉玲微笑着眨眨眼。
“奴婢觉得好吃,一碗就够了。”玉玲脸上瞬间有了笑意。
哎,人多果然是热闹。
吃完饭,一行人便在街上逛了起来。
“小姐,你今日射箭真是厉害!我跟玉玲激动的都差点跳起来!”庆东在楚文清身后激动的说道。
楚文清听后心中高兴,正想告诉庆东做人要低调,玉玲的声音却抢先一步。
“我家小姐当然厉害!”玉玲骄傲的说道。
“什么你家小姐,也是我小姐好不好!”庆东对于玉玲的这个称呼很不满意。
“我说我家小姐有什么问题吗?你每次都找我茬,你是不是看我不顺眼,你看我不顺眼你就早说……”
额……楚文清在前面深深地叹了口气,后面这两位今天也不知怎么了,怎么一句话不对就能吵起来呢!
“那个,庆东啊,还有玉玲小可爱。”楚文清漏出无奈的微笑看着两人,“我们是一家人,对不对?”
“我跟小姐一家人,谁要跟他一家人!”玉玲白了一眼庆东。
“你以为我想跟你一家人啊!”庆东反攻道。
怎么又吵起来了。
“玉玲庆东啊,你看,我们现在最需要的是什么?”
“是小姐啊!”玉玲庆东毫不犹豫地说道。
“额……那除了我,是不是还得一条心呢?你看,你们俩从吃饭就一直吵到现在,我哪还有心情去射箭呢!”
“奴婢知错了。”
“庆东也知错了。”
“孺子可教!”楚文清满意的点了点头,转而又陷入沉思。
楚文清步射与赵凝差了一品,虽说骑射是她的强项,但她不知赵凝骑射如何。若想拿到头甲,一会的骑射她必须认真起来,不能有差错才行。
楚文清想到这便走到顾尘身边,嗔嗔地说道:“都怪你!”
顾尘满脸疑惑,“小姐为何这样说?”
“我光顾得看你了,一分心就打偏了,得不到头甲就拿不到宝剑,你说怎么办吧!”
“那属下就离小姐远一些。”
“你敢!”
“……”
“若是你能参加就好了,肯定能给我拿个头甲回来。”
“属下没有资格。”
“那我就把它拿过来送给你。”楚文清望着顾尘面色坚定的说道。
用完午膳后,赛事便很快继续进行。
男子组投射,女子组则是骑射。
楚文清换了一身骑马的便服,身背箭筒,手拿箭弓,飒气又利索。
女子组骑射一共放出六箭,六箭之后品数最高者才能为头甲。
此时共九个人进入骑射,楚文清在第二个位置。
第一轮开始,赵凝骑马在赛道上疾驰,在经过箭靶前方时,仰身快速做出拉弓动作。
“甲环五品!”
赵凝露出满意的一抹微笑,放慢身下战马的速度,在不远处看着楚文清的发挥。
楚文清不紧不慢的牵引着马到赛道前。
“驾!”随着楚文清一声令下,战马奔驰了起来,临近箭靶前方,楚文清迅速地上弦拉弓放箭,动作干脆利落。
“甲环五品!”
记录官声音响起,赵凝脸上明显有些得意,看来楚文清的水平也不用太过在意,只要自己按现在水平发挥,头甲不成问题。
楚文清深吸了一口气,皱了皱眉头往顾尘方向看了看,那模样委屈极了。
顾尘难得露出温柔一笑,仿佛在安慰楚文清。
第二轮,赵凝正环六品,楚文清正环六品。
第三轮,赵凝正环六品,楚文清正环六品。
第四轮,赵凝甲环五品,楚文清正环六品。
从第二轮开始楚文清便一直稳稳的射出正环,而赵凝第四轮射出甲环,也就是说现在两人品数相当。
许多人也将目光放在她们两人身上,甚至有些人开始打起赌来。
“平阳公主和永安郡主果真是巾帼不让须不让须眉,这箭术真是一流!”
“是啊,她们两位的箭术恐怕很多男子也难以企及!”
“还有这最后两轮,你们说这两位最后谁会拿得头甲?”
“这可不好说,平阳公主技法精妙,永安郡主箭术纯熟,这最后两轮,比的便是心态,心态好便是赢家。”
“我赌平阳公主胜!”
