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妇人的丈夫是个白面书生,乃是古代富豪岳父最喜欢投资的一类人。
他们往往文质彬彬,饱读诗书,谈吐不凡,一看就是非常有前途的潜在人才。
像他们大汉的开国功臣陈平,就是因为有着一副好皮囊以及满腹才华被富豪相中,斥巨资把死过五次丈夫的孙女嫁给了他。
只是这样的成功投资案例其实少之又少,倘若女方家中人丁稀少,没有立得起来的人物,很可能就落个人财两失的结局。
不仅家财被人给夺走,连自己也被对方磋磨死。
像这家女郎家中就只有姐妹二人,妹妹还小,姐姐刚成婚不久,女婿一直住在岳家。
上个月岳父出门经商,女婿说是想跟出去长长见识,实际上联合仆从在船上谋害了岳父!
家中只余下两个孤女,族老不仅不主持公道,还伙同女婿想要瓜分所有家财。
女郎陈述完自家的遭遇,含泪说道:“请府君为我父亲做主。若能查明真相,民女愿将一半家财献出,为郡中修桥铺路!”
外头的人群中传来叱喝声:“族中财物岂能由你个外嫁女做主!”
霍善本来正认真听着女郎的陈述,听到有人打断后抬头看去,只见有几个老者正奋力往里挤,一副生怕自己进不来钱就没了的猴急模样。
霍善让人不要拦着,把该到场的人全部放进来。
人多才热闹嘛。
等人都到齐了,霍善才让丈夫和族老也讲讲他们的观点。
族老表示女郎是在信口污蔑,根本就是无中生有,她父亲是落水死的,女婿第一时间下水救人,只可惜没救回来,这哪能怪女婿?
她肯定是听了外头的人的撺掇,听说她花重金雇佣了个游侠当护院,游侠哪有什么好人,她年纪小,被蒙骗了……
丈夫则表现得深情款款,还替女郎辩解起来,说她是刚失去父亲,心情悲痛过度,并非是故意扰乱公堂,还请府君恕罪云云。
人都是容易动摇的,听了丈夫这番话,围观群众不由都觉得他似乎是个好人。
即使被妻子告上公堂,他还这么替妻子辩解,足见他人并不坏啊!
据说人在太过痛苦的时候经常会胡思乱想,难道真的是这女郎想多了?
按照律法,诬告别人可是要按照自己状告对方的罪名来服刑的啊!
外头议论纷纷。
霍善看看那垂泪的女郎,再看看那一脸柔情的丈夫以及痛心疾首的族老,眨巴了一下眼睛。
他对各执一词的三方说道:“说谎的人是要被定罪的哦,你们有谁想改个说法的吗?”
三方都坚定地表示自己没说谎。
霍善见他们都不想改口,随手给那丈夫扔了个【祸从口出】。
他已经用过这玩意一次了,也算有那么一点经验,所以他问那丈夫有没有什么想要补充的。
丈夫马上开口了:【我能有什么补充的?我刚才讲得那么动情,难道还不够吗?】
【没见到那么多人都支持我吗?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什么都不懂!】
【还有这个该死的女人,居然敢把我告上公堂,等回去看我怎么收拾她!】
【她妹妹倒是不错,等我把这碍事的女人处理掉,正好可以把她妹妹娶来当续弦。比起这种骄横跋扈的女人,我还是更喜欢那种温婉听话的。】
众人都呆住了,没想到这丈夫居然会当堂说出这么一番话。
霍善抱起面前的饮子咕咚咕咚地喝了两口,才问那丈夫:“你再讲讲你那老丈人是怎么死的。”
那丈夫表情有些惊恐,嘴巴却控制不住地说起了大实话:【我那老丈人不就是我伙同仆从把他推下水淹死的吗?我早就把他身边的人换的换、买通的买通,他却还傻乎乎地对我掏心掏肺,真是愚不可及。】
【不过我那老丈人本来就是个傻的。我要是像他那样坐拥偌大家财,早就左拥右抱了,哪像他这么蠢,丈母娘去世后就再也没看过别人一眼,把两个女儿当成宝捧在手里,连个儿子都不生!】
【就他这样的蠢人,凭什么能大富大贵?这富贵合该由我来享用!】
这丧尽天良的发言听得霍善感觉刚喝进嘴里的饮子都不那么香甜了。
世上居然有这么厚颜无耻之人!
霍善摇着头点评道:“仗义每从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这话一出,外头特意过来围观他们这位小太守审案的读书人都涨红了脸,想为读书人辩驳几句,偏偏自己也很唾弃那个处心积虑谋夺别人家财的混账。
霍善转头看向那几个族老,问他们是不是丈夫的同犯。
对待这些家伙根本不需要用到【祸从口出】,他们见势不妙马上就伏拜在地哭着表示自己根本不知情,都是那混账许诺了给他们好处才会鬼迷心窍掺上一脚!
开玩笑,那可是杀人,他们可不想搭上自己的性命。
霍善按律把那丈夫和几个族老都给处置了,正要宣布退堂,那女郎却坚持说要依照诺言捐献一半家财给官府,此后她们家中所有产业的利润都上缴一半给府库。
不少聪明人都回过味来了,这女郎分明是知道凭自己姐妹二人肯定保不住那么多产业,所以干脆拿出一半家财向太守投诚!
这要是攀上了太守,一时半会还真没有人敢再打她们的主意。
霍善一本正经地对那女郎说道:“秉公办案是我们应该做的。”
那女郎回道:“民女虽是一介女流,却也知道什么是一诺千金。倘若民女连自己说出的诺言都不遵守,日后肯定不会有人愿意再信任我们。”
霍善不懂那么多弯弯绕绕,既然别人非要将家财献上来,他也没有非要拒之门外的道理。他说道:“那好吧,你找……唔,我们霍长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