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过了多久,屋外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把半寐着的艾叶吵醒。他猛地直起半个身子竖耳闻见银铃声,当是那人回来了。
艾叶听着那脚步罡正,踱回了房去,像是在宽衣。心生奇怪着他难道这么早就要入睡?没成想那人捯饬了好半天也没完,想解个衣服应该用不了那么长时间……
难不成是在更衣?
果不其然,听得他再推开门,好像还牵了匹马出来。马蹄声嗒嗒踏在地上,寂静傍晚时分荡得格外远。
艾叶忽然觉得心里极不是滋味。
这妖咬了咬牙,连外袍都顾不上套,直推门冲了出去。
就见顾望舒眼下换了件缁色交领深衣,外面套着个宽厚大氅,手里握着马缰,闻见门开,蓦地回头望了自己。
他还未曾没见过不穿道袍的顾望舒,于是笃定了这人定是要下山去,可这眼看着就要日落西山——
“这么晚了,你去哪儿啊!”艾叶在身后大声喊道。
顾望舒脚步一缓,语气平淡地应付道:“与你无关。”
说罢牵起马往外走。
身后的妖沉默了会儿。
“顾望舒你给我站住!再往前走一步,我便把那马的肝肺给挖出来!”
顾望舒眼底泛了丝不耐烦地疑惑,不悦道:“又发的什么疯。”
“我问你,我今日那般不正常,你真就没担心过半分的吗!”
艾叶一跃腾空落在顾望舒面前,指尖寒光一现拍掉顾望舒手中缰绳,刺得他针扎似的猛收回手。
顾望舒满脸困惑,眉眼拧成一团。
艾叶炸了毛似的大声控诉道:“我央你留下来陪我,我说了我冷,我一个从来不畏寒的妖和你说我冷!你却连一刻都不舍得陪我坐坐……行,你说你有事,忙的,好,那我等你回来。好不容易回来了,关心都是奢求,连声招呼都不打,看都不看我一眼扭头就走,还是要下山,出远门!”
艾叶鼻子里泛出哭腔,抓着人胳膊道:“都这个时辰了,你能去哪儿,外出过夜不成了!”
“……无理取闹!”顾望舒甩了胳膊,适才被他咬的手背还在隐隐做痛:“说过公事要办,为何定要粘着我纠缠不放了,且不说我并无事事需与你报备的必要,苏盟主与我多年未见应邀到花满楼吃酒,怎么,你莫非还要跟去闹事不成?”
“花……”
艾叶心头大颤,晃地脚软退出半步:“花满楼,不是个窑子吗……也,也对……这深更半夜除了那种地方……”
他再仰头失声道:“可你修道之人,怎能去那种花柳肮脏之地!”
“……”顾望舒垂头扶额半晌,耐心早到了极限,咬牙一字一顿道:“只是,去,吃,酒。我有话定要与苏盟主相谈,求你莫要再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