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教众人虽然带着他一同上路,但把他看管得极严,像是担心他会暗中把烈烈带走,几乎不让他二人见面。
但也许是受了教主之令,天一教众人对他极为礼遇,吃穿用度,无不是以上宾之礼相待。
燕青阳却只穿自己离开酒坊时带的几套换洗衣裳,吃的也是自带的干粮,即使别人和他说话,他也回答得十分简短,能不说话时尽量不说话,只是不停地往烈烈可能离开的方向看着。
其实烈烈早就被赵洪等人坐了马车带走,他这时已看不到,众人开始时只觉得好笑,笑他对一个不是自己生的孩子也这般牵肠挂肚,但看到的次数多了,也不禁有些唏嘘。这个男子对烈烈的爱似乎比真正的父亲更为深厚。
乔玄冰听说他并不沾天一教的一衣一物,对于送来的东西都原封不动的送回,一笑了之。
在他面前想保持气节的有很多人,无非为名为利。
这个薛老板作此态度,无非是想提高自己的价码,得到他真正想要的东西。毕竟那孩子不是他的,要说有亲情,只怕也是有限。
天一教远在关外,已是春末,关外的风依旧冷得刺骨。
烈烈回到乔府后,乔老夫人对这个孩子爱逾性命,不管孩子提出什么任性的要求,都会办到,只是坚持不让他和青阳相见,只允许青阳每天能来看烈烈一次,而且不能让烈烈看到。如果被烈烈发现,就再也不准他来看烈烈,目的不言而喻——烈烈才只三岁,并不明白世事,再过两年很快就会把他这个义父忘记了,而只会记得乔玄冰这个父亲。
青阳没有答应住进山庄,而是在山下小镇上开了一个酒坊,每天下午末时就关了店门,花两个时辰的时间上山,只为悄悄看烈烈一眼,然后再摸黑下山。
身负武功的人上下山不过只一炷香,但两个时辰,对于一个丧失了武功的人来说,已是极限。
一晃就过了半年。
这一天下了细雨,空气冷得像冰,飕飕地往衣服里钻。
青阳到乔府时,全身已湿了一半。听乔府的丫环说烈烈会抱到花园去,他急急转到花园后墙,他把伞收好,放到一旁,不敢露出行迹,于是爬上三丈高的围墙,双手攀在墙上,等了小半个时辰,丫环们才抱着烈烈出来。烈烈哭闹着要回去,于是丫环们又哄着他一齐离开了花园。
他攀在墙头上一个多时辰,只为了看这一眼,手早已累得发酸,这时一滑,登时从墙上摔了下来。
其实并不算很痛,但全身上下都湿透了。
他慢慢挣扎着,要从泥泞中爬出,雨却像是在此时停下。
遮住他的是一柄油纸伞。打伞的人一袭深紫银纹衣裳,握住伞柄的手掌修长而稳定,容颜端丽,气度雍容。
青阳低头看到自己浑身泥泞,手掌膝盖上全是擦伤,露出一个干裂的笑容:「乔教主,你好。」
乔玄冰看着他脸上那个惨澹难看的笑,奇怪的是,并没有觉得碍眼。
「天色晚了,你在这住一晚吧,明早再走也不迟。」
「不了。我还有事。」
「你刚摔了一跤,身上还疼,恐怕下不了山。你进来,我让人拿药酒给你擦擦。」
「不了,这点小伤,不疼。」
乔玄冰看着他低着头,发丝如墨,声音恭顺,却是异常坚决,微微有些诧异:「你似乎很不喜欢乔府?」他一直以为,这个人是为了得到什么而坚决不肯住在乔府,宁可住在山下小镇上的破烂酒坊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