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城中,那数十士兵与狼的幽影便化作一团白雾,散了开来。涤生也下得地来,既已到此间,不妨也随之深入探个虚实。只见城中到处迷茫一片,雾氛围绕,时而变化做空中的士卒奇兽,向几人窥看。偶有牛首蛇身的异兽飞近,又伸出蜥蜴般的长舌欲向两人伸来,却吃那两个士官模样的幽影恐吓一声,再度飘远。
一道长阶直引向中央最高的一座圆塔。方才在城外看时,这些圆塔不过十余丈之高,但走至跟前仰望,却见远探云霄,望不到那尖顶,不知高有几百丈了。
自踏上长阶开始,身后便飘来数百磷火,方方正正地摆了个阵型在几人身后,而道边每隔数丈便是一方石屏,其上雕着千军万兽,随几人走近而在石屏中移动,如摆开阵势要冲出厮杀一般。
一道高六丈的门缓缓开启,走入之际,身后数百磷火同时发出一声不明其意的呼喝,便自退下。而塔身之内,却响起乐声,虽然旋律甚为奇异从未听闻,但亦不出金石土木之音。四壁雕满花草山河,在绯色雾气中竟自轻飘,且传来一阵百花芳香。而十丈之上又雕着云层轻涌,十数金龙在壁间舞动,又离壁飞出,上下飞行片刻后又回到壁间成为那毫无声息的石雕。
涤生大声道:“尔等究竟是何等人?弄这般玄虚。既有事,何不尽快出来相见。”
他这般呼喝却吓坏了那两个士官幽影,双手招处,似有重物压在两人腿弯,要强令两人跪下。涤生虽不肯,强自挣扎,但如今已是凡人,又如何能抵得过这鬼魅般的力量,被迫跪下之际,嘴中尚在谩骂。
“圣王之前,休得无礼!”
只闻一人喝了一声,如奔雷般在两人耳中炸响,整个塔中都被这声一震,壁间万物停止了运动,而那两个幽影士官闻声更是方做出一个举步欲逃的样子,便已被震散成两点磷火,仓皇飘出塔外。
两人心知这是以真气所致,若是常人,闻得这一喝声轻则昏迷重则心管断裂,即如那雪神的镇神吼一般。两人虽未被震晕,却也觉气血翻涌,说不尽的难受。
“如此看来,你二人都非常人?”
只见一人从雾中飘来,身着阴阳袍裙,手脚细长,头顶盘髻戴着一个金钩冠,显见是修道之人。只是面白如傅粉,一丝血色俱无,且双目间距甚大,几退至额边,且瞳目金黄,内竖一道黑线,似蛇目而非人眼。
萧秋明笑道:“如此看来,阁下也非…常…人。”这“常”字自然是要刻意说得模糊些了。
那人却也未恼怒,却飘近围着两人绕飞一圈,又道:“原来不过是两个二八少年,想来也不会是那人间武尊了。”
两人闻言一惊,萧秋明道:“尔等为何要找我……为何要找那武尊?”
“既不是人间武尊,何必与他们多话,杀了便是。”
只听得空中一个苍老的声音,虽未有意高声,却也震得四壁摇晃了起来。
那非妖非道之人此时转过身拜下道:“灵武陛下,此二人虽非武尊,但必有关联。我那血影晶球之上,武尊之气在方圆数百里之内出现。此二人中必有一人与那武尊有血缘关系。”
只见雾气散开,塔内现出三架玉座,高可十五丈,其上端坐三个帝皇装扮的人物,直有四十余丈之高,周身皆为磷光烟气所构。方才发出声音之人坐在右边下手,金鎏冠下长眉与两道胡须竟都为白龙组成,眼中涵光聚影,直若两道深潭。
“三弟你怎和生前一般,只知打打杀杀。既已请来,当好生款待,如此客人才愿告之那武尊行踪呢。”左首之人向那“灵武帝”道。此人闻声又分明是个女子,其声娇媚异常,如熏风暖香,闻之即叫人恍惚,只感无比亲近,恨不能当下便听其言践其行。
涤生便觉心旌一摇,全身涌起一阵暖流,心知有异,急刻收束心神。而萧秋明不知何故,却未受其影响,笑道:“既知我二人为客,岂有这等请法。”
“啖星姐,你就让我杀了这两个小畜生吧。九州之内,谁敢对我等如此无礼?”那灵武帝怒道,传在二人耳中更如裂帛惊涛一般。
那唤作“啖星帝”的女子格格笑道:“三弟你当如今还是三万年前吗?休说我等已无法再回世间,即便能回人世,谁还识得我三人?”
灵武帝怒极,全身磷光闪烁似要站起,但中间一直默不作声的圣王却叹道:“三弟你委实性子万年不改。休说这两个小娃娃,如今世间有那几千载修真之人,恐怕对我等来历也不甚知晓了。你依旧是舍不得生前啊。枯龙子,你既言这两个少年与那武尊有关,还不尽快问出其下落来。”
那枯龙子向中间的圣王跪拜道:“泰辰陛下,既得武尊血亲,也未必定要找到那武尊了。只需将武尊血亲之人炼化,用其生血祭奠,亦可使四陛下聚魂重归。”
啖星帝道:“如此可令四弟改掉血誓?”
枯龙子道:“这个倒是不能,唯有将人间武尊的命楔炼出,与四陛下阴灵化合,方才能去掉血誓。”
啖星帝叹道:“如不更改血誓,四弟重归岂非仍是与我等为敌?”
灵武帝喝道:“我却不怕他,铸形重归,我才能与他真正见个高低。不然像现在这般,虚幻地杀来杀去,纵再杀上个几万年,又有何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