“我赌永安郡主!”
……
台上台下议论纷纷,各执其词。
赵凝有些紧张起来,脸上也不再是一副得意的模样,她自认为自己从小便学习射击,这天下同龄女子无一人可与其匹敌,没想到当真是看清这楚文清了。
而楚文清骑在马上,脸上却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看到赵凝在盯着她,还举起手摇晃着给赵凝打招呼。
赵凝白了她一眼,不再看楚文清。楚文清则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第五轮开始,赵凝御马奔驰,拉弓射箭,最终射出甲环,而楚文清又是正环,楚文清品数已超过赵凝。
赵凝手中紧握箭弓,她并不在意什么奖励,只是她看那楚文清不顺眼,便一定要赢过她,本以为自己技法高超,能胜出楚文清许多,没想到竟还让她高出自己一品。不行,最后这一轮,她必须要正环,而那楚文清若是甲环以下,便可获胜或打平,打平便还可再进行几轮,她便还有机会,若楚文清最后这一轮还是正环,那她便没有机会胜她了。
想到这,赵凝一张脸便阴沉的厉害,她调整了下自己,便回到赛道上。
第六轮,赵凝仍是身法敏捷地将箭放出。
“正环六品!”
赵凝这才放松了一下,勒马挺着身子回头看,剩下的就看楚文清的了。
只见楚文清仍是不紧不慢地驾马,到了位置,提弓,搭箭,拉弓,一气呵成,手放箭出。
“正环六品!”
随着记录官的声音落下,场上有一小片的欢呼响起。
“小姐太厉害啦!”玉玲和庆东激动的跳了起来。
楚飞云也欣慰的点了点头。
“哥,我姐拿了头甲!”楚关跑到离楚恩不远的地方对着楚恩喊道。
楚恩还未进行完投射,听到这个消息心情也很是愉悦。
楚文清高兴的骑马到顾尘身边,顾尘站在马前,抬头看向楚文清。
“顾尘,我把我们的定情信物赢到了!”
顾尘微笑着,阳光下,映在楚文清的眼眸里,煞是好看。
“辛苦你了!”顾尘张口说道。
……
男子组终于也完成了比赛,楚恩头甲,襄王赵靖三甲。
楚文清也如愿以偿的拿到了赤影剑。
赵凝那边却不太高兴,赵凝在楚文清得头甲的那一刻,便骑上马离开了景林园,身后一群丫鬟和侍卫拥着她身后追着保护她。
景林园外的老百姓早就传开了,说将军府楚家,各拿一头甲,楚家大将军打仗威风凛凛,楚家少爷小姐的功夫也是响当当的。
回府已是入夜,楚文清拿着赤影剑来到屋中,用小刀在剑鞘上刻了两个字。
青辰。
随后将剑递给了顾尘。
“给你,以后这把剑不叫赤影剑,我把它改名为青辰剑,归你啦!”
顾尘接过剑,上下打量了一番,无论从材质、外形、手感上来说,确实是一把难得的好剑,剑鞘一端还刻着“青辰”两个娟秀的小字。
楚文清扭头看了看玉玲,玉玲这小丫头最近老是有些情绪,每次看到楚文清对顾尘或者庆东好一点,她就眉眼有些低落,就像是吃醋了一般。楚文清心里清楚,玉玲自小便在她身边,同她一起长大,以前都是玉玲一个人在她身边,楚文清有什么事或者好玩的都会跟她说,这下身边突然多了顾尘和庆东,她可能觉得自己不被需要了。
楚文清轻笑了一下,来到玉玲身边。
“你看这是什么?”楚文清变戏法般的从袖中拿出一个一枚掐花银簪,在玉玲眼前晃了晃。
“那个簪子!”玉玲瞬间变得喜笑颜开。
今日在街上逛街时,楚文清就发现了玉玲一直盯着一支簪子,于是就偷偷地把它买了下来。
楚文清微笑着环抱着胳膊看着玉玲抱着簪子蹦蹦跳跳的样子。
“高兴了?”
“奴婢谢谢小姐!”
