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有的说褚书记这是政治作秀,挥泪斩马谡,演的是一幕老掉牙的戏。还有的则直截了当埋怨他,不该在那个时候站出来将杨旭的军,因为杨旭即使再不好也是他多年的恩师也许这一切都有道理又都没道理,反正一直到多年之后,他才又离开政研室,在已经当了省委书记的褚渊的一手操纵下,又出任了位高权重的省计委主任。
然而,正当他开始筹划着竞选副省长的时候,褚书记和原省长却都离开本省,荣调到另外更大的省当书记了。新上任的白书记和郝省长,没有一位和他有直接的关系。所以,当新华社那篇华光公安局长王强是怎样草营人命的的内参稿发出来的时候,狄小毛一下就感到走入了一片泛着绿苔的沼泽地,再也没有力气前进一步了
已经入秋了,天气依然如此闷热,天际的一抹淡云烧得火红,似乎正蕴藏着一场即将到来的暴风雨。狄小毛独坐在阳台上,一直看到天色昏暗,一幢幢楼宇都陷没到夜幕之中,才独自一人躺在床上。自从当了副省长,搬进这座小楼里,他和老婆、儿子便总是各居一室,这小屋就成了他完全属于自己的一个世界。全新的意大利家具,在微微的月色下泛着柔和高贵的光。他躺在床上翻一个身又翻一个身,突然门开了,一个披着粉红睡袍的影子走到了床前。
狄小毛往里面靠一靠,让席美丽也躺下来。这些年,她明显地发福了,躺在床上像一座散发着青草味的肉山,占据了大半个床。狄小毛闭上眼,小孩般依偎在这山的旁边。两只肥滚滚的手开始在他身上摸索,并很快找到了最要害的地方。
不等他打完寒噤,热烘烘的身子也压了上来。一种身体的覆盖,来自于四面八方,他只感到巨大的压迫与晕眩,连气也喘不上来,似乎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肉的波涛里挣扎”汗出来了,狄小毛努力腾出嘴来,哧哧喘气。
你怎么啦?
这、这为什么这么软面条似的?
太累了,一点力气也没有再说,都这么大年纪了
胡说!现在的人,六十多岁还包二奶呢,你才多大。工作还不就那么回事,哪能累成这样是不是在外头包啥小蜜了,每天弄梳得你毛干血尽,空管管儿了才回来?
这叫什么话!我就是有那个心,也没有那个胆呀!狄小毛生气地说着,情绪却倏然间来了。他想换个位置,却怎么也翻不过身,只好无助地说:你看你,哪有这样
这样怎么啦,你们男人们天天在一起浑说,这不是叫啥倒浇蜡烛?
不管床上地下,屋内屋外,人在许多情况下许多事情上,总是这样的无奈和无助。狄小毛不再徒劳地挣扎了,努力集中自己的情绪。许多年来一直是这样,这使他有一种发自本能的厌倦与不快,甚至有点儿被强暴或受虐的感觉。正因为如此,一有机会他总是要回避,但越是回避她就越是疯狂,这使他感到自己就像一只可怜的小兔子直到风平浪静,一切都浮出水面,席美丽忽然抱住他,轻声说:这么些年,你难道真的没碰过别的女人?
没有。
那个筱云,也没碰过?
多少年前的事了,怎么可能呢。
席美丽真的心疼起来,抚着他满头的汗:你呀,就是身体不行,咱们现在什么都不缺,就盼你有个好身体哩。赶明儿起,你每天喝点参汤吧,我听说那是大补的。
狄小毛也有点动情,在黑暗中笑笑:快别瞎忙活了,那要多少钱呀,我可是农民的儿子,还不至于那么金贵呢。
钱!钱的事你就别管了,再说那能值几个钱?
说到钱,狄小毛立刻想到了王强,就在王强被选为全省十大新闻人物的前夕,不是还给他送过五千块钱吗?人哪真是难以想象,那一段王强多么风光,到处巡回演讲做报告,身上披着彩带,报纸上有影,电视上有声,在省委礼堂那个场面恢宏的授奖会上,王强还拉住他的手,让记者一连嚓嚓了好几张像
谁能想到,内参中讲的却是完全另一种模样。他虽然已做了批示,并报告了白书记,能做的一切都做了,连那几张合影也让胡玉山找出来全部销毁,但有时他忍不住想:内参中的王强,真的是那个王强吗?虽然白纸黑字印在上面,但他真怀疑是不是同名同姓的另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