涤生被那团团白丝困住,欲待催动真气将玉笛化作罡气解脱这束缚,那两点红光已在甬道间带着阴寒之气接近,一阵白雾弥漫,涤生本就被白丝缠上,如此一来更不能视物了。
虚冥中只觉眼前红光大盛,到处有红花遍放,只闻得一声惨嘶,本来已经袭近的一双毛茸茸的细足立即缩回。只听得空中劲气纵来横去,涤生虽双目难睁,亦觉得强光太盛,似将自己身躯都穿破为真空一般。那怪物连连闷哼,在送月花舍身护主的凌厉攻击之下,又退回了那个甬道。
涤生身上的白丝在送月花红光久照之下尽皆散去,但涤生双目已受些许寒毒,暂时无法恢复过来,便盘腿在甬道中间坐下,以真元在体内三转,慢慢驱散那侵入身体的寒毒。
奇的是,随着那迷蒙的白影在眼前慢慢淡去,涤生眼前却又慢慢升起一些影痕,如传神照影一般观着虚空中一些幻象残片:
一帘广瀑之前,一男一女正执剑对舞,时而林间绕转,时而潭上双飞。抑或青丝垂地,双肩背靠。这情境只如涤生与若离在玉清净宫中修习戏对一般,只是他们何曾有过这般亲昵?
一道险山恶途,这一对男女携手在雨中狂奔,纵被荆棘划得臂上都是红印,亦不敢停下脚步。暴雨狂泻,两人相搂躲于一洞中瑟瑟发抖,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惧怕。而空中一白衣人来回飞行,似在寻觅两人,双手间发出道道明焰,落在山前山后,满拟将此地方圆之内一切生灵击杀。两人在洞中惶惑难安,相搂更紧。
一方地阕之中,百千烛台高照,俱放着青色的火焰随意摆动。一女子向着一个透明的缸中拍打呼喊,其中坐着一精壮的男子,赤着上身。见到女子到来,此人也似甚为激动,在缸内四处乱撞,只是破损不了分毫。许久之后,两人终至绝望,隔着缸将双手互抵。缸中升起一团红雾,一个火红的巨虫如蛇般将男子缠住,随后一对鳌牙夹住男子头颅,即将将其吞没。而女子哭软在地上,亦未发现地阕中烛焰晃动,长线挂落,一只极其巨大的蜘蛛正向她吐出团团蛛丝,顷刻便已裹成一团白茧……
三段残像之后,涤生已将体内寒毒驱尽,双目恢复了视力。送月花回到玉笛之上,却仍放出明灭不已的红光,涤生便持着玉笛在甬道之内慢慢前行。
尚未走到甬道深部的口子,却见几条长满细毛的尖足在洞口缩回,随后便听得一个女子凄厉的呻吟声,似在受着无穷酷刑,且从洞口不断传入闪烁不停的光影。
涤生正小心戒备走近那洞口,却陡然觉得身后一阵寒意袭来,不暇思考在空中一跃,翻身之际,玉笛化作的千道剑光将整个甬道映得通碧直若透明。尖利的啸声中,空中一个红影掉落下来,在地上扭曲挣扎,却正是那条飞蜈蚣。
师兄!
洞内一声悲鸣,腥雾如云般涌出。涤生方待将剑光返身放去,却已被一双蛛足倒挂了起来。只见一个栲栳大的漆黑脑袋盯在面前,两排金黄的复眼无尽仇恨之色,那巨吻之间的碎齿也摇动不休,直欲向涤生噬落。涤生岂能容它伤到自己,右手运转玉笛,直刺入巨蛛嘴中。阵阵白烟从巨蛛身上冒出,那巨大的腹部一阵翻涌,炸出团团绿色的粘液,便即倒在地上再不动弹。
涤生跃下地来,看这细足有四五丈之长的白毛蜘蛛已然失去了一切声息,便又往甬道中间那受伤的蜈蚣精而去。
只见这蜈蚣精在地上不断扭动挣扎,下身已被斩断,拖着黄色的痕迹在地上拉开一道长线,只是要往那蜘蛛尸身处爬去。再看它头部长出一三寸的圆瘤,其上却正是一个男子状的人面,满脸愤恨之色紧盯涤生,双眼碧红如似要冒出火来一般。
“你到底是人是妖?若惜命的快报来历。”涤生向那蜈蚣精叱道。
“微命何足惜!只是你杀了我师妹,我此世无能为她报仇,来世必要你百命所偿。你快杀了我!”那蜈蚣精愤恨道。
涤生见他怨恨至深,人妖不辨,虽然不惧,但看他拼命扭着半截身子只是要爬向蜘蛛精身边,心下却略为恻然,不觉道:“世间真有人愿收你们这等妖精为徒吗?”
“妖?你说我们是妖?”那人惨笑道。“我二人原先与你一般无二,俱是常人。若不是遇到那毒辣的师父,何致变作这般模样!”
涤生一震,万没料到这两个虫妖竟是常人所化,而且更是其师父所为。不知他二人犯下了何等样的罪孽,才会令他们的师父将他们变作妖物。想起方才在甬道内闭目所见幻象,那一男一女一定是面前生死相隔的这对蜘蛛蜈蚣精了。
未料那人心下对涤生实是恨极,见涤生正思索出神,猛然将半截身体射起,一对毒牙直向涤生噬去。幸得手中玉笛与送月花合璧后灵警异常,径自脱手飞去,一溜绿光击打在蜈蚣身上,冒出火光,一股焦臭之味充溢洞间,这蜈蚣精已奄奄一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