“那你和庆东出去吧,我还有事要和顾侍卫说。”楚文清对着玉玲摆摆手道。
“是!”玉玲说着就扯着庆东出门,走后还很是知趣地将门关上。
“小姐要跟顾侍卫说什么,这么神神秘秘的。”庆东被玉玲扯着,不解的问道。
“小姐自然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你管那么多干什么!”玉玲没好气地对着庆东说道,手里还一直把玩着那只银簪,心里美滋滋的,小姐果然还是心里想着她的。
屋内安安静静地,只剩楚文清和顾尘两人。
楚文清贴近顾尘,“顾侍卫,我定情信物也给了,你欠我的还没给我呢!”
顾尘不解,“我欠小姐什么了?”
楚文清抱着双臂生气道:“你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顾侍卫,我觉得你脑子挺好使的啊!”
“小姐不妨提示属下一二。”
“你确定?”
“嗯。”顾尘点头。
楚文清站在顾尘面前,两人就这样对视了片刻,楚文清突然坏笑了一下,踮起脚尖,蜻蜓点水地给了顾尘唇上一吻。
顾尘只觉得唇上一丝凉意,软软的触感,还似有若无的有一股杏花香气。
心跳仿佛在那一瞬停止了一般,他眼神慌乱了起来,看向楚文清,眼前那人却一脸得逞般的坏笑看着他。
“想起来了吗,顾侍卫?”
顾尘看着楚文清愣了半天才“嗯”了一声。
屋内又恢复了安静,偶尔还能听到窗外几声夜莺啼叫,朦胧的烛光让室内更加染上了一层暧昧。
“顾侍卫一直在这是想今晚一起共寝吗?”楚文清说着便侧着头伸出手放在顾尘的胸前,刻意的将声音压低,尽显柔媚,“我可是很欢迎的哦!”
“属……属下告退!”顾尘向楚文清行了一礼,便礼,便开门飞快的走了。
楚文清轻笑出声,“胆小鬼!”
翌日,楚文清叫着顾尘一同出府。
由于箭术大会上的表现,楚文清趁机对着楚飞云说了几句好话,楚飞云便解了她的禁足,楚文清也不必翻墙出府了。
街上人来人往,楚文清逛着逛着便来到了翠明轩门口。
一进门,翠明轩的掌柜便认出了楚文清,立刻躬身迎了过去,“呦,客官您来了!”
“嗯,掌柜的,沏壶你们这上好的茶,加上几碟招牌的点心给我身后这位爷。”
“好嘞,您入座。”
翠明轩掌柜招呼着顾尘,楚文清转身上楼上雅间走去。
顾尘挑了个楼下的位置坐着,眼睛的注意力都在楚文清的方向,一有状况,顾尘便能第一时刻赶过去保护她。
还是上次那个雅间,门半开着,楚文清一眼就能看到赵靖正坐在窗边喝茶。
“我就知道殿下肯定会在这等我。”楚文清推门而入,给赵靖行了个礼,笑着说道。
赵靖看向楚文清,微笑着说道:“郡主怎知本王会在此等你?”
“我猜的,殿下若是今日不来,那我便日日来,定有一日会能等到殿下。”
赵靖轻笑,用手摆出一个请的姿势,示意楚文清坐到他对面。
楚文清也毫不生疏的坐了下来,赵靖则跟之前一样,将壶中沏好的茶倒在杯子中,放在楚文清面前,动作不快不缓,儒雅至极。
楚文清抿了一口,仍是龙园胜雪。
“殿下还真是喜爱喝这个茶。”
赵靖微微一笑,“此茶味道清冽,清香溢口可半天回味,最是能静心。郡主,可喜爱喝?”
“我对茶没有深究,只能品出好喝与不好喝。这个茶属于好喝中的极品。”
赵靖轻笑,又给楚文清杯中添上茶。
“殿下不好奇我为何知道这茶名吗?”
“好奇。”赵靖看向楚文清。
“其实我以前喝过,是一个人沏给我的。但是现在还不方便告诉殿下那人是谁,总之那人对殿下没有威胁。”
那人就是你啊,楚文清心中暗暗说道。
“郡主不想说便可不说,无妨。”赵靖淡淡的说道,“那日郡主让本王参与比赛,本王做到了,现在可以说缘由了吗?”
