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难怪,就算是以枢机快速运送她们,这其中的路程和能源问题都需要考虑,她们不仅需要在施瓦利途中中转,一路上还没办法自由活动,其中有好几个晕车的圣女更是吐得满地都是酸水,可折磨人了。
而现在返回纳黎之后还要在信徒面前露面,简直是没把她们当人看。
“各位!”
可就在这时,教堂大厅的前方一声苍老严肃的女声倏忽响起,便让她们瞬间身体一绷地站直,小心翼翼地看着前方在几位骑士前站着的苍老修女,她是负责圣女班纪律的纠正神官,私底下米莉卡她们就叫她“老妈子”。
“咖雨神官大人。”
“回来教堂经受洗礼是圣女们应付的职责,在这里发牢骚是想要吃戒律了吗?快点去更换衣物,晚上还要参加礼拜!”
“是,神官大人。”
几位圣女都唯唯诺诺地点了点头,只有米莉卡叉着个腰没任何动作,虽然也没反驳就是。
其余的几位圣女很多都是年轻的教会学校之中选上来的佼佼者,而米莉卡的背景则比她们要复杂许多,她的父亲是纳黎的大主教,因此即使放肆一些咖雨也拿她没什么办法。
但这并非意味着她的圣女是不称职的,作为圣纳黎大学毕业的文学与经学双学位的优秀毕业生,她成为圣女的领袖绰绰有余。
咖雨不悦地扫了一眼那如同刺头一样的金色圣女,脸上表情不满的同时却又没说什么,只是轻哼一声便转头带着那些骑士离开。
再经历自己顶头上司的这么一闹,原本就萎靡的圣女们便更是有气无力,一边拖着沉重的身体往前面走,一边吐槽道,
“还以为今天要礼拜那个老妈子要去黄金宫为女皇礼拜呢,没想到现在就回来了,吐槽还被她撞见了,这下可麻烦了……”
“麻烦什么,大不了就是抄写创世经而已,她能怎么办。”
“那是对你啦,米莉卡,我们可不一样……要是我们的圣女身份被取消的话,可就要回老家的教堂当修女去了……”
身旁的同伴无奈地笑了起来,米莉卡皱起了眉头下意识就要说“不当圣女就不当圣女”,但看着身边这群同伴的表情,这句没有情商的话却始终没能出口。
圣女职位无论在卡度还是纳黎的母神教体制之中都是极其宝贵的,不然她的父亲也就不会让她来这里镀金了。而且和她还有其他选择不同的是,这些其他圣女可完全无路可走了,她说这话便有些不近人情了。
但情商归情商,不爽还是要不爽的。
“……我知道了啦,快去吧,不然那个疯婆子又要叨叨我们了。”
“哈哈,米莉卡,你对她的称呼又变了哦。”
米莉卡叹了一口气,看着身边又强打精神起来的圣女同伴们,她内心之中的烦闷却越来越浓郁了。
老实说,最近米莉卡是越来越不爽了。
其实不仅是这种按部就班的圣女生活,这能有什么抱怨的呢,她是如此,而身边的那些圣女也是如此,甚至于她们比米莉卡还要更没有选择。
但真正让米莉卡难过的是,她和她的父母不知道什么时候产生了隔阂。
如果安排圣女的工作是为了米莉卡好,那么为什么要为她介绍相亲的对象,而当她觉得不合适的时候却要表现出不悦来呢?
如果介绍相亲的对象是为了米莉卡的后半生着想,那么为什么要责怪她放走伊莎贝尔的事情,难道身为看着伊莎贝尔从小长大的神父他不知道伊莎贝尔的性格,不知道她看到伊丽莎白屠杀血亲时的绝望吗?
米莉卡正是因为看不下去伊莎贝尔要在这样的黄金宫之中遭受折磨,所以才偷偷帮助她逃离的,但父亲知道之后却打了她,责怪她擅作主张,辱骂她没有脑子。
或许父亲只是担心她引火烧身吧,她都知道的,只是在内心上她还是觉得有些烦闷,对于目前的生活觉得不满。
这些话她从未和别人说过,无论是父母还是这群朝夕相伴的圣女姐妹。
因为她始终明白一个道理,痛苦是无法比较的,很多自己的所思所想别人非但无法感同身受,反而会觉得矫情。
你家里如此优渥,还有那么好的父亲,要是我这样,我恐怕睡觉都要笑醒了,你难道还有难过的事情吗?
你还如此年轻,还有我们给你铺路,一天想这些有的没的,要是你在我这个位置,你难道还有心思去想这些没用的吗?与其这样还不如上进一点,别给我们给你的上司摆脸色,好好和同龄的异性相处……
人们总是用“何不食肉糜”来描述荒谬的俯视视角,也经常用“金锄头锄地”来描述荒谬的仰视视角,其实总而言之,都不过是在控诉“换位思考”的极端困难而已。
既然如此,那便这样得过且过吧。
米莉卡是这样想的。
她撅了撅嘴,和圣女们返回了大教堂的上层,四周虔诚信徒的祷告声与焚烧的有形香气萦绕,好像化作了有重量的锁链,让空气也变得沉重起来。
母神慈爱的注视之下,是米莉卡百无聊赖伸着懒腰的动作。
圣女班每一位圣女都有单独的宿舍,待得到了宿舍区时,她们携带的那些行李也早就被带到了她们各自的房间门口。
“那就这样,米莉卡,好好休息一下,吃完晚饭之后我们再集合去做礼拜吧?”
身边的同伴似乎是看出了米莉卡的心不在焉,便如此轻声开了口安慰她,将神散的米莉卡重新唤醒,她连忙微笑起来,对着同伴开口道,
“好,你也是,好好休息一下。”
“嗯,再见了。”
圣女们纷纷散去,回到各自的房间去休整。此刻才刚刚下午,距离晚饭还有好几个小时,这期间她们都可以休息,进行一些沐浴和整理的活动。
米莉卡拖拽着自己有些沉重的行李,返回了自己的房间,里面还算宽敞,有独立的卫浴,有魔法供水系统,可以说是条件相当不错了。
她懒得收拾行李,甚至连衣服都懒得换,只是轻声和摆放在门口旁边供奉的母神像打了个招呼便猛地平沙落雁式地扑到了柔软的床铺上,舒舒服服地在上面伸展了一下自己有些酸涩无力的四肢,就像是游泳那样快乐和自然。
她深吸了一口气,虽然依旧觉得身体十分沉重,却至少比先前要好一些了。
随后,她这才抬起一点脑袋看向了床头柜的方向。
那里,放着一把防身用的手枪、一柄魔法匕首以及一个相框。
相框之中是三位年轻的女孩,笑颜如花地对着镜头比出了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