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是昏得彻底了,自己刚吐出那么大动静也一动不动,一副甩手掌柜似的生死由天,不得不烦闷叹气,弯下腰一使劲打横给他抱了起来。
“还说什么要与我结仇算账。”顾望舒半哑着嗓:“该被扔下山头的无情人是你。”
他抱着艾叶自后山往下走,倒也没显得多么吃力。
顾望舒虽看起来并不是十分魁梧精悍,但毕竟常年习武,力气还是够用。
抬眼望夜月明星稀,后山安宁静谧,很难想象得到刚刚他与这妖如何经历了一场生死决战。
他并未走来时钻的野山洞子,而是选了条石阶大道,端着怀中伤患踏得稳当。
夜凉如水,冷冷清清得只有脚步空冥回响再山中。行了许久,盘山的山路兜兜转转了几圈,终于是露出面平地,接近出口。
顾望舒蓦然停下脚步,抬起眼来。
禁山的入口处,即便是天际还未泛明的后夜,早已经布了一大队的守山道士围在这里,顾长卿一身白氅迎风凛凛,背后几十人无一不是寒刃出鞘,横眉冷对。
跟着顾长卿来的那些个见了来人是他,纷纷神色慌乱,面面相觑不敢言语。
顾望舒泰然道:“好大的阵仗。”
顾长卿剑指胸口:“就知道是你们。”
顾望舒朝众人道:“对不住,深更半夜打扰诸位清梦。”
顾长卿一扫视面前两个狼狈不堪的,挑眉示意结界上的破洞,不爽问:“不解释一下,这都是个什么事。”
后山结界由四大法门长老联合设成,极为复杂结实,非常人之力可打破,而今明晃晃一个破洞在天上。
“有什么可解释。”顾望舒讪讪道:“后山禁地是我闯进来的,结界也是被我破的。诸位亲眼所见,从里面走出来的人也是我,我认罪。”
“算你有点良心。”顾长卿直言正色,朝身后严声下令,道:“还不快拿下!”
“等等。”顾望舒退后半步道:“这妖伤重,可否让我先送他回去,事后我自会到祠堂领罚,逃不到哪儿去。”
顾长卿眼中微妙一闪,他师弟这话语中分明有恳请的意思,然自小到大二十余年的水火不容,哪次交谈不都是以一顿拳脚结束,何尝听得到他口气先主动服软的时候。
“休要与我耍什么小聪明。”顾长卿回手命众人退下,收剑瞪眼道:
“我同你一并去。你要知道今日闯了多大的祸,四大法门齐手设下的护天结界为你这么一后辈所破,且不问你是怎么做的,但罪名足以在法门除名、剔除慧根的大罪,谁也担待不了你。”
“说得好像师哥何时担待过我似的。”顾望舒失语笑道:
“你呐,恨月人入骨,无奈碍于师兄弟情分动不得我,而今好借大罪之名要我沦落,岂不欢喜。”
顾长卿眉头一皱,啐道:“可惜我早知你会酿下大祸,不出奇,不惊喜,内心并无波澜。”
“哦。”顾望舒摇摇头走上几步,回头又道:
“师弟有一事是真的好奇,明知我非妖却要口口声声叫我妖人,真只因我生的奇怪碍了您的眼吗?还是月人究竟伤过你什么——难不成杀你全家,恨到要你把那恨意,反感,偏见,全转嫁我身。”