“缘由很简单,就是想帮殿下收了张夫由。”楚文清喝了口茶继续说道:“张夫由家中有一女儿张思嫣,平日里对这个女儿可以说是极其宠爱,加上张夫由爱妻因生女难产而死,父女俩便相依为命。那日我让殿下出面,无非就是想让张思嫣注意到殿下,然后利用殿下美色吸引张思嫣,以达到收服张夫由的目的。”
赵靖皱了皱眉头,他本以为楚文清有什么大计谋,听完她这一番讲述后,总觉得很不着调。
“郡主为何就能认定那日张思嫣会注意到我,又会被我吸引呢?”
“这个……那日我也不是很确定张思嫣会一定注意到殿下,若是此次失败我还有其他安排总会让她注意到殿下的。至于为什么我肯定张思嫣会被殿下迷住……”
楚文清总不能说上辈子就是张思嫣一见钟情然后发疯似的要嫁与赵靖吧!
“殿下就对自己的容貌这么没信心吗?”楚文清反问道。
赵靖没有回答楚文清,而是静静地喝茶。
楚文清眨眨眼说道:“殿下尽可放心,那张思嫣可是难得的美人,绝对不会让殿下失望的。”
“既然如此,那本王不如娶了郡主如何?”赵靖放下手中的瓷杯,静静地看着楚文清,“这样一来,楚家不就能更好的辅助本王了吗?”
楚文清的笑容凝固了一下,这个襄王到底在想什么啊!
“额,殿下就别跟我开玩笑了,王妃只有一个名额,可别浪费了。”
“本王觉得郡主很合适,并不浪费。”赵靖缓缓地说道。
“殿下,我们不如商议一下之后的事?”楚文清将话题赶忙转移了。
见赵靖没有说话,楚文清继续说道:“张夫由,平日里与宰相姚从的关系并不好,且多年受姚从打压,在朝堂上的地位也日益俱下,加上他爱女心切,所以朝堂斗争也就少有参与。杀人诛心,若是能收服他的女儿,那他也就好收服了。”
楚文清将手托在下巴下,“殿下可否作副画?额,有珠钗美玉也行。”
“为何要这些物件?”
“送给张思嫣啊!人家小姑娘再怎么心悦殿下,殿下你没有表示,人家总不能去问殿下的心意吧!”
“本王若是不愿娶她呢?”赵靖看向楚文清,眼神中竟带有一丝犀利。
楚文清这才发觉自己一时冒进,对于赵靖来说,楚文清不过是他谈过两次话的人,而对于楚文清来说,赵靖却是她相处过十多年的人,前世他们俩,不说很熟,但也算是站过同一条战线,一同打天下的人。赵靖对楚文清向来也是儒雅温柔,所以以至于现在楚文清见了他,就只顾及自己的想法。他是个皇子,而楚文清竟擅自掺合皇子的婚事。
难怪一向在楚文清面前温文尔雅的赵靖,今日脸上一直带着不悦。
可是前世他跟张思嫣本就结为连理,虽说是张思嫣硬要嫁给赵靖的,但赵靖在她死之前,后宫都是只有张思嫣一人,在京都中可谓一段佳话。他们,应该是两情相悦的吧。
这样一来,她也不算做了什么坏事啊!
“殿下莫要生气,我只是说出自己的想法,若是殿下真不愿,便不用交给我。我再想其他办法。”楚文清说着便给赵靖一个大大的微笑。
赵靖看了楚文清一会,摇了摇头,伸手将身上随身佩戴的玉交给了楚文清。至于为什么,他自己也不知怎的,面前这人说的话属实有些荒唐,可他还是得空来这等着,听她的那些荒唐话。
只当是,打发时间吧!赵靖抚了抚额头。
楚文清接过玉佩,高兴不已,只见那玉佩通体月白,没有一丝瑕疵,玉纹精致,一看就是玉中极品。仔细观察,玉中心还有一个“襄”字。
这么贵重的东西,赵靖都能交给她,看来赵靖这不也挺信任她的嘛!
“皇子的婚事,多由天子做主,不知郡主又有何办法说服我父王呢?”赵靖看向窗外,似乎并不期待楚文清能说出什么办法。
“nb“只要殿下想,您父王怎么可能不答应呢?”
“哦?”赵靖转过头来看向楚文清,眼睛中带有一丝警惕,“郡主何出此言?”
“我的意思是说,殿下早已至婚配之年,若是有良配,我们陛下又岂会不答应?对吧?那个,这几日殿下只需耐心等待,若不出差错,张夫由定会亲自登襄王府的门,殿下到时自行应对便是。”
“好。”
“那我先告辞了。”
楚文清推开门便看到顾尘正坐在楼下一角,她走到顾尘身边,笑着指了指桌上的快吃完的点心道:“这么几盘子点心你都吃光了,你不觉得腻吗?”
“不觉得。”
“原来你这么喜欢吃甜食啊!”
“属下平日体力消耗大,所以就多吃些。”
“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你吃这么多也不胖呢!”说着楚文清就伸出手来不要脸的摸了摸顾尘的腰,顾尘腰间肌肉硬朗,“顾侍卫身材不错啊!”
“小姐,在外还是注意点言行吧!”顾尘并未动弹,任由楚文清的手摸着。
楚文清收回手,嘟着嘴道:“说的像在府内你就能让我碰似的……”
“能。”顾尘应了一声。
“嗯?”楚文清不解。
“小姐,回府吧!”
“哦。”
楚文清走之前将店中所有的点心每一样都点了一份,拎着带回了府中,留给顾尘吃。
顾尘侍卫房的木桌本来就不大,这下都被楚文清买的点心堆成了小山。
他说喜欢吃甜食,楚文清便给他买了一堆。他说喜欢剑,她便赢头甲将剑送与自己。
好像,从来没有这么一个人对他如此过。
他在那堆点心面前一直呆呆地站着,嘴角却不由得露出一抹微笑,连他自己都没觉察到。
“呦,买这么多点心,顾尘,你不怕腻死啊!”
彭欢突然进来,看到顾尘桌上一堆点心,于是便拿起拆开点心,毫不客气地往嘴里投着吃了起来。
“翠明轩的点心,不错啊!”彭欢边吃边品道。
“你吃过?”
“当然,这家做茶不错,点心更是一绝。你买这么多干嘛,吃得完吗你!”
“是小姐买的。”
“小姐对你这么好?早知道我也去小姐那当差了。改天你在小姐面前美言几句,让我也去呗!”彭欢半倚着木桌,头上乌发随意束起,少年笑意盈盈地看着顾尘。
“自己去说。”顾尘并不理会。
“没义气,哎,怎么没人给我买这么多点心。”说着就又将手中的一小块点心抛向空中,用嘴接住吃了起来。
不一会,一小包点心便让彭欢吃了个干净。
“好吃。”彭欢抹抹嘴,起身离开,手里还顺了几包点心道:“谢了啊!”
入夜,楚文清正要入睡,却听到房顶传来瓦片踩过的声音。
她起身出去,看到顾尘正负剑坐在房顶上,月华洒下,落满一身,显得那样清冷。
她运功一跃,飞身落到房间东面较矮的墙沿上,展直双臂摇摇晃晃地一步一步往房顶方向走去。
“顾侍卫上我房顶干嘛?”楚文清边走边问。
“今日属下值夜。”顾尘起身飞到离楚文清不远的地方,准备接住她。
“哦~”楚文清故意拉长语调,“那侍卫值夜都像你这样吗,上人房顶。”说话间便已踏着瓦片走到房顶上。
“这样便于观察周围情况。”
楚文清向四周望了望,万家灯火早已熄灭,只有明月将空荡的街道照成一地银白色,远远望去,夜晚的京都也别有一番风味。
楚文清笑道:“顾尘,以你的功夫,在我房顶我应该是听不到你动静的,你说,你是不是想我了,故意勾引我上来的啊!”
“小姐多虑了。”
“切!”楚文清撇了撇嘴,打了个哈欠,“你继续呆着吧,我要就寝去了,一起吗?”
“不用了。”顾尘低头道。
楚文清觉得顾尘从刚才到现在都不怎么看自己,她低头往自己身上一看,原来自己只穿了件单薄的轻纱寝衣,方才来的太急,忘记只穿寝衣这回事了,夜风一吹,还真有点冷。
楚文清望着顾尘坏笑道:“顾尘,我下不去怎么办,这房顶好高,我好害怕。”
说着,还装作一脸惊恐,害怕的发抖状。
“我记得小姐会轻功。”
“可是这么高的地方,我腿都软了,哪里还会什么轻功啊!你快抱我下去嘛!”说着就张开胳膊等着顾尘。
顾尘犹豫片刻,走到楚文清面前,脸却看向别处,用手勾住她的腰,起身一跃便轻松落地。
少女腰身柔软,加上那寝衣太过单薄,手掌附上去,就像直接触碰一般,惹得顾尘手心发热。
而楚文清那边却一股子云淡风轻的样子,摆摆手打着哈欠睡觉去了。
顾尘站在院落中呆了一会,便一抹黑影闪过,院中又恢复了平静。
……
“哥,你得跟我一块去趟副相府。”楚文清找到楚恩说道。
“怎么了?”
楚文清将楚恩带到一个无人处,悄声说道:“帮襄王说服张夫由。”
“你确定要帮襄王了吗?”
“嗯。”
”好,不过,张夫由现在可不是我几句话就能说得动的。”
“你尽可跟他表明来意即可,结果不必担心。”
“你是有何计划吗?”
楚文清在楚恩耳边将计划和盘托出,楚恩听后皱眉道:“可行得通?”
“行得通“行得通行不通,试过才知。”
“若是告予张夫由襄王的意图,那我们楚家便会暴漏于他,我担心他会……”
“张夫由虽不得势,但他并不傻,副相府如今也是四面楚歌,若真是暴露楚家,他只会多一个敌人,并无任何益处,而且以我前世来看,我相信他现在并不排斥襄王,只是他因爱女处处行事自保,现在只差一个理由让他去找襄王了。”
“既然如此,那我现在就拟拜帖。”
楚文清笑道:“不必着急,过几日便是张思嫣的生辰,我们那时再去,岂不是更好。”
“连张思嫣生辰都记得,清儿想的果然周到。”楚恩摸了摸楚文清脑袋。
张思嫣生辰,虽说去祝贺的不多,但是那日再去副相府,总不会太惹眼,也不会显得太突兀。
楚文清与楚恩准备了些礼物便启程去了副相府。
“郡主与世子特地前来给小女庆生,老夫真是感激不尽呐!”
说话的正是副相张夫由。
“家父因忙于军中事务不能脱身,所以特地让我们兄妹二人来给张小姐庆生,小小贺礼,不成敬意。”
说着,楚恩便让小厮将贺礼送出。
“郡主与世子能来已是给小女面子,实在不必再如此破费。”
“都是家父一点心意,还望张大人能够笑纳。”
“既然如此,那还请世子替我谢过楚大将军,快快进屋入座吧。”
副相府中丫鬟小厮并不多,加上给张思嫣庆生的人少,这就显得副相府十分冷清。
进入厅堂后,楚文清坐了一会并未见张思嫣。
这张大小姐难不成还在睡觉?楚文清嘀咕着。
思考间,张思嫣便挪着青莲微步走了进来,她五官清秀可人,属实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只是不知是不是常年呆在闺中的缘故,张思嫣面色惨白,身姿如弱柳扶风,给人一种病态美人的感觉,让人心生怜惜之情。
“父亲。”张思嫣给张夫由行了个礼。
“嫣儿,这两位是大将军府的楚世子和永安郡主。”
“见过楚世子,见过永安郡主。”
楚恩和楚文清也都回礼。
楚文清不禁感叹,这才是能让人一见倾心的可人儿,瞧瞧人家这姿态,温柔贤淑,声音若仙乐鸣响,让人听得心里麻酥酥的,她一个女子都想拜倒人石榴裙下,何况男子。再对比自己平日作风,翻墙、夜闯侍卫府、调戏良家男子、还经常跷着二郎腿……难怪顾尘一直对自己清冷,这跟张思嫣一比,自己简直就是个男子。
想到这,楚文清默默地将自己跷着的二郎腿放了下来。
楚恩看到后轻笑了一下。
要不,自己以后也换成张思嫣的风格?楚文清如是想着。
不一会,张府便设宴,众人开始用膳。
宴桌并不多,共有三桌,张夫由坐在最中间一桌的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